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报复来得很快
卢红英见方宇回来，笑盈盈的说，“师傅您回来了。”
方宇“嗯”的一声，点了点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边问，“有什么事没？”
卢红英说，“19号病床刚刚出院了。”
方宇皱了皱眉，问道，“不是说等退了烧做一次检查再决定能不能出院吗？”
卢红英说，“您下午去肿瘤科后，楚主任带着科室里的人去查房，刚好住院部的人在催19床缴费，19床很为难，交不起。楚主任问我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让出院？我把您的意见说了。可楚主任说，发低烧没事，赶紧办出院吧，现在床位也紧张。”
“我给病人又量了一下体温，温度倒是降下来了，可检查费用他也交不起。我想拖到您回来再说，就在我写报告的时候，晓婷过来告诉我，19床已经办完手续走了。”
方宇摇了摇头，说，“真是胡闹。给他开点药没？”
卢红英说，“我给他开了方子，他说自己去药店买，我告诉他药店买不到这种处方药，他说没事。”
方宇凝重道，“现在老百姓就怕生病。”
坐在办公桌前，方宇拿了一份住院病人病历档案卷宗翻阅起来。
良久，卢红英转头看着方宇，说，“对了，师傅，您没去宋院长那里开会吗？”
方宇看着卷宗里的病历，没抬头，轻描淡写的说，“去了，没开完我先回来了。”
卢红英看方宇的情绪不高，感觉到可能是会上不愉快，也不敢多问，细声说，“刘主任让我等她回来再走，说可能报告要修改。”
方宇抬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道，“权力是把无形的刀，杀人都不带见血的。”
卢红英愤愤不平的说，“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颠倒黑白吗。”
方宇说，“算了，你别想那么多，也别掺合进来。这事我不会妥协的，只要我方宇在，他们就别想拿到他们想要的报告。”
卢红英担忧道，“师傅，您要当心他们，他们有权可是啥事都做得出来。您看您的职称，又大半年过去了，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理由，总拖着不办，如果这事您再扛着，他们更有理由不批了。”
方宇严肃的说，“职称不职称的我也想开了，只要患者认可就行，我们是医生，职责是治病救人，我绝不会为了职称出卖自己的良心去迎合权贵。”
卢红英“唉”的一声叹息，感慨道，“您讲医德，可人家不讲武德。现如今的社会，崇尚的第一是权第二是钱。您看蒋福荣，以前还是外科‘一把刀’，狂的走路都横着走，这几年呢，就像一条狗，见到领导摇尾乞怜的，不就是想明白了，不要脸也要往上爬吗。我们的大主任从乡镇卫生院上来的，就他那点上不了手术台的技术根本不配当主任，可人家会来事啊，上班一杯茶，下班一瓶酒，跟着领导走，要啥啥都有。”
方宇愣愣的看着卢红英，心里想，这丫头当初找工作不顺，比她成绩差的都找到了不错的单位，而她却最终只能去当前台服务员，心里留下的阴影可能始终挥之不去。要不是她现在发这么大的牢骚，他还以为她很单纯，工作很开心呢，看来自己对她关心的还不够。
卢红英见方宇看着她半天不说话，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方宇沉默一会，说，“不要背后去议论别人，社会上确实存在不少不良风气，但不能以偏概全，尸位素餐，甚至仗势欺人的毕竟是少数，多数还是好的。这里是医院，以医术医德服人，有没有能力，患者心中有杆秤。”
卢红英撅着小嘴，说，“我就是气不过那些人对您那样，凭什么？您看您的同学，都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的，您的水平比他们高，学位也比他们高，我看有些人就是故意的。”
方宇安慰道，“好了，好好工作，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现在也不抱怨任何人。要知道任何事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就像人的身体里，有好的细胞，也有坏的细胞，你能把坏的细胞都杀死吗？不能，坏细胞的存在也是人体肌能的一种需要。”
“我们经常安慰病人要保持乐观的心态，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因为好心情培育好细胞，比任何的医疗手段都重要。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位医生同行，很爱清洁，觉得周边的环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细菌，不卫生不安全。有了儿子后，儿子用的什么东西都要先消毒，吃的饭菜也得放微波炉转转消消毒，结果呢，儿子身体里的好细胞完全失去了对坏细胞的抵抗能力，因为没有对手，最后生病了只能依赖药物维持生命。”
“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也是同样的道理，就拿你自己来说，出生普通家庭，父母无权无势，所以你要靠自己，上大学也好，找工作也罢，你必须做得比你身边的人优秀，才能活得有尊严。你很努力也很优秀，没有因为社会存在阴暗面而自暴自弃，所以有了今天。你再看看我们医院，和你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家里有背景的有几个出色的？因为他们过得太好了，没有动力。”
