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心寒
381
“娘娘，雍亲王到了。”
正说的起劲的两人聊天戛然而止，乌苏里喜得忙起身要去迎。
还是被皇贵妃喊住脚步，这边胤禛也已进了殿。
“皇贵妃娘娘金安。”胤禛拱手颔首道。
“快快坐下！本宫正跟玉琳谈起你呢！”皇贵妃温言和善笑着让人上茶点，促狭了望着乌苏里巴巴跑到胤禛身旁，掩唇低笑：“瞧瞧！雍亲王一来，眼里便没了本宫。”
“娘娘又取笑我！”乌苏里亦步亦趋跟着胤禛，又替他解下貂裘。
殿内生了火龙，靠着坐的位置还生了一盆炭火，暖和得很。
“还不是娘娘宽和心善，妾宾至如归，这才大着胆子放肆了一回。”
皇贵妃乐不可支对胤禛道：“看看她这张甜嘴啊，本宫今日可被她哄得脸都笑累了。”
胤禛略显无奈一笑，“玉儿这性子一在亲近的人面前就收不住，娘娘见笑了。”
“本宫可巴不得她多来，不过——”皇贵妃捏帕捂唇，又瞥了瞥乌苏里，“只怕是她心里牵挂的人可不是本宫。”
“娘娘您就不要打趣我了！”乌苏里原以为召见脸皮够厚，谁能想到皇贵妃也是不遑多让。
胤禛望着乌苏里的眼神软和几分，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嘴角抿得平直。
坐了一会儿，两人就告辞了。
“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胤禛淡声回：“景阳宫。”
一听是景阳宫，乌苏里就没问了，挽着胤禛慢慢走着。
直到见到紧闭的宫门，乌苏里没忍住瞧了眼胤禛。
苏培盛踌躇上前敲宫门。
没一会儿，便见一熟人打开了宫门。
“奴婢拜见雍亲王、嘉侧福晋。娘娘卧病在床不便起身，请王爷入内。”
胤禛拍了拍乌苏里的手，沉声道：“走吧。”
乌苏里窥了胤禛，见他神色如常，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这人面上越是风轻云淡，心里越是波涛汹涌。
景阳宫除了后面住着几个不受宠答应，就乌雅贵人一人住在西殿。
到了门前，胤禛脚步微顿，扫了眼屋内才缓步踏入。
刚一进屋里，乌苏里就嗅到一股明显的潮湿霉味，而这才年初，冬日的京城能把人骨头冻掉。
屋子里就生了一盆炭火，冷冰冰的。
即便是当格格的那段日子，她也住过这样的屋子。
胤禛深皱着眉，冷肃面容，有些不悦的开口：“怎么就生了一盆炭火？”
“苏培盛。”
苏培盛很快出去，着人去寻些炭火，又去请了太医。
乌雅贵人凝眸望着他，眼中满是泪水。
一旁墨画低泣，“王爷不知，宫中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见我们娘娘落魄了，都忘了往日娘娘对他们的恩情，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来踩上一脚……”
乌苏里默言。
胤禛身姿笼着一层阴影，眼底晦暗不明，沉吟半晌才道：“宫有宫规，若有人违反宫规，可直接上报皇贵妃。皇贵妃处事公正，不会视而不见。”
墨画扑通跪地，“王爷，求求您帮帮贵人吧！”
“墨画。”
乌雅贵人虚弱喊了一声，闭眸偏头不去看胤禛，“不必求他，他如今是别人的儿子。”
忽的屋内响起剧烈的咳嗽声，墨画忙膝行上前，哽咽着替她掖了掖衾被。
“娘娘，王爷明明是您生的啊！”
“王爷真的是您儿子吗？”乌苏里没忍住开口。
乌雅贵人眼神飞快闪过一道暗光，缓缓看向乌苏里，眼中满是凄怆。
苦笑道：“他还能是我儿子吗？从小就被人夺去，如今更是连玉碟都改了……”
“皇上太狠了……”
晶莹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争先恐后涌出红肿眼眶。
面容惨白的女人在昏暗屋内孤苦无依靠着枕头，神色哀伤入骨。
不得不说女人说的话很有深度。
还能是。
看这用词。
乌苏里摇头轻叹，“那您为何总是待王爷跟十四贝勒不同，若王爷真的是您儿子，为何您又不帮他？”
