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纤纤玉指案6
第五十六章
被衙役们找到的白骨,在宋然的仔细拼接下,已然显露出完整的身体结构。
毫不意外,所有尸骨都有手腕处的锋利切口,以及遗失的手掌部分。
到目前为止,山林里一共发现七具白骨,其中六具为女性尸骨,还有一具是男性青年的尸骨。
皆是年纪轻轻的状态,身上除了手腕那一处的利器割裂的痕迹外,其他地方均为发现骨荫,也就是说,生前没有其他外伤痕迹。
考虑到在山林中发现的最新死亡的女性尸体,很可能这些尸骨也是同样的死亡方式。
宋然在房中写着各具尸骨的完整情况以及相对应的死亡年纪,刚写完落笔,便听到唐晓生在外头道:“小然姑娘,大人让你去大堂,马仁厚女儿失踪的案子有新进展了。”
宋然立刻起身,朝外走去。
后院至前堂的距离不算短,她同唐晓生一路小跑在弯弯绕绕的小径里,等到衙门大堂之时,她累的有些气喘。
宋然一进大堂,便见一灰衣青年跪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冷汗直冒,似乎很是害怕。
身上看起来颇为脏污,想来是莫捕头将其带回之时,也让他吃了些苦头。
贺庭萧同她解释道:“这是莫捕头在往来街坊查到的马姑娘的相好,在他家中发现了藏起来的金块,他解释不清楚这财物来源,便被带了回来。”
“嘴既然这么硬,那拖下去行刑,本官要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板子硬。”元明坐在高位,神色冷漠严峻。
衙役们立刻架着青年朝外拖去,本就神经处在紧绷状态之下的人,立刻高呼道:“大人大人求大人恕罪草民招草民什么都招”
宋然蹙着眉,见那灰衣青年两腿软绵,□□之处都将衣料浸湿了。
“草民草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贪图了钱财,可可草民也是有悔意的此前上门,本想告诉马仁厚,可他并不待见草民,还满口粗话草民一时又气恼了,便便没有再想告诉他,想让他着急上火一阵子”
“草民草民真不是故意而为的”
见他还在为自己开脱狡辩,元明惊堂木一拍,高声道:“混账!还有脸为自己开脱,还不速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灰衣青年赶紧道:“是是是是一个姓赵的人家,说是家中缺个干活的绣娘,见马姑娘好手艺,想聘到府中,虽是签死契,但若想回家便也可以回的”
元明蹙着眉,示意他继续,灰衣青年继续道:“是个豪户,草民见他一个仆人身上都嵌着金饰,马姑娘过去那岂不是吃香喝辣的,我跟她说道,她却有些犹豫”
“本来这般好的事,可她踌躇的紧,草民也不能妄自替她下决断,可之后不久那人又来找我,他以为我是马姑娘的兄弟,便说了一个价格,说是只要让她去一趟府中,便给我那笔银子。”
“那真是天价草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金锭子”
“于是,你便擅自替那姑娘做了决定,将她卖给了此人?”元明声音愈发冰冷。
“草民也未想到她她竟再也未回来了”
灰衣青年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的身上也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味。
他还试图为自己找些理由,可半晌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然眉头皱的死紧,看着眼前这般跪倒在地,窝囊无比之人,想到马姑娘竟对此人还抱有好感或是爱意,真是提她不值。
将真心交付,却被他诱骗着去了别人布下天罗地网之地,无处可逃。
元明问向坐在下首的县丞,道:“你可知这禹城县姓赵的大户?”
县丞一直在一旁听着,此刻听到元明问话,赶紧道:“下官在禹城县已有五年之久,从未听闻县里有一赵姓的豪户,不过此地距离国都也并不遥远,是否这赵姓豪户从国都而来,也未可知。”
宋然却觉得说不定这赵姓也是谎言,既然那人一来就是想要马姑娘这个人,那么又怎么会将真实的身份宣之于口呢?
还有,这个案子,又是否同这些断手的案子又关联呢?
若马姑娘也是陷入此案,那么她的性命真是危在旦夕。
宋然轻轻拉扯了一下贺庭萧的衣袖,道:“这案子说不准同断手案有所关联,若真是如此,那可能这个月,便是凶手动手之机了。”
贺庭萧有些疑惑,为何宋然这般确定这个时间。
“你还记得那白衣女尸身体被包养的极好么?我猜测,那凶手会花一段时间呵护死者肌肤,特别是手部的滋养,待确定是完美状态后,才会下手。而一般人体肌肤更换周期大约是三至四个月,从这个角度推算,若马姑娘真是卷入这个案子,那可能也即将面临毒手了”
寻找到这个豪户,目前才是重中之重。
在宋然有些焦急的心态下,那绘王儿子的百日宴也悄然来临。
这个日子,国都以及周围城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很多消息和举动都可能成为这个案子的关键线索。
贺庭萧提前了一日带着宋然前往了国都,带她回了世子府邸。
他们是晚上到的,庭院里只有一些侍从还守着夜,恭敬地朝贺庭萧行着礼。
宋然有些奇怪,按理说贺庭萧还没有成婚,为何可以单独在外另立府邸。
宋然不自觉将心里话问了出来,贺庭萧带着笑意道:“你我之前已成了亲,你说为何我会有府邸?”
