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战
第二天，王一正领着提督标营步队三营，马队两哨，约三千人，向蓝田进发。
这次清军倒是学了个乖，老老实实把马队撒出去探查敌情。
第一日，出西安，行四十里，行动倒也迅速。第二日，行三十里，离敌军近了，需得小心谨慎，保持体力。第三日，离蓝田县城不过二十余里，才走了半个多时辰，探马就来报，敌军出城了。
王一正很是愕然：“贼人在搞什么鬼？”来之前王提督已经预估了敌人的动向，要么弃城而逃遁入山中，要么倚仗城墙消耗官军锐气，现在这架势，是要跟官军野战？
贼人哪来的勇气？好吧，就算是要战，你好歹也在城墙边列好阵，以逸待劳等官军过去吧。放着坚城不要，非得出来送死是什么意思？
王提督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可是任凭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
“傅世贤，你来说说，这贼人在搞什么鬼？”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王一正想着或许自己的副手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中军参将傅世贤苦着脸：“大人，末将也不知啊。”这形式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但谁也想不出来危险在哪。
斥候远远地撒出去，周围二三十里的地界都没有什么异常。
贼军那边横竖不过三五十匹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劣马，根本不敢远离步队，就这么游荡在步队周围几里远的地方，一有危险，马上回撤。
战场对清军是单向透明的。有那胆子大的，甚至借着马速射几支冷箭过去，扰乱敌人的行军队列。队列中也很快分出一些弓手弩手还击。
这伙人也邪乎的很。要说是精锐吧，连斥候战都被压成这副德行，要说是弱鸡吧，偏偏面对骑兵袭扰，竟然还能行军。
刚才倒是冒险抓了个不小心远离了步队的骑卒，可是带回去任凭怎么拷打，都问不出个什么来。
无他，听不懂！不知道是哪来的乡巴佬，说些难听的鸟语，根本无从沟通。
清军这边一头雾水，秦军这边也在忧虑之中。
出城迎战的原因倒也简单，秦军大营就在县城西南不远处，要是等敌人逼近了，说不定便要暴露了。王翦可还准备隐藏实力来一把大的。
再者，有这么个跟清军野战的机会，肯定要好好把握啊。守城能学到多少经验。
只是这为了隐藏实力，放弃侦查一事，也让人战战兢兢。毕竟这么一来，谁也不知道敌人到底来了多少。
万一西安的清军想不开，来个倾巢出动，那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好在这么点事，还达不到劳烦八旗大爷们的标准。
大清国陕西军区司令王一正将军认为自己的三千兵马足够了。
一些逆贼而已，连对付600二线绿营兵都得用阴谋诡计才行，三千精锐出马，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边清军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继续进军。场面摆在这里，凭借着侦察优势，官军都相当于游戏开全图了，那还怕个鸟。
说不定是贼人主将自命不凡，犯了迷糊呢？还不趁着贼军想不开的机会，上去迅速解决了，万一拖时间长了，贼人后悔跑回城里就又得多费功夫。
这么想着，清军又稍稍加快了行军速度。二十多里的路程，两边对进，很快便进入了交战距离。相隔数里的时候，双方都开始排兵布阵。
也就是官军基本都是步兵，要是多骑兵的话，完全可以一个加速冲过去，贼人根本没有布阵的机会。
王一正远远看着敌军，颇有些遗憾。但是很快，王提督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敌人布阵太快了。这是精锐，真正训练有素的精锐。要是敌军的装备也不错的话，那今天就危险了。
难道这阴谋便隐藏在此处？好贼子，看来今天难免恶战一场了。
秦军那边准备好许久，清军这边才布阵完毕。
双方都没有什么骑兵，军阵都以步兵为主。清军这边三营自不必说，分作左中右三翼，摆出简单的方阵。
两边各有三个三百人的小方阵，层层叠叠，互相护卫。前排是刀盾兼弓手或是三眼铳手，后面长枪兵，二十门虎蹲炮夹于阵中。
