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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蓝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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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叽是个有名的浪人。

    此浪多半意义在于浪费人生,放着大好年华却无所事事,这在下河村里的大龄青年里是很常见的。

    家里虽有几亩薄田,但他向来是不管的,任由其荒草丛生,邻里皆指责其不务正业,但他形骸放浪,从来不受拘束。

    常邀三五好友或家中,或野外搓牌子,这是一种古老的传承,城里人时兴,他也有模有样的学着。

    但大约是输多赢少,他也不以为意,总之享受的是过程。

    欠了债,他便交出了两亩田地。

    后来又输,他便将桌椅板凳都抵了。

    他不是纯粹的人,所以学不来人家败了倾家荡产,至少还留下一页屋子遮遮风避避雨。

    他是这么想的,兴许搓牌子不是他的强项,老天爷既然赋予他生命,总该给他点吃饭的技艺。

    所以他又短暂的颓唐后,总算是勤奋了半晌。

    可是不搓牌子,又能做什么?

    这样空想不是办法,纯粹是浪费时间,所以他一边搓牌子,一边想。

    “村口那家,靠着霸占了唯一的一口水井发了家,人人要吃水,人人便要给钱。我若是抢了那水井呢?慢些,他家的大黄狗是最不好惹的。”

    他又想,“或许我也可以挖一口井,和他们竞争。这想法真好,嘿,挖井要人,请人要钱,钱呢?”

    “钱果然是好东西。”刘叽自觉从来都是视钱财如粪土,也不曾攒下一角半分,余下的也在对面大汗淋漓的大汉面前的兴奋叫喊声里输掉了。

    “这一条算是过去了。那就学东村的张五哥,出去学堂,进了大城,学一身本事,只是足不出户,等着人上门求字。据说他千字便五文呢。”

    他继续想,“张五哥小时和我一个德行呢,撒尿也不比我远,样样不如我。他写的,我也写的。”

    又是一个兴奋的点子,恰好,他又输了一局,掏干净了裤兜,他也不恼,反而拍着头很高兴。

    …………………

    “张--五哥,借我一根…”

    他执行力少有的强,没等牌局散了就跑到了他家里,伸手要笔。

    他的指甲里带着黑漆漆的甲沟泥,张五哥嫌弃,可又感到开心,这个吊郎当的少年玩伴恐怕是上进了。

    他拿了一支毛笔,细杆的新人入手的那种,纠正他的话,“笔…要说一枝。”

    “好,给我一只。”

    “墨要的不?”

    “哦,来点。”

    他没想到张五哥这么痛快,要知道他当初回村都是仰着鼻翼的。

    他小跑着回到了家,展开皱皱巴巴的黄纸,很兴奋。

    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新鲜的想法,若能编成一个故事,那该是很伟大的吧。

    他是上过学的,那个时候还被先生敲过脑袋,这是很少有的,分明是他有资质,否则何以唯独对他严厉呢?

    他的记忆回到了三十年前,春塘边,荷雨下,朗朗读书声稚嫩有趣,可是先生教了个什么字呢?

    他记不起来了,其他的都很清晰,唯独这个忘了。

    哦!

    他恍然大悟,记起来了,他没在学堂里。而在春塘里干青蛙。

    斟酌了半晌,终是一个字都没有写下……

    索性,他将黄纸又捏的皱皱巴巴,连同细杆的毛笔一同丢了。

    “我不是干这碗饭的料。我要弃文从武”

    他刚刚想起来,他是有两把子力气的,上一次邻村的几个男娃欺负张五哥的妹子,他也是出了力的。

    古来,文人从武的例子也不胜枚举,他想了下,“有”

    他似乎卡壳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但心里却很笃定,“肯定是有的。”

    于是,他收拾了下,准备第二天就出发,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他没能起来,因为他又想到了新的困难和阻碍。

    从武是应该当兵呢,还是拜个拳师,又或者混绿林?

    都不行,要么有门槛,要么看不上。

    很快,他有了一个新的点子,“要不从商吧?”

