第55章 最爱她的那个人走了
北方小城的夏天并不炎热，森林里吹来的风，带着清爽的凉气。
自然的力量就像洪荒之力，在你毫不察觉的时候，悄悄地发力,无人可挡。
树的个头高了，草的颜色深了，花儿开始盛放了……这无不是自然的力量。
这样美丽的夏天，总会有故事发生。
吴红在中考考砸以后，难过了好一阵子。
“姐，我复读重考吧！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我必须要上大学！”
“ 上个技校不是也挺好的，秀秀不就上了个技校，上两年就可以出来挣钱了。“
李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姐俩身后。
李兰的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
这段时间她照顾两个病人，累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存的一点钱，也都贡献给了医院。
老大老二的学费和生活费要东挪西借才能凑够。
老三中考失利，也许是天意吧。
女儿都是赔钱货，她不想再供老三读书了。 谁不是曾被生活深深伤害过的孩子？
李兰成年后就不再有父母的保护，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经受风吹雨打。
肉体的折磨，心灵的伤害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随处可见。
荆棘丛中走过，身上虽有了或多或少的伤痕，同时也多了结痂后的铠甲。
她经历过生活的摔打，早已被岁月磨砺得波澜不惊。
吴红虽然学习努力，成绩也好。
可李兰觉得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不值得在她们身上投资。
美丽中考时的分数，够上一个不错的中专，那时李兰就起了心思。
“上个中专挺好，你的分数够公费，还有助学金，包分配，多好的事，就上中专！”
一句话，粉碎了吴美丽的大学梦。
而吴红的人生也要复制姐姐的吗？
“妈，你咋回来了！”
姐俩惊奇地转过头，妈妈不用照顾奶奶和爸爸了？
“我回来收拾点东西，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吴红本来想着考砸了中考，妈妈会埋怨她的。
看到妈妈轻描淡写的样子，很是惊奇。
“爸爸怎么样了”姐俩几乎同时问道。
“你爸好多了，就是你奶奶不太好。“
“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看爸爸吧，都好久没看见他了，我们很想他！“
“在家呆着吧！车费挺贵的，过几天你爸就能出院了。“
李兰收拾好东西，交待了姐妹俩几句，就匆匆走了。
姐妹俩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失落地走回家。
“姐，你说咱奶会死不？“
“呸呸呸，快点摸木头，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知道吗？别瞎说！“
吴红赶紧呸了几口，摸了摸门框。
“可人总会死的不是吗？“吴红忽然有些悲观。
“那也不许说！“
美丽拍了一下吴红的脑袋。
吴红吐了下舌头，冲姐姐做了个鬼脸。
吴红一语成谶，没过几天奶奶的噩耗就传来了。
灾难发生在别人身上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成了事故。
以前别人家死了人，哭声传来，吴红并不能真正感受悲伤。
感同身受这回事不过只是个成语。
如今父亲还未康复，奶奶却撒手人寰。
吴红大病一场，又经历了中考落榜的打击。
再听到奶奶的噩耗，整个人就像被轰炸机炸过。
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没有眼泪，也没有动作。
睁着眼睛做的是一个白日的噩梦。
她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那个裹着小脚，整天笑眯眯的奶奶就这样走了？
仿佛就在昨天，她还迈着小碎步，掂着大扫帚，为她赶走那个叨人的大公鸡。
也仿佛是在昨天，她从她那斜襟的马褂里，费力地掏出一块被体温暖化的糖。
笑眯眯地递给她。
吴红剥开有些化了的糖，塞进嘴里。
“二妮，甜不？”
吴红嗔怪地说一声：
“奶奶，都化了！“
她就一脸心疼地去掏剩下的糖。
“你二叔孝敬我的，我都没舍得吃，化了？可惜了了！“
马褂上的盘扣解起来很费力，她一颗一颗解开，又一颗一颗颤巍巍地系上。
那个动作在吴红的记忆里上演过无数次。
奶奶也是重男轻女的典范，却独独疼爱吴红。
无论是谁孝敬她的好吃的，都会有吴红的一份。
妈妈爱骂吴红”馋二妮“，奶奶却惯得她更贪吃。
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在电话里一遍一遍问着妈妈：
“妈，奶奶真的走了吗？我还没跟奶奶告别呢！妈，你跟医生说，再救一救，说不定能救回来呢…“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她放下电话，如同木偶一样向家里走去…
走进家门，看见姐姐。
“谁打的电话？“
通常这个时间，云邦会打电话给吴红，所以吴美丽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吴红开始嚎啕大哭，吴美丽吓了一跳。
“怎么了，和云邦吵架了？“
吴红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奶奶，也哭自己不确定的未来。
吴美丽走过来抱住了她。
“出什么事了，快跟姐姐说！“
“奶奶…呜呜…奶奶没…没了…哇…“
吴美丽一下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哭成泪人的吴红。
“啥？你说啥？谁来的电话？“
吴红只管呜呜地哭着。
吴美丽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我问你谁来的电话”
“妈…咱妈…呜…咱妈打的电话…“
“姐，咱奶没了…呜…“
吴红继续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吴美丽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姐俩哭得没了力气，吴美丽才想起来问吴红。
“咱妈说啥时候回来了吗？”
“今天…今天…晚上…晚上就能到…“
吴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心里仿佛被抽走了一块肉，鲜血淋漓，嘶嘶啦啦地疼着。
她以为的分别，就这么轻易地成了永别。
每个亲人都是身上的一根肋骨，失去一个，抽走一根，直到全部失去，变成空心人。
接连的打击，几乎要将少女吴红击垮。
她重新抱住姐姐，姐妹俩又哭了一场。
痛哭并不能缓解疼痛，却能耗费力气。
姐妹俩就像失去生机的植物，相互依偎着坐在黑暗里。
她们静静地等待着早已阴阳两隔的奶奶，重新回到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