中军除了三个方阵外，提督的亲兵单列一阵，这是全军最精锐的三百人，作为总预备队。
王一正站在大石头垒起的高台上观看敌情。敌军约莫五六千人，俱都队列整齐，与想象中大不相同。
本来听到斥候传来的消息得知敌军人数，王提督只以为是贼人裹挟了大批青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
敌人中军倒是打着“顺”字大旗，似乎确实是闯军余孽，但王一正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这等精锐，李来亨、刘体纯、袁宗第等人怎么舍得放到这边来？而且，当年王提督跟闯贼也是交过手的。这伙人，从服饰到武器到队列，跟闯贼都完全不同。
但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清军正在摆弄阵型的时候，敌军已经缓缓逼了上来。两个跨时代的军队，就要开始接战了。
王一正觉得，对面的这支主动进攻的“闯贼”处处透露出诡异。且不说来历问题，单就这个阵型就让人想不通。上来就全军压上，连个试探进攻都没有。
前面几排俱都持盾，而最前排，竟然都是双手持大盾。这是什么操作？大盾那是用来防御的啊，哪有扛着大盾进攻的？便是没有盾车，推着些偏厢车也比这个省力啊。
这么重的盾对于士兵的体力要求是很高的。以闯贼窝在穷山沟沟里的营养条件怎么可能找出这多健壮之士？
而且，为什么看不到人披甲呢？不披甲，做什么先锋呢？上来送死吗？王一正眯着眼睛左看右看，好像，貌似，可能敌军确实没有披甲？
前排拿大盾的也就算了，后面拿圆盾的，看上去也没有甲胄护身，就这么直愣愣地闯过来了。
之前田玉昆那个王八蛋不是送了一百多副甲过去，你们怎么不用呢？
对面的秦军可不管王提督怎么想的，就这么按部就班地往前走。每走个几十步便停下来整队。
前排敢死队确实都没有着甲，连铜甲都没穿，就这么腰间配把青铜剑，身后背着弩，扛着大盾径直往前走。
肉搏战之时，铁甲钢刀难免会受到损伤。这么精贵的玩意现在全靠缴获，都要留着用在刀刃上，可不能随便穿用。
现在多保留一副铁甲，多备一把钢刀，以后面对装备精良的八旗兵时才能多一分胜机。
而没有铁甲护身，想要顶着远射武器攻破敌阵，当然要靠盾牌了。秦军没有盾车这样的高级货，也来不及制作偏厢车，便只能用大盾替代。
小型的圆盾方盾虽然更加方便灵活，但在无甲的条件下，想要突入敌阵，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即便少数人突进去，以秦军低劣的青铜武器，只怕也会被优势敌人用先进兵器砍瓜切菜一般解决掉。
百步外，清军的弓箭手开始抛射。清军的弓手并不多，不过500人左右。软弱无力的箭雨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偶尔有倒霉的被射中也很快被后面的人补上，并没有打乱阵型。
于此同时，20门虎蹲炮也开始发出怒吼，同样，在大盾的护佑下，没有给秦军造成什么威胁。
蓝田县城之战，秦军缴获了两门这种小玩意，在俘虏们的演示下，让士卒们开了开眼界。
虽然隆隆的炮声颇异于以往战场上的喊杀声，但也并没有对提前打过预防针的勇士们造成什么困扰。
七十步，又是一阵箭雨，这次的效果稍微大了些。不时有倒霉蛋被弓箭、铅子从大盾、圆盾防护的间隙射中，躺在地上呻吟。但是整个队列依然坚定前行。
三十步外，弓箭平射，威力大增。三眼铳也开始发射，再加上虎蹲炮的铅弹，声势很大。
战士们尽力蜷缩身体，跟在大盾兵身后，避免被从缝隙中穿过来的箭矢、铅丸所伤。
王一正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当年他在辽镇，还是一名光荣的大明国防军的时候，满洲太君打仗就喜欢推着盾车防备明军的各种火器。
这蒙皮大盾，可不就是盾车的精简版吗？虽然防护能力远不及盾车，但是现在的绿营兵也没有当年明军那么好的火器啊。
当年松锦大战，佛朗基、红衣炮之类的好玩意，可是让八旗天兵吃了不少苦头。
入关后，满洲太君就学了个乖，不允许绿营兵用这些先进的火器。
这十几年各地的绿营兵可没少反叛，这些脑后长反骨的家伙，摆弄摆动虎蹲炮之类的小东西就得了，威力大点的先进火炮想都不要想。
秦军已经到了三十步内，区区数十米的距离，冲刺之下，数息即至。清军前排已经换上了长枪兵和刀盾手，做好了肉搏的准备。秦军却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