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超度
四人急匆匆的赶到九楼门口时，便听到有人在低声念诵佛号，同时还有木鱼有节奏的敲击声传来。
“这是智空禅师在里面。”空空道人为三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姜起微微点头。
不多时，四人站在九楼大门外朝里看去。与空荡荡的八楼相比，九楼可谓是琳琅满目。
但见九楼所有的窗户都被一张画像遮住，这些画像大多是佛教佛像和菩萨像等，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
又见九楼中间，智空禅师头戴僧帽，身着袈裟，盘坐在地上，嘴里念着佛号，时不时的敲打地上的木鱼。他的头上遮着一朵华丽的宝盖，身子两旁数个幢幡无风自动。而在智空禅师的前面，有一张供桌，上面鲜花香炉祭品应有尽有。
然而姜起的目光却停留在供桌上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鼎上，这个青铜鼎黯淡无光，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只是木鱼声音响起的时候，才偶尔有微光闪烁。
姜起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怨气。恍惚间，姜起仿佛看到大量鲜血从青铜鼎里涌了出来，顷刻间便将整个九楼充满。
“这么多鲜血，不知这鼎之前吸食了多少人的性命！”姜起皱起了眉头。
“智空禅师在做水陆大会超度亡魂，每一次都要做足四十九天。他是为了超度桌上那个青铜鼎里的冤魂。”空空道人忽的低声说道。
“那个青铜鼎有什么来头吗？”赵守让打量着青铜鼎狐疑的问道。
“这是一件从甘肃出土的青铜鼎。赵姑娘不是修道的人，自然感受不到它的冲天怨气。”空空道人微微一笑，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纸，看着赵守让说道，“如果你想看，就把这张符纸贴在额头。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看。”
不想赵守让却接过了符纸，毫不犹豫的贴在了额头，重新打量起青铜鼎。
这一次，赵守让脸色骤变，才看了不到一分钟便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怎么，怎么这么可怕？”赵守让心有余悸的问道。
“你看到了什么？”姜起按住赵守让的肩膀问道。
“杀戮，无尽的杀戮！”赵守让惊恐的说道。
“世人以为华夏族从古杀到今，却没有仔细想过，这个世界向来不是如此，没有任何一个民族可以避免。”空空道人低声叹道。
赵守让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无法反驳。单就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直接死掉的人就接近一个亿，间接死的人更是难以计数。
“赵姑娘你刚才看到的，是外族之间的杀戮。草原不是平原，他们之间为了争夺资源，下手可比我们狠多了。”空空道人轻声说道。
就在此时，九楼里异变忽生。
供桌上黯淡的青铜鼎忽的冒出青烟，迅速的凝结成一个硕大的青色骷髅头，不停的桀桀怪笑。
这个骷髅头一出，智空禅师念诵佛号的声音陡然加快，连敲打木鱼的速度也快了几分。与此同时，窗户上的画像也一起放射佛光，想要将凝成骷髅头的冤魂超度。
很快，在智空禅师和画像的携手下，青色的骷髅头不再发笑，而是重新散开变回青烟缩回青铜鼎里。
“只怕穷尽智空禅师这一生，都不能将青铜鼎里的冤魂度尽啊。”姜起注视智空禅师低声说道。
“哦，此话怎讲？”空空道人微微色变道。
“智空禅师此举如地藏王菩萨，虽然令人敬佩，但未来渺茫。而且，”姜起摇头道，“以后谁来接替智空禅师？”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赵守让平复了心情问道。
“办法只有一个，”姜起的目光停留在青铜鼎上，目露煞气的说道，“杀！”
青铜鼎里的冤魂似乎被姜起的煞气惊扰，本来已经缩回去的青烟又猛地冒出来，而且比之前的要厚得多。
不过片刻，十几个骷髅头从青烟里现了出来，在九楼里或咆哮，或哭泣，或咒骂，疯狂的四处乱飞，撞倒了幢幡，冲破了宝盖，供桌上的贡品也被骷髅悉数打散，九楼里顿时一片狼藉。
智空禅师不为所动，依旧口诵佛号，手敲木鱼。四周窗户的画像再次绽放光芒，意图令这十几个骷髅头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十几个骷髅头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越发的疯狂起来。它们盘旋在智空禅师身旁，不断的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
空空道人见状，一甩拂尘叫道：“禅师，我来助你！”说完，空空道人迈步便跨入九楼，嘴里不断念诵圣号。
