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禾城
不知为何,这段回忆又围绕在她脑海,就连身后响起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乱鸦姐姐。”
“乱鸦姐姐?”
庭院中走过来一位妙龄女子,漆黑浓密的齐腰长发犹如海藻般垂下来,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温婉,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秋波流转的双眸。
她身穿一袭白色的纱裙,更衬得整个人纤瘦羸弱。
乱鸦闻声侧过头,五官依然隐匿在黑色的斗篷之下。
“又在以血滋养古树吗?”女子的声音轻盈婉转,如桥边溪水沁人心脾。
乱鸦低声“嗯”了一声,声音却粗哑不堪。
女子在她身旁坐下,轻柔地拿过她正滴血的手腕,“血是身体之根本,不能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每次都用这么多血滋养古树,身体会吃不消的。”
说完,她拿出随身带着的小药箱开始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轻缓温柔,时不时还在上药的时候低头轻轻吹几口气。
乱鸦本是不习惯别人这样的触碰的,但是此人是林子舒,是她在林家唯一说得上话的人,算是唯一的朋友吧。
嗯,是朋友。
林子舒以前跟她说过的,她们算是朋友。
乱鸦注意到她洁白的手腕上有一片淤青,泛着紫色。
“他又打你了?”她低声问,声音很粗哑。
林子舒的手一顿,低着头垂眸,摇了摇头,“不是父亲打的,是我不小心碰到的。”
“真的吗?”
“嗯。”林子舒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他让你炼制的毒药,炼出来了吗?”
林子舒摇了摇,眼里含着泪花。
伤口已经处理好,乱鸦将手重新收回黑色的斗篷里,“是炼不出来,还是不想炼?”
林子舒垂着头,晶莹的泪从脸上滑落,“乱鸦姐姐,我学医术是为了救人的,不是为了害人的我不愿意帮父亲炼毒”
“可是你如果违背他的意愿,就免不了会挨打。”乱鸦看着头顶漫天飞舞的乌鸦,“我能帮你一次,但帮不了你每一次。”
“我知道”林子舒抽噎着,抬起头尽力扯出一个微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乱鸦姐姐。”
她眼眶湿润,眼底含着泪水又努力扯出笑意强颜欢笑的样子,看起来尤为可怜。
“乱鸦姐姐。”林子舒抬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珠,莞尔一笑,“我听说你出了一趟京都是吗?”
“是。”像是怕吓到林子舒,乱鸦将飞过来站在她肩膀上的乌鸦轻轻赶走。
林子舒听到这话,连忙问道,“外面好玩吗?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吗?外面是不是跟京都一样繁华?”
乱鸦听到她一连串的问题,低声问,“你没出过京都吗?”
“没有。”林子舒摇了摇头,水波般的眼眸黯淡下来,“我从小家教很严,父亲不允许我私自乱走动,后来母亲生病,我又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别说京都以外了,我连林家这个大门都很少出去”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头,眼眶有些微红。
她拉了拉乱鸦的衣袖,似是撒娇一般,“乱鸦姐姐,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带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乱鸦侧头看了她一眼,不忍拒绝,“嗯。”
禾城。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天空漆黑如墨,一颗星星都没有。
也许是地区太偏僻,禾城机场的人不多。出了机场,道路两旁的灯有些昏暗,也没有机场到市区的摆渡车可以坐,只停着一辆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蓝色中巴车。
中巴车里的售票员拿着广播站在车门口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大喊,“禾城市区!禾城市区!前往禾城市区的乘客有没有?今天最后一辆客车就要发车了!”
“要上车的乘客抓紧了!”
“上车买票!上车买票!要上车的乘客抓紧了!!”
简念瞅了瞅从上飞机到现在都没有摘掉墨镜的某人,“季大师,这么黑的天,戴着墨镜看得见么?”
季以凌尤其淡定,哪怕是随便往那一站都跟模特拍海报似的。
“看不看得见不重要,帅就行。”
简念听完翻了个白眼,小声“嘁”了一声。
随后,她看了一眼中巴车上贴着的目的地,直接抬脚就往前走。
季以凌一把拉住她,“你别告诉我,我们坐这个?”
哪怕是戴着大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简念都能看到他嫌弃的表情。
“嗯哼。”简念点点头。
“我们有钱为什么要坐这个?”季以凌十分嫌弃地指着中巴车,“就这卡拉米,指不定开到半路就抛锚了!”
“大少爷,这里有钱也花不出去。这是唯一一辆去市区的车,这里交通不发达,除了这辆车就没有别的交通工具了。”
简念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朝中巴车小跑过去,“快走快走!”
上了车,简念找了个靠窗的双人座坐下,将双肩包从背后取下来抱在身上。
季以凌站在一旁的走廊上,由于身高太高,稍微站直了都能碰到车顶,他只能微微弯着身子,一脸愁容地左看看右瞧瞧。
这辆中巴车一看就是风里来雨里去工作了不少年头,车里的设备都旧了,座椅上的皮面都四分五裂翻了起来,露出黄褐色的海绵,还有不少斑斑点点。
座椅的靠背原本应该是白面的,现在也被磨损得灰一块白一块,窗户边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破旧的车内环境和优雅高贵的公子哥形象形成强烈的反差,季以凌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做着心理斗争。
“喂!”这时售票员拿着广播朝车里喊道,“站着的那位帅哥赶紧坐下,别挡着其他要上车的乘客!”
面对售票员的催促,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季以凌一脸窘迫之色。
简念将旁边座位翻开的皮面重新翻了回去,又拿出纸巾擦拭了一下,然后仰头看向季以凌,拍了拍座位,“坐啊,干净的。”
怕他不相信,简念又将擦过的卫生纸递给他看,“你看,一点灰都没有。”
不看还好,一看更不行了,白色的卫生纸明显黑了几个度!
“我还是下车算了。”季以凌说完掉头就要走。
简念一把将他拉住,拽在旁边坐下,不让他动弹。
季以凌随即立马脊背僵硬,身体跟被人点了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