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荣枯而已

    昱国新王的王位还未坐稳，他便倒台了。

    听外人传说，王后大婚之日，有人带着多少黑衣人闯进王宫，抢去了王后，囚禁了昱王，并以极短的时日征服了朝野，在朝中立稳了脚跟。

    谁也不知，这能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在王宫颁布新诏令时，略听得一耳。

    不过众人觉得过于玄幻传奇，只说是讹传罢了。

    彼时，谢君寻坐在金銮殿上，接见着番邦外臣。

    虽语言不通，但对方既有贸易往来之意，昱国也不能不以礼相待。

    待外臣等觐见完毕，身边的大太监恰好从殿外禀报而来。

    “大王。”大太监屏退下人，与谢君寻附耳道，“地牢的那人……又寻死了。”

    “死了吗？”

    “被狱卒及时发现，救下了。”

    谢君寻觑一眼他。

    大太监会意，一扫拂尘，向殿外扬声言：“摆驾。”

    ……

    一男子被五花大绑在牢内，蓬头垢面地瘫坐在草席上。

    江知砚口中被塞了一块抹布，以防他再次想不开，咬舌自尽。

    谢君寻华靴踏泥，负手立于他面前。

    江知砚说不出话，只能赤红双眼看着谢君寻。

    云烟大婚自杀当晚，铁骑马蹄声，声声踏碎了昱国宫的月色。

    谢君寻带着黑门人闯进了昱国宫，寒剑直指金銮殿。

    金銮殿门被蛮力闯入时，江知砚正揽着云烟跪在地上，双目失焦。

    “烟儿……”

    烟儿……我来晚了。

    谢君寻满心满眼只有她，全然不顾林一乔一的阻拦，想劈手从江知砚手里夺过云烟。

    江知砚反应过来，死死抱着云烟不肯撒手。

    谢君寻自知抢不过，起身拔出鞘中长剑，剑尖抵着他的胸口。

    “江知砚。”他声音中有察觉不出的哽咽，“你说过，会保护好她。”

    “可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把她还给我。”

    江知砚听到此，终于卸了一身力气，将云烟从怀里推了出去。

    谢君寻借势把云烟搂入怀中，其他人见状将江知砚团团围住。

    “烟儿的命，就用你的王位来填吧。”

    于是，江知砚被谢君寻囚禁至大牢，不让他好生，也不许他赖死。

    现如今，谢君寻大权在握，稳居朝堂，对内体恤百姓、休生养息，对外安抚小国、远交近攻，这昱国，只会比以往何时更加昌盛。

    他居高临下望着江知砚。

    “你还想死？”

    江知砚咬着带血抹布，并无挣扎。

    “她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如今人死了，你倒是念上殉情了。”

    谢君寻字字带针，往江知砚的心窝子上扎。

    “倒真不愧是江怀民的亲子。”

    一提到他，江知砚反应大起来，扭着身子就要扑到谢君寻身上。

    “怎么，被我说中了？”

    他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可现下看着江知砚的眼神，俱是忿恨，恨不能剥皮抽筋，将他亲自送到阎王前听候发落。

    谢君寻生平第一次如此冲动，上前一手掐住了江知砚的脖子。

    江知砚憋得额头青筋暴起，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江知砚，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有多想让你死。”

    “我不让你死，也不会折磨你，我要你在这昱国宫里日日夜夜想着她，用你的一辈子忏悔、赎罪。”

    江知砚几欲窒息到翻过白眼，谢君寻才撒开手，放过了他。

    “如果你还爱她，就好好活着。”

    他最后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谢君寻虽是篡位成王，民间传闻多有低贬，可不得不说，他确实要比江知砚有治世之才。

    短短两年，他便统一了东西大陆，实现了千年来首次大陆一统，被后人称为“帝王”。

    最后一场战争的捷报传来时，正值新年。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谢君寻正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吃酒。

    “大王。”大太监躬身在他身侧，低声到，“牢里那位……死了。”

    谢君寻捏着酒盏的手猛然顿住。

    “怎么死的？”

    “听说是……碰头而死。”

    谢君寻垂眸静默半晌。

    “和她葬在一起吧。”

    大太监心内知晓，答应一声便退下了。

    他面色无异，只是持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殿外炮竹声响彻横空，谢君寻目视陛下歌舞升平，心内疮痍无人可知。

    如今四海安宁，他荣瘁一生，也是孤身至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