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入夜,胤禛仍端坐在简陋陈旧的木桌前,面前放着纳苏肯交上来的火药,一如此前的火药。他仔细研究了许久,在心底想了数种可能,可最终都无法越过那一关。
每每提笔,他都无法下定决心。
到底是否要将火药之事上报,上次只了了带过一笔,但这次火药的威力不容小觑,比上次还要让人直观感受到小小一管里蕴藏的杀机。
胤禛放下火药,视线移向床上,目露思索,恍惚间他看见庄子上和乌苏里一起下田种玉米,看见了乌苏里朝他笑……最后记忆回到原点,花园里初见时。
他不知道京城的谣言,算算日子还有两三日才是自己三个儿子的满月宴,又看着睡下的乌苏里。
不由得怅然若失,火药一事肯定要与汗阿玛再详细回禀,这火药威力太大了,也不知玉儿是从何得到的。
疑点就像是落入水中的石头,掀起重重波澜,往日忽视的细节一幕幕重现
今日乌苏里的表现着实吓到他了,胤禛缓缓起身,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重新上了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刘常的伤情稳定了,胤禛望着窗外,夜空万里,星光点点,明日大概是个晴天。
胤禛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眼眸深深地望着床上的人。安静的房间里,忽的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气,乌苏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胤禛,睁开眼望着墙壁。
——
“你做什么!”
“春杏!”
春杏猛地回头,惊慌失措地挣扎,“放开我!”
“姑姑,人抓到了!”方生沉沉盯着春杏,手脚麻利的将人捆住。
怀恩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春杏姐姐,你怎么能背叛侧福晋!?”
侧福晋是多好的主子啊!府上谁不羡慕他们的日子?
怀恩想不通为什么,只恨自己没看透春杏。
春杏自得了任务,就想到会有今天,干脆直接闭口不言,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这时,冬梅姑姑和金宝银宝也从里面推门而出,院子外高无庸也现身。
“春杏,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冬梅眼神透着几分冰冷,居高临下垂视着春杏,语重心长道,“侧福晋待你们不薄,夏桃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平日里你老老实实又谨守本分,侧福晋还夸过你能干。
春杏啊春杏,你有什么难处跟我和侧福晋说,我们都能尽量帮你,可你身为燕回院的奴婢却做着背主忘恩的事!”
春杏紧闭双眼,对于冬梅的一番话无动于衷。
“快说!到底是谁指使这么做的!”金宝最恨吃里扒外的人,侧福晋对他们奴婢多好啊!春杏竟然还不知足!
“冬梅姑姑,这奴婢就交给我吧!保准明日一早便有结果。”高无庸笑吟吟道,眼底满是冰冷。
冬梅看春杏这样,也知自己审问不出什么了,便点头道,“麻烦高公公了!”
“都我该做的!”
高无庸抬抬手,身后的人便走上前一把提溜起春杏。
春杏惶恐睁开眼,看着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侍卫,想到了自己可能要遭受的磨难,心下一横想要咬舌自尽,不料那人狞笑捏着春杏下巴,那力道几乎要把下颌捏碎了。
这剧烈的痛苦也击碎了春杏想要自杀的念头,口中开始自解,“姑姑,我只是担心侧福晋……我没想做什么,姑姑!”
“——姑姑!”
不等春杏辩解完,那人直接卸了下巴,剧痛让春杏晕厥过去。
众人冷眼看着春杏的惨状,却不怜悯。
有些事只要开了头,就回不了头。
高无庸刚带着人离院,却在门口遇到面色阴沉的福晋。
“奴才见过福晋!”高无庸扑通跪地。
“这么晚了,高公公还在燕回院?”福晋瞧着被捆的奴婢,面无表情的问,“这是燕回院出了内鬼?”
高无庸瑟瑟回道,“是……”
乌拉那拉氏径直朝燕回院走,高无庸忙阻拦,“福晋,夜深了该休息了,不如奴才——”
“闭嘴!”乌拉那拉氏冷嗤,“今晚本福晋一定要见见乌苏里氏!”
“坐了三个月月子,身子也该养好了!”
“福晋!”
燕回院众人跪在院内。
“奴婢(才)参见福晋!”
乌拉那拉氏淡淡应了,眼眸扫过跪着的一众奴仆,“怎么不见那个叫银宝的奴婢?去让人喊乌苏里氏出来。”
众人的心高高悬着,面对福晋的话,皆不知如何应对。
“福晋,我们主子感染了急症,无法见人,请福晋恕罪!”冬梅弯腰上前解释。
“噢?”乌拉那拉氏语气平和,陡然话语一转,“那明日满月宴你们侧福晋可有时间出席待客?”
冬梅额前一片冷汗,心中慌乱无神,忽的她想到了什么,急声道,“请福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喊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对于冬梅的话不知可否,转头看向高无庸,眼神幽幽,道。
“高公公去给本福晋搬张椅子来。来了这么久了,连个座都没有。”
高无庸凭借着多年伺候的经验,就知道坏菜了!福晋铁定听到什么风声了!
“是是是!奴才粗心疏忽了!”
“那可不是高公公的事,”乌拉那拉氏似是聊家常一般,跟高无庸唠嗑,“你知道最近京中流传了什么消息吗?”
“奴才知道。”高无庸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福晋今晚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知道?”乌拉那拉氏冷哼一声,“有人传谣我们郡王被人刺杀,生死无果,这事你知道吗?”
高无庸面对质问,顿时伏地告罪,“奴才失职,未查出何人散步此种恶毒的谣言……”
乌拉那拉氏笑得温婉,缓缓坐下,燕回院几人听到福晋的话,顿时悚然一惊。
“的确是失职,你可知京中已经有人在传三阿哥几个跟爷命格不合,三阿哥他们命硬克死亲人。”乌拉那拉氏悠闲整着下摆,没在意高无庸颤抖的脊背。
“行了,其他人都下去吧!高公公留下,”乌拉那拉氏叹了一声,又指了指金宝,“你是金宝吧?去把冬梅喊过来,本福晋有话问她。”
“是。”金宝后背已然汗湿,嗓音震颤回道。
半晌,院内只余下乌拉那拉氏和徐嬷嬷两人,以及跪在地上的高无庸。
冬梅后背僵直,额前冷汗直冒,手中捏紧着那封信。
乌拉那拉氏丝毫不觉意外且震怒的模样,一脸淡然的接过信,可她却没直接打开,而是对冬梅和高无庸两人说。
“乌苏里氏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府上的侧福晋,出了什么事,本福晋第一个担责。冬梅你虽然是额娘赐下的管事嬷嬷,可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奴婢能作主的。
本福晋再不喜乌苏里氏,那也是当家主母。
无论如何,本福晋顾的是郡王爷的脸面,守的是嫡福晋的职责。
高公公,你说呢?”
乌拉那拉氏说完,才慢条斯理打开信封。
高无庸被这一问,脊背一抖,“福晋说的是!”
这时,这两人才彻底明白,他们费尽心思瞒的事被福晋知晓了。
乌拉那拉氏草草看了一遍,眉眼低垂,唇边漾出一丝娇笑,欣然起身,“明日满月宴,冬梅姑姑不要忘了。”
“是。”冬梅一头雾水看着福晋走远,对上高无庸死里逃生的眼神,两人相视许久。
这一关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