    这是出于对他情商的自信。

    一整天,刘叽幻想了很多,想着想着就兴奋,脑子一热一热的,他从来没想着他还有这么多好点子的。

    “哦哦哦,随便实现一个点子,我就能发财了。”他这样想着,最后心满意足的睡去。

    半夜,忽觉凉风飒然而至,吹得脊梁生了一层鸡皮疙瘩,以为门捂的不够严实,正准备下炕去。

    忽的看见床前立着一蓝面大鬼,冠服皆蓝,脚踏黄土头顶屋梁,眉目含怒可畏。

    那大口一张,就有一股凉气吹了出来,他顿觉脑子冷如濯冰,懵逼了,空白了,凉透了。

    鬼倒也是也可怕,可是他更怕脑子里的奇谋点子全都不见了,当即觉得这蓝怪挡了他的前程,奋勇起来,把着泥炕上的砖头就扔了过去。

    那蓝怪当即转身消失不见。

    第二天,他又脑补了许多的好想法,狼狈不堪的活法似乎又多了点希望。

    不图,夜里那蓝怪又来。

    他当即用扯口的棉被捂住了脑袋,但没用,本来热热的脑子又凉了,依旧是一片空白。

    “你妈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怕,而只是愤怒,追着喊打一直到院子口。

    但,

    人鬼殊途,砖头给院子砸了个坑,却奈何不得那蓝怪。

    “不是这鬼东西突然出现,老子早就飞黄腾达了。”他如是想。

    如此几日之后,刘叽忽觉身体颇为异样,脸似乎瘦了,衣服也宽大了,抓砖头的力气也小了。

    那蓝怪却依然站在炕头对着他脑袋吹气,贼心不死。

    哦,他终于明白,这鬼东西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要他命来了!

    可他的身体虽然轻了,力气却又不足了,瘫在炕上俩眼瞪着房梁,是怎么也起不来。

    蓝怪吹气不止,他的脑袋就冰冰的,他像个死人了动不了,但是又知道他还没死,只是快死了。

    这样的状态应该形容为无助,他心里想着,平静的接受了现实,放弃了挣扎。

    隐约中,他察觉到一个瘦小的,带点体味的,却又熟悉的,慈祥的身影靠了过来,它站在炕边给他挡风。

    刘叽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不是我死去多年的老娘?”

    这一刻,他忽觉心头涌起百般情绪,是又痛,又悔,又恨,又无奈。

    “痛我老母,冥下不安,悔我不该妄想,招致此祸,恨见怪物当前,无可奈何啊!”

    他当即失声痛哭,这一下,惊的那蓝怪倒退三步,俄而消失。

    纵有老母神魂庇佑,刘叽已经是皮骨相连,终于脱相而死。

    …………………

    下河村

    土坯房,

    炕前,

    一波人捂着鼻子打量着屋子里,破砖瓦楞间积满了厚如积雪的灰尘,轻轻下吹,便引的人咳个不止。

    炕上更是横着一具白灰灰的骨架,勾连房梁上的蜘蛛丝,遍布尘埃。

    李婵有些忌讳,掸掸身上,对着柳大龙叫嚷,“哪有鬼?哪有鬼?你到底是给我说清楚……”

    柳大龙眼神里也多了狐疑,可他听得分明,又不瞎,这屋里那时的确是有光,而且还有人喊他的。

    “他们几个也看见了,你问他们!”

    他指着自己从村里带出来的俩小弟,说道。

    那俩小弟平日里自然是以柳大龙马首的,此时对对眼,反而没了主意,过一会,齐刷刷点头,却又很快摇头。

    “墙头草……”李婵腹诽一声,懒得理会。

    很快的,众人分工明确,各自清了一块地方,总算是弄出来些有模样的区域落脚歇息。

    李婵不愿意睡死过人的炕,也就便宜了柳大龙,几个当即将那白骨挪了窝,自己睡了上去。

    “哦…爽……”

    躺下后,他长长吐出一声,早就忘了那光,那声喊。

    李婵他们屋里打了地铺,旁边站着那黑衣人,船夫们随着蟹壳脸一起散落坐在门口。

    项薄和老道士,胖和尚不合群,只是院子里随意坐着。

    柳二虎来到这里已经是接近天明了,他惶恐不安的带来个消息,这里原是个荒村!