有了空空道人相助，智空禅师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疯狂盘旋在智空禅师身旁的十几个骷髅头面容扭曲起来，然而它们不甘心回到青铜鼎里，再次在九楼里乱窜。
道佛两教的一流高手都不能立即将十几个骷髅头镇压，足见它们的怨气之重。
“我死的好惨！”
“我死的好冤啊！”
。。。。。。
九楼里蓦的响起无数诡异嘈杂的惨叫声，十几个骷髅头不断的变化成各种人样，哀怨的诉说自己的痛苦往事。
若是心智不坚定者，一旦着了骷髅头幻出的相，后果可想而知。
姜起也走进了楼里，嘈杂的大楼瞬间安静下来，十几个骷髅头一起转过去直勾勾的看着他。终于一个骷髅头动了，一边嚎叫一边朝他飞去。
“正好试试这把匕首的威力如何。”姜起心中一动，右手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的刺向飞来的骷髅头。
呲，匕首刺穿骷髅头，它瞬间化为一团青烟迅速的缩回了青铜鼎里。
姜起见了哈哈一笑，反握匕首纵起身形朝其余骷髅头跃去。剩下的骷髅头见姜起跃来，纷纷变幻了模样，大楼里又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惨叫声。
然而姜起根本不受影响，他面无表情的一次又一次的刺出匕首，将骷髅头一个又一个的送回青铜鼎里。
短短半个小时，所有的骷髅头都缩回了青铜鼎里。姜起走到供桌前，围着供桌仔细打量起青铜器来。
这个青铜器外观有些破旧，鼎身四面的纹饰虽然怪异，但姜起一眼就认了出来。
“上古四凶！”姜起眉头微皱，他不知何人收集那么多人的灵魂做什么。
与此同时，智空禅师和空空道人也停止了念诵圣号，一起站起来看着姜起。
“施主煞气很重。”智空禅师看着姜起的背影双手合十说道。
“这个青铜鼎，还需要度化吗？”姜起没有回头说道。
九楼安静下来，若是往日空空道人问起这话，智空禅师肯定会说自己要度化青铜鼎里的冤魂。然而今日在看到那么多的骷髅头后，一直坚持信念的智空禅师也有了些许动摇。
“假若禅师圆寂之后，可有后人来接你的宏大许愿？”姜起知道智空禅师在纠结，决定给他加几把火。
智空禅师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相信会有人的。”
“哈哈！”姜起笑了起来，“禅师说这话不觉得自私吗？”
“此话怎讲？”智空禅师诧异的问道。
“你怎好意思将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留给后辈？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时代！”姜起冷漠的说道。
姜起的话宛如一记惊雷炸响在智空禅师的心头上，他怔怔的看着姜起，额头上不觉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有机会将它彻底摧毁，如果禅师是害怕承担因果，那我可以单独将它消灭。”姜起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智空禅师。
智空禅师吃惊的看着姜起，但他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智空禅师走到窗口一张画像前，虔诚的跪拜下去。然后他又起身，走到下一张画像前跪拜下去。
姜起和空空道人安静的看着智空禅师一一跪拜画像，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当智空禅师跪拜完所有画像后，他双手合十口诵一句佛号后朗声说道：“请各位先师给予弟子明示。”
嗡！
一声轻响蓦的在九楼里响起，黯淡的九楼忽的光芒万丈，所有的画像都在放射霞光。下一刻，栩栩如生的佛和菩萨竟从画像上走了出来，然后摆出各种姿势。
智空禅师一看，顿时心中了然，他一转身朝姜起和空空道人高声喊道：“二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姜起和空空道人相视一眼，一起朝智空禅师拱手。
智空禅师随即高声念诵佛号，身上袈裟熠熠生辉，脚下彩云翻涌，步步生莲朝青铜鼎走去。
青铜鼎里的冤魂似乎也意识到危险将至，又开始冒出青烟，然而看到姜起站在一旁时，青烟又缩了回去。但它们并不甘心，不断的在青铜鼎身上幻出各种各样的人脸，同时还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很快智空禅师走到青铜鼎前，四周的人像一起口诵阿弥陀佛，智空禅师整个人猛地绽放出夺目的佛光，宛如真佛降世。青铜鼎上的人脸被佛光照到，纷纷扭曲变形，尖叫呐喊得愈发凄厉。
阵阵青烟从青铜鼎里出来，迅速的湮灭在佛光里。
眼看青铜鼎上出现人脸的频率越来越少，姜起心知再过不了多久里面的冤魂就会被度尽。一旁的空空道人脸色也放松了许多，嘴角甚至能看到一丝笑容。
然而智空禅师的声音蓦的停了下来，他眉头紧皱看着青铜鼎。
姜起暗道不妙，低头朝青铜鼎看去。但见供桌上的青铜鼎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满脸血污衣衫褴褛的女子，双手漆黑干枯的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直勾勾的看着智空禅师。