宋然老脸一红,觉得这个回答特别敷衍,但她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她本来还想着若是同他一起回了家,该以什么面貌面对他的父母呢,现在看来倒是不用那般纠结了。
宋然没有在府中看见女眷,所有都是男人,王婆此番也跟了过来,目的便是照顾宋然,避免她在府中不方便。
贺庭萧事事都想的周到,夜里虽然他眸中满是不舍和眷恋,但天色已晚,他也未做任何逾越之举,只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便让她赶紧回房歇息了。
宋然躺在床上时,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世的一切,她多么害怕是大梦一场。
随着繁复思绪,她终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王婆就抱着一大摞地衣服进了房。
宋然睡眼朦胧地看着她,满脸都是疑问。
“姑娘,今日您不是要去参加某个王爷儿子的百日宴?大人让成衣房的送了不少衣裙过来,门口还有妆娘等着,都候着您起身呢!”王婆子有些激动,她当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丫鬟,今日这阵仗让她一瞬感觉回到了过去,内心既是激动又有些难言的悲伤。
宋然这才渐渐清醒了神识,赶紧起身,准备着梳妆出门。
“这宴会一看就了不得,姑娘这底子这般好,再好好打扮一番,轻轻松松将国都里的那些姑娘都比下去。”王婆子喜笑颜开,觉得自家姑娘就是值得更好最好的。
宋然被她夸得脸都有些红了,洗漱完便随着各路的婆子丫鬟折腾。
等她换好衣服坐在镜前时,一瞬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上一世。
镜子中的人同上一世的自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原来黝黑的脸上已经被养的白皙起来,脸上也有了肉,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
水灵的眼睛大而通透,双眼皮分明,弯月眉点缀其上,令她看起来别样灵动,勾唇笑起来时,就像是冬日暖阳般令人沉醉。
妆娘一边在她脸上涂抹,一边赞美道:“世子殿下眼光就是好,老妇就说国都没有姑娘能配上殿下这般风清霁月的人,今日见着姑娘,才懂明月皓洁的意思。”
老妇一看就是混迹达官贵人圈子里的老手,表扬起来人,能让人真的觉得她是发自肺腑的言论。
一旁站着的丫鬟妇人也都附和着,脸上带着的笑意,简直比骄阳还要灿烂。
宋然只安静地笑着,王婆子在一旁看着她,不知怎的湿了眼眶。
只听王婆子有些哽咽道:“真的太像了,老婆子我啊,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一般”
王婆子说着,实在忍不了,转身朝外走去。
宋然一时心里也有些酸涩,看着眼前镜中之人,突然想到上一世的自己是否也同原身有些关系呢?
为何自己会重生在这一具身体里面呢?
脑中一瞬闪过一些画面,她抓不住那些东西,只感觉脑袋胀痛的厉害。
“小娘子可还好?”妆娘见她面露痛苦之色,有些焦急地问道。
宋然回过神,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被准备好了。
宋然甫一出门,这才看清了院中景象。
她本以为房间里已经够豪华了,金丝楠木所作的拔步床、桌椅,还有各式的玉器杯盏,床上铺垫的床褥也是丝绸质地的,还有上好的炭火,以及结构严谨的通风设计。
可未想到院子外面更是奢侈。
这已经是冬日,按理说应该没有多少植被鲜花还能绽放,可屋外的花园里是宋然从未见过的正在盛放的植物。
白色细沙铺陈在外,一块接着一块的青石连同至院外,周遭皆是石墩所做的台盒,里面装着一颗又一颗硕大的珠子,一问才得知是南海那边进贡的夜明珠。
宋然又朝一侧看去,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她往外走出几步,才能听到涓涓细流地声音。
这院子里是园林,她曾在现代社会参观过中式园林的模样,这个地方更是有过之而不及,还融入了一些别样的元素,令置身其中之人,只觉畅意愉悦。
宋然转身,看着自己的房间在这一个独立院子中最中心的位置,一旁守着的仆从解释道:“这是福然居,是大人为姑娘专门准备的。旁边是书房、后面有专门的小厨房,还有许多客房,姑娘若是有朋友,也可请来居住游玩。”
福然傅然
“这府邸,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宋然喃喃问道。
“三年前建好的,花了一年时间修建”仆从见宋然似乎情绪有些低落,赶紧住了口,怨自己大意,大人当年修建此地明显是为了心中所爱,可现在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可别被自己这粗心给打乱了。
他赶紧道:“姑娘您别多心您是大人第一个带回府邸的姑娘”
见宋然仍低垂着头,他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赶紧继续道:“大人大人已在中庭等候姑娘姑娘不然我们先过去罢。”
此话说罢,宋然这才平复了情绪,跟着他往前走去。
其实,她自然是知晓这院子的意义的。
当年,就算两人那般争吵过,他都从未想要放手,他的身份,也是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告诉自己罢。
三年前,在他想要和盘托出一切之前,两人却因误会而振锋相对,说出刺耳之言刺伤对方
他那么喜爱自己,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坠尸山崖,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之事
宋然不敢想象,因为光是想象,都令她心痛难耐。
宋然走至中庭时,见到的是他伟岸却略显寂寥的背影。
她几乎小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低语着,带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柔软呢喃,对着他道:“我真的好喜欢你。”
眼尖的宋然自然能看到身前之人耳朵已然通红,不知何时被他抱在怀中,道:“你晚些再说,这妆容打理不易,一会儿弄花了。”
宋然忍着笑意,还是忍不住恶作剧地在他脸上一亲,红色唇印显眼而招摇。
一旁的仆从都眼观鼻鼻观心,尽责做最好的背景板。
马车之上,宋然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这世上最安全最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