    他挨家挨户的看了,要么空着房,要么有白骨。

    总之,村里一个活人没有。

    噼啪!

    柳二虎带回来的消息就像是往火堆里添了一根干柴,众人反应不一。

    柳大龙几个自然觉得诡异,觉也不香了,直溜溜瞪着眼睛面壁。

    院子里的青年只是暗叹一声,这种情况也是常见,毕竟世道如此,可奈何?

    “小友,有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

    老道士老神在在,掐指一算道。

    项薄不语,打哑迷他不在行,自然不会去迎合。

    “咳咳。”

    老道士逢些尴尬,只得继续说,“看来这村子里的人怨气颇深…”

    “臭道士胡说什么?”

    胖大和尚穿着二师兄一般的阔大黑缎,袒胸,正一只手托脑袋一边准备侧身眯觉。

    却听着老道士喋喋不休,装神弄鬼,不由得心头烦躁。

    老道士嘿一声,转过头去,也不气也不恼,只露出带黄渍的门牙,笑道:“我说这里有鬼啊!正好有一只,在你旁边和你同床共枕呐!”

    老道士话音未落,倚在墙根下作二师兄侧卧状的大和尚猛地战栗,浑身起粟,只觉耳边有微弱的吐气,汗毛都炸开了。

    “有鬼!”

    胖大和尚将将跳出来,墙角的阴影里便一阵窸窣,那是个坛子鬼,见不得光,畏缩在墙根只盯着胖大和尚,也怕的紧。

    可谓是,人怕鬼,鬼怕人,有趣的很。

    “快快快,干了它!老道士,就当是你报我救命之恩了。”胖和尚扯着嗓子尖叫。

    屋里的人忙跑出来,哪里有什么鬼?

    柳大龙只以为胖和尚疯疯癫癫的,而后又骂骂咧咧的回屋睡觉。

    “臭和尚,现在知道怕了?”老道士嘿嘿一笑,好容易拿了胖和尚的把柄,自然是不轻易放过的。

    “咦?你脖子上挂着一个。面前还一个。咦呀呀,可都是女鬼啊,大和尚你艳福不浅呐。”

    老道士连连拍手,惹得胖大和尚几要发狂了。

    不得已,他只得躲到了项薄身后,俯下身子尽可能的贴合,“真的有鬼?”

    项薄只是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鬼自然是有的,且不说大和尚的后背上挂着一只,这院子里,屋子里,包括门口也全都站着或趴着,或吊着各式各样的死鬼。

    但人鬼殊途,肉眼看不见,即便鬼攀在了身上,人的行动也不会受影响。

    当然了,这也是那些鬼没什么坏心思。

    不然,他早就拔剑了

    老道士话说的在理,因着一些阴差阳错,不是所有的人死了都能投胎转世,有冤的,有恨的,还有缺胳膊少腿的,五花八门。

    至于死了成什么样的鬼,那就看觉悟了。

    这院子内外的,就是觉悟高一些,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也没想着索人害命,只是迟迟徘徊在此,怕是真的有冤了。

    除非它们自己显身,否则能见到的就只有老道士和他俩人。

    平常人若是见着周围上百号黑鬼,少不得要吓得裆部湿靡,但他俩是见惯不惯的。

    “你!过来”老道士忽的抬手,指着一处空荡。

    那里站着一脊背压弯的清癯老头,白苍苍的头发略显沧桑,却看着老实巴交,被点了名也犹自手足无措。

    但他毕竟是这村的里正,整整不存在的衣襟,显化了身形,一拱手,唱喏:“老朽见过道长。”

    他这一带头,余下的百鬼也都纷纷躬身。

    “嗯,免了吧!”