“他自小就与十四不同，不爱笑，性子孤僻。我、我那时又忙着巩固恩宠，希望皇上能看得我，也能多想起我的孩子……”
乌雅贵人忍着喉间的痒意，清咳了几声，“可皇上多情，我又怀胎几次，接连又失了两个孩子，等禛儿回到我身边时，他已经娶妻了。”
乌苏里明显察觉到胤禛神情的松动，却是不好再开口发问什么。
屋内忽的安静下来，乌雅贵人愣愣望着胤禛。
胤禛垂眸沉吟，“额娘保重身子，儿子会让人照看好您起居。”
闻言，乌雅贵人霎时间又哭了起来，“你、你以后别来了，皇上知道了会怪罪你的，你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别为了这白白丢了皇位。”
胤禛道：“汗阿玛知道。”
乌雅贵人眉间闪过一丝希冀，眼中迸发出一抹亮光，“皇上知道？”
胤禛微怔，眼神幽深几分，沉沉道：“知道。”
“那、那皇上是不是……”乌雅贵人神情犹豫，欲说还休的小心看着胤禛。
乌苏里心道，还是不了解自己儿子啊。
胤禛侧过身，肃声道：“来看额娘这事，只要不拿到明面上说，汗阿玛是不会介意，可其他的事是不能去碰。”
乌雅贵人眼中的希望落空，面色滑过一丝不自然神情。
“可额娘又做错了什么啊，皇上连个解释的机会都给我……”乌雅贵人语气苦涩无声哭着。
“额娘当真不知道错在何处？当真不知道十四行事？”
胤禛转头定定看着她，眼眸深处藏着一抹痛色。
可乌雅贵人完全沉浸在自己情绪中，以为刚刚那一番话就让胤禛回心转意了。
乌苏里就静静看着乌雅贵人一步步瓦解掉胤禛对她的最后一丝温情。
“额娘一个深宫妇人哪里会牵扯那要命的事？十四也是蠢，居然被胤禩一张嘴骗了过去。说是胤禩有皇上遗诏立他为太子，十四若不是为着我们母子三人日后好过些，也不会去插手……”
乌雅贵人神情愤愤，满是对胤禩的厌恶以及被拖累的记恨。
“所以额娘是知道十四投靠了胤禩，还知道胤禩要谋反？”胤禛冷冷开口，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狠狠揪住。
又想到康熙给他看的那些证据，他的心彻底凉了。
“禛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十四知道废太子也要插手，怕你又支持废太子所以才没告诉你。”
乌雅贵人自顾自絮絮叨叨，蹙眉望着他，“你之前查国库欠银一事，皇上都不再重用你，朝中官员也没几个人支持你。十四得知消息，不得已选择帮胤禩。
你与胤禩关系不好，他去帮胤禩，也并非是真的要帮他……禛儿你相信十四，他真的不是要帮胤禩……”
“他原本是想在朝臣面前揭发胤禩，可……”
“可汗阿玛好好的，又让我继位。”
胤禛扯了扯嘴角，抢先回道，周身彷佛笼罩着层层寒冰。
乌雅贵人像没事人一样笑着，满脸欣慰望着胤禛，温柔道：“幸好是禛儿继位，我们母子三人也不用去求别人了，以后我们好日子还在后头。”
提到胤禵，乌雅贵人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禛儿啊，皇上说了何时让你继位吗？十四他现在怎么样？皇上有说要怎么处置他吗？”
胤禛眼底浮现痛楚，乌雅贵人说的每一个字像一根根针深深扎在他心尖。
“额娘想过我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吗？”
“难道皇上又不准备让你继位？”乌雅贵人听了这话，神情一慌，立马急切问。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他心底涌起，沉重的失落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
胤禛双眉紧蹙，眼眶微微泛红，鬼使神差回道：“是啊。”
乌雅贵人眼中腾的升起一股焦急之色，激动的坐起身问：“这是为何？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都在那么多人面前宣布让你继位，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