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病危
324
京城夜。
望着天边圆月，乌苏里总觉心中不安，这股坠坠惶恐当看到眉头蹙紧的胤禛时愈发强烈。
“爷，是不是长寿他们出了什么事？”
胤禛欲言又止看了眼满脸紧张的乌苏里，言简意赅地道：“十八生病了，弘暻和弘暲留下陪十八养病，十三弟让他福晋一同留下照看十八。”
“玉儿别担心，十八身体一向不错，去年也随汗阿玛巡蒙，想必应该是风寒。”
若是不知道历史胤衸的结局，乌苏里或许会信，可她已经了解过一废太子的导火索就是十八皇子薨！
脑中思绪飞速旋转，沉吟半晌乌苏里心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她要去蒙古。
可这个决定有点不现实，除非再来一次前八年的私自离京。
乌苏里异常凝重严肃的神情让胤禛有些担忧，喊了几遍名字才回过神。
“玉儿怎么了？”
乌苏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几乎是气音道：“如果十八阿哥出了什么，皇上会不会……”
只开了个头胤禛便明白了她心中的所担心的，温声宽慰道：
“汗阿玛在信中称赞弘暻和弘暲性情纯善，十八的病也怪不到弘暻他们身上。”
不过十三和他福晋这次确实因为他们冒险了。
乌苏里却是有些不敢相信，康熙宠这个幺儿都要宠成眼珠子了，连学业都肯放松几分，大有让自己做个富贵闲王的意思。
后史上十八阿哥没撑多久就猝然离世，康熙伤心都吃不下饭还病了几日，听说太子对于弟弟的离世很是不关心，还宣召到跟前质问。
这次怒气质问令这位近乎成熟的太子慌不择路，惊惧难安下竟然偷偷窥探康熙的御帐。
从一出生就成了大清太子的胤礽也被康熙一怒之下废黜。
且不说这其中是否有人在暗中陷害，光凭康熙对十八阿哥的重视，乌苏里不敢用儿子的前途去赌。
她不能保证是否会有人借十八阿哥的事暗中生事，而且胤禛如今跟太子也不甚亲近，其他人会不会又动手陷害？
乌苏里感觉自己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难不成她要张口对胤禛说，十八阿哥必死无疑，太子也会被废黜，赶紧把孩子从这件事脱身？
乌苏里不能，胤禛是不可能相信这话。
忽的被人拥于怀中，头顶传来一声有些无奈而沉重的声音：“玉儿你放心，我会护好孩子们的。”
乌苏里笑不出，也不想回。
月夜下亭角两人相拥无言，这时却有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声打断这片宁静。
“主子爷！不好了！世子吐血了！”
胤禛浑身一僵，“太医呢？！”
乌苏里迅速从他怀中站定，轻声道：“爷，我们还是先去看世子吧。”
黛眉皱紧，只希望不要这个时候没了。
太医院那么多人，她还送了颗两百年的参，就没办法把人多留几日么？
一行人赶到朝晖院时，院内早已是一片惨然，屋内乌拉那拉氏悲戚声音宛如啼血杜鹃般。
乌苏里下意识脚步一顿，随即立刻跟上步伐凌乱的胤禛。
进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宋格格、李格格等人皆侧立床旁，能来的人都来了，脸上都是一派悲伤。
胤禛一眼就瞧见自己嫡子嘴里不断往外涌出的鲜血，被褥上血迹片片。
“弘晖！”
胤禛心中一紧，眼眶有些泛红，小心圈着骨瘦如柴的嫡子，顾不得其他人行礼，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沉冷，厉声催促太医：“赶紧想法子！”
这段时间太医每日都派两个太医过来值守，可也是翻遍医书，遍寻他法，仍旧一无所获。
太医颤颤巍巍跪下请罪：“四郡王恕罪，微臣无用！”
胤禛眼神环视一圈，停留在静默的乌苏里身上，随后又飞快掩下。
