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拿我脏衣服干嘛
余瑾从挂断电话开始，注意力就直集中在那扇透明的玻璃门上，为的就是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熟悉的身影。
少年人的身体如拔节的竹子，修长、高挑，透着蓬勃的力量。
两人隔着一层玻璃，望着彼此的眼睛，一步步向对方逐渐靠近。
明亮而沉重的玻璃门被一只清瘦白皙的手掌推开，在这并不算静谧的空间里，两个人之间再无阻隔。
桑聿珩松开银色的门把手，大门吱呀着重新合上，把两人圈进了咫尺之间。
余瑾眨了眨薄薄的眼皮，对桑聿珩露出一个比室内灯光还要明亮的笑意。
“哥哥，你忙完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都从天真幼稚的小朋友长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
时间改变了他们的外貌、气质、乃至声音，却没有带走两人之间的熟稔。
面对桑聿珩，余瑾还是喜欢叫哥哥。
彼时的他想，这个称呼他大概是要叫一辈子了。
桑聿珩没说忙完了，也没说没忙完。
他抬手揉了揉余瑾头顶蓬松的短发，迎着余瑾亮晶晶的目光，回了他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余瑾任由桑聿珩把他的头发揉乱，再用手指帮他理好。
两个往常每天都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形影不离的人，隔了一周没见，此刻望向彼此的眼睛里都充斥着满满的喜悦。
桑聿珩用着玩笑似的口吻说：“辛苦瑾瑾了。”
余瑾笑道：“以后，请叫我雷锋。”
他们买了宠物的日常用品和食物，带着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小狗回了春熙路8号院。
桑父桑母早早地就回房间休息了，偌大的别墅里只有管家一个人还在院子里忙活。
在管家的帮助下，桑聿珩和余瑾安顿好了受伤的小狗，并给这条浑身雪白的萨摩耶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
——云朵。
当晚，桑聿珩从衣柜里找来了自己的一套崭新的睡衣，提醒余瑾洗完澡换完衣服再回家。
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而言，互相穿件衣服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毕竟，余瑾小时候每次玩脏了，桑聿珩还帮他洗澡。
只不过，桑聿珩的衣服对余瑾来说，不那么合身。
他需要把裤腿和袖口都挽起来一节，才能把自己清瘦的手腕和脚踝露出来。
余瑾没有直接去接那套干净的衣服，他指指自己身上粘着的狗毛，又指指沙发。
桑聿珩在无声中收到了他的示意，把叠好的衣服放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那你先去洗，待会儿结束了我给你拿过去。”
余瑾短暂的思考片刻，好像确实是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毕竟，他不能光着身子在别人家的客厅走来走去。
余瑾笑嘻嘻地对桑聿珩说了句“谢谢聿珩哥哥”，之后就转身进了一楼客厅尽头的浴室。
温水从头顶淋下，拍打在少年人薄薄的肩背，和劲瘦的腰肢上。
也拍打在脚下洁净光滑的地板上。
余瑾正要伸手拿沐浴露时，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咚咚！”
余瑾回头，看见磨砂玻璃门上透出一片模糊的阴影。
花洒里面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倾泻而下，浴室里充斥着水流的哗哗声，这让余瑾听不真切外面的人说了什么。
他放下要去拿沐浴露的手，转而关掉了水流。
外面的人听到水声停了，立即重复了一句，“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换下来的衣服？
给他干嘛？
余瑾瞥一眼地上那堆布料，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瑾瑾？”没等到回应的人又曲起指节敲了敲门，“听见了吗？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你拿我脏衣服干嘛？”
桑聿珩该不会是嫌弃他的衣服，要给他扔掉吧？
可这是校服，一个季节就两套来回替换，扔了重新订怪麻烦的。
桑聿珩耐心解释，“拿去给你洗洗，不然，你要带回家吗？”
一说起带回家，余瑾就想起小学一年级那次，妈妈因为他抱了小猫而间接过敏的事。
带是肯定不能带回家的，不然他也不用特意在桑聿珩家洗澡了。
想到这里，余瑾不免又在心里暗暗赞叹桑聿珩的细致。
“好。”余瑾应了下来，“等一下，我拿给你。”
他弯腰从地上抓起几分钟前被他脱下来，随意扔在一起的校服。
和这身蓝白色的外衣相比，一块深深的灰色小布料夹杂在里面特别显眼。
余瑾脸色僵硬几秒，心一横，把门打开一条缝，把衣服从门缝里全部都递给了外面等着的人。
余瑾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他哪里桑聿珩都看过，没必要纠结一件人人都会穿的贴身布料。
只是，这到底是一句自我安慰。
桑聿珩看过的也仅仅是小时候的余瑾。
如果真的无所谓，那桑聿珩为什么上了初中后就不肯跟他一起洗澡了？
余瑾越想越不自在，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打开了淋浴。
让雨水把他脑子里不断涌现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冲走吧。
当余瑾把自己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清洗干净，刚关上淋浴时，客厅里就响起了有规律的脚步声。
桑聿珩手里拿着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安静地倚在浴室门口的墙壁上。
余瑾透过磨砂玻璃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就知道是桑聿珩给他送衣服了。
他把头发和身上的水擦干，踩着地面上薄薄的水流，穿过氤氲的雾气，再次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条白皙的，清瘦的，沾着些微水珠的手臂从门里伸出来。
同时伴着少年清晰干净的嗓音，“给我吧。”
桑聿珩看了一眼那条伸出来的手臂，沉默着把衣服放进余瑾手里，转身重新去了客厅，坐进了沙发里。
余瑾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桑聿珩已经把他换下来的某件衣服用手搓干净，晾在了洗衣房里。
洗衣房一角，盛着校服的洗衣机还在嗡嗡嗡地转动着，成为了寂静深夜里的唯一噪音。
七年前的一幕与当下重合。
确切地来说，是持续了两年的场景，在经过了漫长的五年时光后，像两块完全一样的拼图，在这一刻毫无违和地重叠起来。
区别在于，余瑾今天穿的衣服很合身。
这是桑聿珩在有计划把云朵接回来时，按照余瑾的尺码，认真挑选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