“所以，遇到事情不要总看它坏的一面，不要抱怨，抱怨的结果是自己输了，对手笑了。”
卢红英说，“我知道了。”
临近四点半，刘昕敲门进来，唉声叹气的说，“要不改一下报告，我签字吧。”
方宇一听，坚决反对，“不行，除非你是不想在这儿干了。”
刘昕说，“不干就不干吧，回家带孩子。”
方宇说，“你想什么呢，年纪轻轻的，不要把自己的名誉和前途搭进去。这件事你别管了，我做的手术，我顶着。”
刘昕说，“刚才宋院长也差点跟许海平吵起来了，最后许海平都威胁宋院长想不想干了。宋院长说如果组织上认为她不合适，她可以让位，但说话做事总得两个原则。”
方宇问道，“那最后什么结论呢？”
刘昕说，“我们大主任站出来说话了，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改，就让我签字，说当时是我接收的患者。许海平借着这个台阶下了，说也可以，领导负责制嘛。”
方宇气愤的骂了一句粗话，“混蛋，岂有此理。”
刘昕说，“市里领导还在等着呢。”
卢红英问道，“许海平还没走？”
刘昕苦笑一下说，“他是走了，他也只是一个传声筒，我们的市委书记大人在办公室等着呢。”
方宇大手一挥，说，“我不管谁等着，就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刘昕软弱，见方宇态度这么强硬，一时也没了注意，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老一少两位穿着检察院制服的检察官。刘昕抬头一看，叫了一声，“陈检，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安兴市检察院副检察长陈国辉，另一位是检察院职务犯罪科科长肖鹏。陈国辉是曹子康在位期间提拔起来的，逢年过节，陈国辉没少往曹子康家跑，刘昕和他熟悉。只是让刘昕感到很奇怪，怎么陈国辉会突然跑过来。
陈国辉看着刘昕微微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看着方宇问道，“你就是方宇？”
方宇百思不得其解，狐疑的看着这位陈副检察长，“我是。”
陈国辉严肃道，“我们收到群众举报，你涉嫌收受患者家属贿赂，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刘昕惊呼一声，“什么？陈检，你们搞错了吧？”
陈国辉说，“我们不会搞错，刚才我们已经拿到了相关的证据。”
方宇只是愣神几秒，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想到过自己不配合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没想来得这么快，还以这种卑劣的方式。平静的说道，“你们确定掌握了证据？是有人证还是看到了钱？”
陈国辉说，“方宇，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带你走的，如果你觉得我们的证据不实，你可以到检察院说明。”
刘昕说，“等等，陈检，这件事你们有没有知会我们院领导？”
陈国辉说， “刘主任，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们检察院办案自然知道程序。”
外科突然来两个检察院的人，消息传得很快，方宇办公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有的还探头进来看着。
方宇脑子急速运转，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侯法明上午来找他的时候夹着一个牛皮纸袋，可能被人看到了。他不相信侯法明会去举报，那些来外科看病的人，方宇和他们无冤无仇，互不认识，也不至于要害他，举报人十有八九是外科内部的人。
内部会是谁呢？一个个排除，最后把怀疑目标瞄准了蒋福荣。
上午，楚天雄召集开会，蒋福荣没怎么费劲就了解清楚了是为何事，心里暗暗有些高兴。
本来在外科，他蒋福荣是一哥，可方宇来了没多久就抢了他的风头，尽管方宇向来低调，不主动惹事，但蒋福荣心里却是很不爽。后来副主任没当上，他把方宇占了他一哥的位置使得他威信下降也视作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现在看到因为一份报告，上面在施加压力，心想这是恶心恶心他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蒋福荣的办公室就在会议室对面，人虽然坐在办公桌前，两只耳朵却一直竖起听着会议室的动静。看到方宇出来，他慢慢悠悠的从办公室走出来，跟在楚天雄后面笑嘻嘻的进了主任办公室。
楚天雄看蒋福荣兴奋的样子，问道，“你小子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蒋福荣“嘿嘿”两声，随手先把楚天雄的办公室门关上，然后走到楚天雄的办公桌对面，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向前探过头去，低声说道，“方宇这小子不配合吧？”
楚天雄反问道，“你都知道了？”