“苏培盛，去请太医！”
来之前，苏培盛就悄悄让人去宫中请其他太医，此时也只是强装镇定跪下回复：“回主子爷，奴才已让人去请了。”
胤禛没有回应，又命太医给弘晖止血。
太医手忙脚乱的的去施针，乌苏里半阖眼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心知这两个太医不过是为了应付胤禛，他们如果真的能止血早就止血了。
手侧突然有人给她递了块锦帕，乌苏里看去是刘格格，为了不引人注目迅速接过，佯装擦泪举帕。
鼻尖顿时萦满一股姜汁味，眼眶瞬间泛红，鼻头泛酸想哭。
乌苏里默默打量其他人，比如李氏捂着帕子垂首低泣，可嘴角微扬。
宋氏一如既往的低调安静，脸上眼泪颗颗如莹，眼中的悲伤不似作假。
钮祜禄氏、耿氏等人也在擦着泪，尤其是武氏哭的悲痛极了。
乌苏里心中说不难过是假，亲眼看着一个孩子吐血，心中总归是难以接受的。
想到自己儿子还在外，身边危机四伏，乌苏里脸上担忧愈发浓重，眼泪缓缓淌下。
康熙巡蒙带走了太医院大半的太医，待太医陆续看过后，终于止住了吐血。
可却依旧没什么好消息。
等终于迎来这个时候，胤禛脑中一片空白，左手毫无规律拨弄着佛珠。
“四郡王，四福晋，臣等无能为力。”
一个太医跪着，如同英勇就义一般说完，重重俯下身子，其他太医重复这句话。
屋内断断续续的低泣声惹得胤禛心烦气厌，西坐榻上胤禛阖眸未语，乌拉那拉氏坐在另一侧悲伤难抑。
见所有太医都如此，惶然起身被人扶着坐到弘晖床上，抱着他哀声恸哭。
恢复理智的四郡王沉默片刻后让太医起来，喊前头那个太医走近，问：“还有多久？”
“微臣可与同僚施针，再喂世子一些参汤，或许今晚还有可能苏醒。”
没醒来，也就是今晚的事情了。
胤禛一怔，一些失魂落魄的道：“去施针吧。”
“其他人都下去吧。”
众人眼光看向乌苏里，又看向胤禛。
乌苏里沉静道是，慢步走出。
其他人随她之后陆续出来，屋子空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望着不成人形的儿子，脑中闪过许多画面，眼泪又缓缓涌出眼眶。
喂下参汤后，太医合力施针，过了许久弘晖慢慢睁开了眼眸，口中又被人塞了片参。
他忽然感觉自己又有力气，“额娘，阿玛……”
几人面上不喜反忧，胤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喊了一声弘晖。
弘晖嘴角微弯，有气无力道：“儿臣想坐起来。”
他躺的日子太久了。
微弱嗓音虚弱而颤抖，面若金纸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润。
乌拉那拉氏又哭又笑的扶起弘晖，“弘晖，我的弘晖……”
“咳咳……”
唇瓣洇晕一丝血色，咽下嘴里血腥味，勉力朝乌拉那拉氏笑了笑，“额娘别哭，是弘晖不好……”
“不！”乌拉那拉氏泪流得更厉害，“额娘的弘晖最好，谁都比不上！”
“额娘，弘晖梦见佛祖，佛祖说收弘晖做弟子。”
“不去我们弘晖不去，好不好？”乌拉那拉氏几欲要哭断肠，哽咽道。
胤禛转动佛珠的动作一滞，眼尾滑落一滴泪，又飞快没入衣襟里。
“额娘别怪我，我已经答应佛祖了，弘晖会在天上一直看着额娘、阿玛，还有姐姐和弟弟。”
乌拉那拉氏暗恨上苍不公，为何偏偏是她的弘晖，她的弘晖明明那么优秀懂事。
“阿玛，弘晖想求一件事。”
胤禛叹了声，看了眼乌拉那拉氏，“阿玛答应你。”
弘晖望着帐子，压在心上的巨石缓缓落下，“儿臣想见见玉姨和阿正……”
院外。
阿正疾步走到乌苏里身边，扶住乌苏里，轻声问：“额娘，大哥他？”
乌苏里缓缓摇头，握紧儿子的手没有言语。
李氏看着母子俩相携身影，眼中滑过一丝狠厉，在半空中与宋氏飞快对视一眼后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