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
太平洋彼岸的美食广场汇聚了各类中餐流派,除了常青的粤菜川菜,东北铁锅炖,云南汽锅鸡等美食也遍地开花。
如若不是夹杂在中文招牌间那零星的英文注解,来此一趟必定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
现在还不到晚高峰,但江城月大厅内已占去大半坐席。两人在入口处等候服务员安排,低声讨论着想吃的菜品。
前台坐着位穿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头顶稀疏,约莫四十多岁。他左手盘两核桃,眼神从账面上挑起,先看到了眼前的许获。
在少年人挺拔的身躯上打量一番,眼神又盯在他低垂的左腕间。年纪轻轻就戴上这样的表?老板讶异扬眉又往他身边看去。
应书蕴俏生生的脸就这么现出来。
视线交错之际,应书蕴看到那了然的自以为是的眼神,嗤笑和赞扬矛盾地混作一团。
被如此注视,应书蕴也不恼,她牵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回看,数秒收回了视线。
跟随服务员往大厅靠里的位置走。
点完餐,应书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拿起热毛巾仔细擦手。
许获也低头擦手,不经意询问:“刚才那是老板?你们认识?”
“嗯,之前想找工作。” 学校的打工申请落选后,应书蕴只好来华人聚集区试试,这选择不算明智,只是当时实在走投无路。
许获点头,“怎么?不行吗?”
望了眼后厨,繁忙走动的人影中不知能有几个有工签,他打趣道, “看起来也不像合法经营的样子啊?”
“嗯……”应书蕴把毛巾重新叠好似组织语言,“也不是不行,只是老板说我只想着端盘子实属目光短浅,想给我指条明路。”
那天应书蕴用力甩上玻璃门,头也不回开车就走,愤怒屈辱压在油门上,在高速快车道狂奔。
她本以为读书多年,生活的下限最多是脱下长衫,干些体力活。没想到这社会留给女性的沉沦方式千千万,还包装上轻松的漂亮外衣。
服务员陆续上菜,两人都没有说话。
“早知道就换一家了,你肯定不舒服。” 许获心里后悔不已,本想让她吃点家乡菜,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应书蕴倒了杯果汁,推到对面,“不会,菜还是好吃的。”
她指了指许获手腕上低调奢华的名表,笑着调侃:“他现在肯定以为我找了个靠山,年轻多金还长得帅。”
“你夸我帅?”许获指了指自己,嘴角压不住得意。
“这是重点?” 应书蕴无奈。
“放在最后说的一向是重点,” 许获用公筷细心挑掉鱼刺,把鲜嫩的鱼肚肉放入对面餐碟中,“虽然我们并非他以为的关系,但有一点我还是想说。”
“嗯?”
“我愿意当你各种维度上的靠山,只要你需要。” 许获慢悠悠说着,剔刺的动作一直未停。
“谢谢。我……” 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啊。人际交往有杆秤,应书蕴讨厌失衡的天平。
“你不必觉得非得回报什么,你现在所花费的时间就是一种回报,”许获眼中带笑,“我现在就很开心,要是你通过我的微信申请我会更开心。”
交换过手机号后,当天许获就发送了好友申请,但应书蕴至今没有通过,还是给他发短信,让他苦心搜罗的表情包无处发挥。
应书蕴擦了擦嘴角,板了板脸故作严肃道:“乐极易生悲,还是不能太高兴。”
“行~都随你。”许获宠溺地点头,见她杯中水见底,又忙添茶。
深夜的图书馆灯火通明,会议室早被约满,散落在书架间的座位更无虚席。
有人复习得抓耳挠腮,还有人狂灌咖啡眼神如炬仿佛要从头学起……
二楼靠窗的座位上,应书蕴和周絮正低头看对方整理的笔记。
在周絮三番五次的道歉下,他们的冷战得以结束,又在考试周迎来关系回温。毕竟除了是青梅竹马,他们更是完美的学习搭子。
阅读材料多,时间又紧张,应书蕴不可能每门课都从头梳理,他们课程高度重合,干脆分了分复习板块。
最近许获时不时发信息邀她出去,但应书蕴很少答应,面对考试她很难松弛,总恨不得准备到万无一失。
有时遁入心流后,她很难感受到时间流逝。很多时候都是周絮提醒该走了。
都是一个学校的,难道某人就不用面临考试周吗?
她无端出了神,捏在指尖的铅笔,微弱地敲击着打印出来的文档,留下杂乱的黑点,像失了指挥的蚁群。
余光里却见三四人影从楼梯口绕过来,李天锡在最前面朝内四处张望,许获只是站在一旁,低头无所事事拨弄着手机。
额前几缕碎发长了些,遮住了散漫的黑瞳。
应该是没看到空位,李天锡走到许获身前轻声嘀咕,不知说了什么,许获点了点头,一群人又往下走去。
原来你也得复习啊?应书蕴舔了舔上唇,笑声从鼻间冒出来。
“怎么了?我写错什么了?” 周絮探过身看笔记,明明检查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啊。
应书蕴摇摇头,不好意思解释,“没有,挺好的,就是想到些搞笑的事。”
手机屏幕亮起,她点开一看是许获的短信。
【在干嘛?】
应书蕴想了想,回道:【学习。】
【好巧,我也。】
真的假的?这么快找到位置?
