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伤疤
刚开始上学的桑聿珩，既舍不得不理这么可爱的弟弟，又不能不做作业。
于是，他给余瑾约好，在自己认真学习时，余瑾可以随意进出书房。
但仅仅是自由进出，余瑾只能自己在旁边玩，不能说话，不能吵闹，也不能爬桑聿珩身上，让桑聿珩 背他或抱他。
一开始，余瑾根本不能接受这个要求。
他每次都是坚持不到两分钟，就期期艾艾地踮着小脚，凑到桑聿珩面前，要桑聿珩陪他出去看蚂蚁。
几次下来，心智并不成熟的桑聿珩狠了狠心，把小小的余瑾关在书房外面，并从里反锁了门。
那天下午，见不到哥哥的余瑾趴在门上哭的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狠心的桑聿珩，一声不吭地在门上靠着，手里拿着电话手表在一分一秒的计算时间。
等到余瑾哭够了漫长的五分钟时，桑聿珩准时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余瑾一见到桑聿珩出来，哭的更凶了。
他一边在嘴里不断嚷着“哥哥坏，讨厌哥哥”，一边又诚实地伸出两只肉乎乎的胳膊，对着刚刚欺负过他的人求抱抱。
那天，桑聿珩心疼地抱着余瑾哄了好久。
也就是那次狠心，换来了桑聿珩后来能专心学习的时间。
桑聿珩仅仅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就让余瑾学会了在他学习时保持安静。
那是一向快快乐乐，对任何事物都懵懵懂懂的小朋友，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和依赖的人分离开的痛苦。
书房里的远程会议还在继续，桑聿珩时不时的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余瑾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把手掌贴到门板上，推开了那扇时刻为他敞开的木门。
桑聿珩察觉到门口传出的动静，抬眸看过去，发现是余瑾后，又恍若未闻的把视线重新移到面前的屏幕上。
“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完整的项目计划书……”
年轻的总裁端坐在办公桌前，态度严谨，语气森冷。
本就锋利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更加冷峻。
桑聿珩戴着白色的蓝牙耳机，余瑾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桑聿珩的脸色愈渐柔和了下来。
余瑾放轻脚步，走到书架旁，从排列整齐的格子里取下来一本他小时候看过的格林童话。
之后他捧着书坐在桑聿珩对面的长沙发上，一张一张慢慢翻了起来。
余瑾看完了九个小故事，桑聿珩的会议还没有结束。
他有点无聊，还有点困。
不过，一想到桑聿珩还在忙碌，余瑾就又强迫自己撑着身子，继续对着书本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就越来越朦胧
桑聿珩的视线再次落到余瑾身上时，看到的就是余瑾歪着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睡的很香的模样。
他盘在沙发上的双腿中，放了一本摊开的童话故事书。
两只自然垂落的手，一只压在翻开的书页上，一只随意地搭在沙发一角，低矮的扶手上。
桑聿珩对着电脑的摄像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之后在满屏诧异又茫然的目光中，站起身，离开了办公桌。
众人看着屏幕中空白了的某个画面，开始和自己的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桑聿珩放轻自己的脚步走到沙发旁，俯下身，动作很小心地抬起了余瑾压在书上的那只手。
他把翻了一半的书从余瑾腿上拿开，特意看一眼翻开的页码，在心里默默记下后，把书合上，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上。
沙发的面积很大，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躺下睡觉。
桑聿珩动作十分小心地，把余瑾盘起来的腿伸展开，再托起余瑾的头，帮他调整睡姿。
过程中，余瑾半梦半醒地配合着桑聿珩的动作，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就在桑聿珩给他盖毯子时，听到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叫了声“哥哥”。
原来只有睡着时才会叫哥哥。
桑聿珩抿唇笑笑，为了避免会吵醒余瑾，他只在心里答应了一声，“哥哥在。”
余瑾无意识地抓着毯子往头上盖，把一头短发蹭的乱糟糟的。
桑聿珩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几度，之后把余瑾自己蒙在头上的毯子掀开了一些。
过程中，没能钻到安全的洞穴里冬眠的人，很不情愿地哼哼了两声。
桑聿珩无奈地摇摇头，抬手理了理被余瑾自己蹭的凌乱，扎在眼皮和额头上的碎发。
指尖顺着根根分明的发根轻轻抚过时，桑聿珩一眼就看见了，余瑾右边的鬓角里，连接着太阳穴的位置，有着一块很显眼的疤痕。
由于那个位置白天被头发遮挡的严严实实，余瑾也无意透露。
因此，桑聿珩回来后，在这几次和余瑾短暂的接触中都没能发现。
桑聿珩瞳孔骤缩，嘴角的笑意也倏然僵住了。
指甲盖大小，颜色不均，微微凸起的痕迹，让他在这一刻，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里，怎么会有疤？
他记得清清楚楚，在五年前，在他走之前，余瑾脸上这个位置是没有疤痕的。
别说疤痕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见余瑾脸上长过一颗痘痘。
这块疤痕看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
余瑾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而受的伤？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痕？桑聿珩对此一概不知。
桑聿珩抚摸过那块并不好看的痕迹，心口一阵一阵地揪着疼。
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余瑾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确认只有这一处地方受过伤后，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他把余瑾简单地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回到办公桌前，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今晚的会议。
直到挂断视频，合上电脑，桑聿珩心口还是有种被堵了一团棉花的烦闷感。
他的瑾瑾那么怕疼，伤口还在很危险的地方，当时他一定很害怕吧。
桑聿珩蹲在沙发前，看着余瑾熟睡的脸庞，既心疼又自责。
如果他们没有分开，如果他一直和余瑾在一起，他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余瑾不会受到这个伤害？
桑聿珩沉默着盯着余瑾鬓角的那块疤看了很久。
久到他觉得双腿发麻，才从自责中回神。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余瑾的睡颜，用很微弱的气声说：“哥哥抱你回卧室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