蒋福荣说，“这点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楚天雄“哼”的一声，说，“这小子太年轻，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不得了了，其实就是个愣头青。”
蒋福荣煽风点火的说，“这小子为了职称的事已经闹了一曲，弄得你们当领导的很尴尬，这回可是上面要求的，看他怎么办，如果死硬死硬的，上面收拾一下他刚好杀杀他的锐气。”
楚天雄说，“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简单，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逼的他太厉害，引起反弹，反而更不好收场。”
蒋福荣说，“有个办法可以让他服帖。”
楚天雄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蒋福荣，“你有什么办法？”
蒋福荣瞄了一眼门口，再次俯身探头靠近楚天雄。
楚天雄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也把头往前伸了伸，两人挨得更近了。
蒋福荣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今天早上，我看到伤者的儿子夹着一个大牛皮纸袋进了方宇的办公室。”
楚天雄说，“那能说明什么，病人或者家属拿着病历和检查材料进医生办公室也有拿着纸袋子的，不是很正常吗？”
蒋福荣笑眯眯的说，“关键是那人从方宇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楚天雄“哦”一声，“你是说，那人给方宇送钱？”
蒋福荣狡猾，反问道，“你觉得呢？”
楚天雄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倒是有点意思，就算不是真的，恶心一下他也好。”
蒋福荣狡黠的笑了笑，说，“是啊，而且，你知道昨天中午他在哪儿请客吃饭吗？”
楚天雄盯视着蒋福荣，“哪儿？”
蒋福荣头往前伸了伸，压低声音说，“安兴大酒店旋转餐厅，而且开了两瓶茅台，两瓶进口红酒。中途离开饭钱都没支付。”
楚天雄追问道，“哪是谁买单？”
蒋福荣身体往后靠了靠说，“当然是秦雪峰喽。我听说两人关系很铁，但这么贵的消费，秦雪峰个人会给他出钱？还不是酒店免单了。”
楚天雄又问道，“你这消息准不准确？从哪儿知道的？”
蒋福荣嘿嘿一笑，“你别管我从哪儿知道的，肯定准确。”
楚天雄说，“我看行，这事你去办，一定要注意保密。”
蒋福荣说，“你放心，这事简单，他不是牛逼吗，给他上点眼药。昨天刘昕那个小娘们先给我打的电话，我没睬她，我就知道她一定会给方宇打电话。想着他在喝酒，看他怎么做手术，没想到这小子喝得晚，刚喝了两杯。”
楚天雄说，“你也要当心点刘昕，他俩关系不错。”
蒋福荣说，“我当然知道，我一直怀疑这两人不清不楚。”
楚天雄假模假式的说，“这话就不要乱说了，免得引火烧身，他们爱咋的咋的。”
话说许海平离开医院，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书记张发良的办公室。
许海平一进张发良的办公室就气呼呼的说，“这年轻人太自以为是了，简直不把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放在眼里。”
张发良看着许海平，“怎么？没办成？”
许海平说，“我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不管谁签字，下班前一定要交上来。”
张发良慢悠悠的说，”这个姓方的之所以这么狂妄，宋海燕有责任，处处护着他。”
许海平说，“对，宋海燕在这件事上态度就不端正。我建议，这件事处理完了后，要好好处理一下这两个人。”
张发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说道，“我看有必要调整一下宋海燕了，卫生局徐向民对她很有意见。”
两人正说着，张发良的秘书谈育新敲门进来，汇报道，“书记，检察院梁晓华检察长有急事汇报。”
张发良“噢”的一声，“请他进来吧。”
谈育新侧身把梁晓华让了进来。
梁晓华边走边说，“张书记，向您汇报个事。”又看着许海平说，“许书记也在呢。”
张发良指了指许海平边上的椅子，说，“坐着说吧。”
梁晓华半个屁股坐下，挺直腰杆汇报道，“两位书记，我们刚接到群众来信，举报人民医院外科医生方宇接受患者家属贿赂，并利用公款在高档酒店消费。”
张发良和许海平一听，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然后互相对视一眼，会意的笑了笑。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正想着怎么收拾这家伙呢，这不机会来了。
所以才有了检察院陈国辉带人去医院这档子事。
检察院来人的消息传得很快，没几分钟，宋海燕就知道了，她根本不相信方宇会收红包，放下手中的工作就直奔方宇办公室。
方宇办公室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关心方宇，也有不知情看热闹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站着两位漂亮女子正默默的注视着办公室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