看着对面的女生对着屏幕扬起嘴角,周絮的视线始终难以回到书本上。
她是在跟谁发信息呢?
停车场之后,他再没见过两人同框,一直安慰自己是多想了,也许只是许获凑巧有事麻烦应书蕴呢?
“我等会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应书蕴刚息屏,抬头对周絮点点头。把手机丢进包里,又埋头看资料。
高级公寓的顶层内。
李天锡趴在沙发上,眼神空虚地看着课本,伸手不停拿提子往嘴里扔。陈梦珂已经离开书桌,走到酒柜前蹲下。
还有另外几个已经开始嚷着要劳逸结合,现在就该打开游戏。
许获合上电脑,开始后悔刚才怎么就答应李天锡了。他看了眼闹哄哄的几个人,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啊?许获。”李天锡转头,如女鬼呜咽。他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觉得做什么都比看书有意思。
“买水。”
正打开冰箱门的陈梦珂在里面扫视一番,“水,果汁,饮料,酒,这不都有吗?”
“我要的没有。”许获伸脚踩进球鞋中,哐当带上门离开。
夜深,梧桐树散发出清新的草木气息,许获踏着散落的树叶慢慢往前走。
沿街的商铺都已熄灯锁门,玻璃窗看进去,货架上摆放整齐的物品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也在安睡。
路尽头的便利店闪着莹白的冷光,许获走进去,瞬间被冷气包裹。他随手拿了瓶水,结完账就离开。
没有沿原路返回,许获轻点脚尖掉了个头。有次放学他偶然发现应书蕴住在附近,那之后就很少再回别墅住。
可这边都是车出行,偶遇的机会实在稀有。
刚转过街角,一辆白色大g遥遥开来,许获站在原地拧开手中水,冰凉的矿泉水没入口腔,喉结滚动着吞咽而下。
应书蕴抱着课本下了车,笑着对车子挥手。他站在树下,捏着水瓶,看着周絮的车右转消失,应书蕴也转身往大门走去。
许获侧身走出树下,正准备原路回家,远处却突然传来吵闹之声。
他回头凝神一看,应书蕴家门口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金发白男,正挤在门前拼命拉动大门,而应书蕴在门内两手使劲往内拉,书本散落一地。
许获拔脚急速前奔,跑近后眼见门要被拉开,肩背后展蓄力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投了过去,正中那白男侧脸,痛得他当即收手捂住脸。
应书蕴被突然的变故砸得怔愣在原地。
“关门,打911。”许获边跑边吼。
门被带上,应书蕴掏出手机,颤抖着拨了报警电话,努力平复气息清楚报出地址。
莉莉今天在图书馆刷夜,不准备回来。但刚才ethan的举动显然是冲自己而来,他满嘴污言秽语,大声抱怨应书蕴多管闲事,要让她也尝尝厉害。
应书蕴又后怕又恶心,整个人头脑晕涨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屋外的打斗声,她扫视了一番客厅,拿起搁在角落的棒球棍拉开门。
她记得这还是ethan的球棍,今天就用他的东西来打这条疯狗。
等推开门,却见ethan上身脱光被按在墙上,篮球背心卷在手腕处打了结,许获一手压着他手腕,一手压着他的后脑,让他没法动弹只会叫嚣。
见应书蕴拿着棒球棍目瞪口呆的样子,许获低头咳嗽两声:“我也不想这样,身上没带绳子。”
谁家好人身上备绳子啊,应书蕴哭笑不得,回屋拿了几根绑带出来,在许获的帮助下把ethan手腕绑了起来,又推着他进了屋,把人捆在椅子上。
嫌他吵闹,应书蕴撕开胶布,贴他一嘴。
等忙完,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她倒了两杯水,对许获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获眉心拧成川,“那你继续住这还挺危险的……你还有别的地方住吗?”
“嗯,我明天看是不是去夏怡家住两天。”马上要考期末,她不想出幺蛾子。
警察很快抵达街区,听完两人的陈述后,带走了ethan。
许获对他最后那个阴狠的回眸心有余悸,让应书蕴锁好门,又耐心嘱咐有事要给自己打电话,才边走边回头地离开。
折腾了一晚上,应书蕴精疲力竭。
她走上楼,打开衣柜,拿出最角落的睡裙。
啪……
一个白色盒子被带落到地。
那是她一直没有拆的盲盒。
她缓缓蹲下身,伸手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