    此刻的老道士和在人前浑然不同。

    虽说道士在世俗里也算是上九流,但他只是个末流的道士,少有阔气的人尊敬于他。

    但是鬼就不同了。

    凭借着一手超度的好手段,他深得鬼们爱戴和尊敬。

    他一边捋着胡须,老神在在,一边瞄了瞄屋里,看李婵是不是也出来了?

    显本事的时候到了

    “有何冤情,说与我听,我…”老道士看一眼项薄,改口,“我们帮你……”

    “说冤情可是不敢的,只希望道长可以慈悲,将我等超度。”

    “细情讲来……”

    老道士好事本性展露无遗,一举一动破合高人风范,任谁看来这都是得道大道士一枚,打心底里佩服。

    群鬼看了更是浑朦的眼里散发些许希冀,居然在院子里显了身形,群群凑了上来,将老道士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嘿!

    这可吓坏了那胖大和尚,偌大身体缩成一团,紧闭双眼,将脑袋往项薄怀里插。

    青年略略厌烦,心道:“这和尚好生无礼!”

    却也不管他,只将注意力集中到里正的话里。

    原来这下河村早年间因为曲江建设贡献了大量劳动力,可以说是居功至伟,而得了朝廷赏赐,全村免税三年。

    这本是一桩好事,可奈何,自曲江完工,下河村的怪异事接二连三。

    先是某前里正携当年参与工程之人集体跳河自杀,引起轰动,在那之后,村里又出了一遭奇事。

    以刘叽为首的无事青年接二连三暴毙而亡,这又是一桩悬案。

    经了这两遭,村里剩下人早已经生了迁村的念头,可是不知怎的,官府又派人来传达旨意,下河村人一律不得迁出。

    这一来,可苦了村里人,整日里惶恐不安。

    长此以往,村里的青壮年所剩无几,余下些老弱妇孺哪里能苟活长久。

    略略一思量,有的人便萌生了逃跑的想法,可是官兵在下河村周围确确拉了一圈防线,不准任何人进出。

    那些试图逃出去的人毫无例外的被赶了回来。

    再有甚者,更是手持锄头冲击官兵防线,那些官兵也只是防御,并不还手斩杀,只是以武力将他们逼回村落。

    一年不到,整个下河村上至耄耋,下至幼生,无一例外的或被蓝怪纠缠至死,或硬生生饿死,总之,无一生还。

    从此,下河村便成为附近的一道禁忌,这里百鬼丛生,却不得超生。

    听完了里正讲述,老道士少有的陷入沉默。

    “这事棘手。”他心想。

    同时他又不解,这下河村的人置于此地,明摆着是官府所致,何以在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的仇怨?

    按常理来说,正常人不该是这种反应!

    老道士用左眼拱了拱项薄,里面有询问的意思。

    青年得意,也摇摇头,类似于张顺那样的胆小鬼,哪怕是死了也不敢萌生复仇之心,莫不是这些人也同样如此?

    如果真是如此,他还真的不知道这是喜是悲了。

    人当有三分血性,他一直这样觉得。

    人是人,鬼是鬼,这其中的区别很大程度便在于鬼是否依然保留人性?

    若怀着一腔戾气,那势必成为厉鬼无疑,且无法控制自身,只是凭借一股本能为祸人间。

    但,

    眼前的满村子的人不得了。

    齐刷刷的保留了神智,所思所想唯有往生,这是极为难得的。

    老里正说的如果属实,项薄就不由得又佩服他们了。

    他抬眼望了望,略显惊讶,又忽的皱眉,开口问道:“老伯,村子的青壮年怎的一个也不见?”

    老道士听闻,忙四处张望,哦!还真是,光顾的听他故事,他怎的没注意,原来凑近过来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这也正是老朽想要拜托之事,我等之所以无法重新投胎转世,便是因为那蓝怪将青壮年的魂魄全都摄走了。”

    等他说完,项薄望了一眼老道士,这一次轮到他询问了。

    老道士抚了杂须,一点头,得意道:“想必那些人里有个很特殊的了。村子里辈分最高的是谁?”

    “道长明鉴…”里正道一声,“一个叫刘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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