空空道人的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此刻智空禅师内心在纠结。
“罢了，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姜起拔出匕首，就要朝女子刺去。
“且慢！”智空禅师忽的喝道。
姜起停下动作，平静的看着智空禅师。智空禅师朝姜起微一颔首，双眼现出一丝坚毅之色，几步上前走到供桌前，口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一掌拍在了女子的额头。
“啊！”凄厉的嚎叫声顿时回响在九楼里，久久方才消失。
青铜鼎再次出现在供桌上，但这一次它身上已经没有阴冷的气息，鼎身四个上古凶兽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此刻它完全就是一件青铜器而已。
“福生无量天尊。”瞧见智空禅师亲自出手消灭了青铜器的冤魂，空空道人一甩拂尘朝他说道。
“阿弥陀佛！”智空禅师回了一句佛号，他身上的佛光已经消失，一脸坦然的闭上双眼。
从画像上走出来的佛和菩萨也停止了念诵佛号，他们沉默的看着智空禅师，然后忽的一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些围在四周的佛和菩萨随即各自射出一道金光照在智空禅师身上。
智空禅师身上再次佛光大盛，他迟疑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的佛光后，他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四周的佛和菩萨射出光芒后，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九楼里。忽的听到噗的一声，所有的画像燃烧起来，火焰出现的奇怪又猛烈，最后画像连一点残灰都没有留下。
热闹了一夜的大楼终于安静下来，姜起瞧了一眼窗外，已经快要天亮了。
赵守让从门外激动的跑进来，这一夜她目睹的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然而姜起、智空禅师和空空道人的脸上并没有现出太多喜悦之色，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朝天花板上看去。
“怎么了？”赵守让惊疑不定的问道。
“赵姑娘，上面还有半层，里面的东西才是最恐怖的！”跟着跑进来的张强低声说道。
“什么？”赵守让吃了一惊，毕竟从下面看，这栋楼只有九层而已。
“二位，我想瞧一瞧那个东西。”姜起朝智空禅师和空空道人拱手道。
智空禅师和空空道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道：“好！”说罢，智空禅师和空空道人并肩而行，在前方为姜起带路。
赵守让也想跟着三人一起上去瞧瞧，却姜起叫住了：“你不要跟着来，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姜起的话，赵守让脸色大变，吃惊的看着姜起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赵姑娘，不要难过，即使是我，我也不能上去。”张强以为赵守让心里难过，随即开口道。
“上面究竟有什么？”赵守让疑惑的问道。
“一个面具，一个黄金面具，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制作的黄金面具。”张强面色凝重的说道。
“黄金面具？难道和三星堆发掘的黄金面具类似？”赵守让首先想到的是三星堆有名的黄金面具。
“不是三星堆那种夸张的面具，而是，而是，”张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好像是从人脸上拓印下来的一样，连眉毛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赵守让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如张强所言，那么这个面具是怎么制作的可想而知。
而在此时，姜起也看到了黄金面具的真貌。
从看到黄金面具的第一眼，姜起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他目露凝重，默默注视着一个装在密闭玻璃罩里，不断自行旋转的黄金面具上。
“我无能为力。”良久之后，姜起才开口道。
智空禅师和空空道人也不惊讶，毕竟黄金面具的可怕他们早已领教过。
从黑色大楼里出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透过云层照了下来。姜起沐浴在朝阳下，昨天的疲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