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骨新娘案11
“乡野村妇,倒是姿容甚佳。”
宋然浑浑噩噩,后脑勺被重物打击后的疼痛明显,身上也甚是酸痛,不知是她被人拖曳的原因还是这两日她得风寒的缘故。
她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般。
耳旁的声音很是陌生,她心脏跳动的很快,害怕自然是有的,可她还是沉下气,想要尽可能搞明白自己身处环境。
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人粗粝的大手抚摸在自己的脸上,嘴里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他带了丝惋惜:“可惜了,姑娘。”
听他说罢,宋然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将手穿过她的脖颈,将她上半身支撑了起来,接着嘴边便是冰凉的触感,那人强行掰开她的嘴角,灌喂着什么。
她这两日风寒严重尝不出也闻不出味道,只觉喉咙一股火辣之感。
她被重重放下,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右手可以渐渐移动。
宋然仍能感觉到那人来回走动,之后脖颈处的剧痛令她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开双眼,抓起右手边的碎石,朝那人扔去。
这里应该是山洞一类的地方,昏暗潮湿,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求生本能驱使她用最快的速度朝光线来源之地冲去。
她似乎只注意到那人深色的衣物,似乎与这昏暗之地融为一体。
她拖着疲乏沉重的身体,却爆发出此生最大的潜力,她跑出山洞,一往无前,心脏跳动的剧烈,全身都似乎有烈火在燃烧一般。
她口干舌燥香汗淋漓,惊慌、害怕,但她没时间软弱,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好在这座山的地形是她所熟悉的,即使山路崎岖,也没有减轻她奔跑的速度。
但即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后面那人追赶的速度,他没有说话,但她能感受到令她后背发麻的威胁,危险的、攸关生死的。
她硬着头皮,选了一道密林更加茂密的道路。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她终于能隐约听到乡道车马的声音,只要翻过这座山,她就能得救了。
可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愈发沉重。
她渐渐感觉四肢开始僵硬起来,她都能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了,可想要回应的话语却被卡在喉头之中,无法破口而出。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刚刚那药水的缘故么?
惊慌无措、害怕委屈,一瞬之间充斥着她的灵魂,冰冷僵硬逐渐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梦魇的历史再一次上映,绝望而无助。
“庭萧,救命我害怕,我害怕”
很快,她似乎被卷入了一场巨浪之中,巨浪温和而热烈,她随之沉浮。
四肢的僵硬冰冷逐渐被熔化,全身上下渐渐地感受到温暖,似被暖阳照射,充满炙热气息。
红粉纱帐,床上之人醉意朦胧,神色也逐渐从慌乱到恬静。
宋然额头之上有些薄汗,脸颊红润,唇色潋滟,她静静躺在大红被单之上,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
床帘紧闭,遮挡住她娇嫩容色。
而床帐之外,沂楼老鸨正被侍从押跪在地,瑟瑟发抖。
“大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有什么误会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老鸨柳妈被突然押到房中,这才看到那些侍从身上的金牌,惊觉这屋中客人身份尊贵,一时忐忑之意更甚。
她偷偷抬眸朝贺庭萧看去,后者虽色厉内荏,但眸中餍足之色并未褪去,她心下了然,眼珠转了转,做了这么多年的烟花生意,她自然知晓眼前大人的心情还算不错。
她试探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老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庭萧也不拐弯抹角,直问道:“严府小少爷严文韬是否这里的常客?”
柳妈毫无迟疑,连连点头,道:“可不嘛,严小少爷出手阔绰,时常上我们这儿买醉。”
柳妈一瞬知晓了贺庭萧此行目的,她也听说了严府那些事,继续道:“不过我们沂楼里的姑娘其实并不太喜欢同他周旋,他他有些特殊的癖好”
柳妈眼珠又转动了一番,神色带了些愁绪:“大人,不瞒您说,人家父亲是我们南洛城最大的官,我我这生意也仰仗着官家的不为难这有些话真是不太方便”
贺庭萧看了她一眼,知晓这老鸨此话不过还想捞些好处,他也不吝啬,又递给她一锭足量金子,道:“其它你无须担忧,只管好好说话。”
“是是是,多谢大人赏赐,大人真是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柳妈嘴巴抹了蜜般,继续道:“大人这般神仙人物,自会庇护我等”
见贺庭萧脸色有些不耐,柳妈赶紧道:“那严家小公子在床榻之上有些癖好,伺候过他的姑娘们都知道,喜欢用些器具,喝高以后还很是不会怜惜姑娘家。”
柳妈见贺庭萧若有所思模样,继续道:“这小少爷其实同他父亲一个样,都对这风月姑娘有兴趣的紧。”
贺庭萧蹙起眉头,道:“严知府?”
柳妈点头,压低声音道:“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楼里还是刘妈妈管事,严知府那时也不过周边县市的小小县令,刚死了正妻不久,被朋友带到楼里散心。”
“这一散便遇上了当时沂楼的头牌歌姬,一来一去,两人竟然在暗地里好上了。”
柳妈叹着气,道:“可这身份差异注定也只能是悲剧,没多久便传出严大人要娶妻的消息,那头牌歌姬自是黯然伤神”
柳妈又压低了些许嗓音,道:“其实那歌姬那时已经有孕了,还曾偷偷去找过严大人,也不知他们那时谈了什么,只是在严家主母进门没多久后歌姬入了府。”
柳妈转了转眼珠,悄悄道:“可后来说是歌姬不甘寂寞,同其他人有了苟且,严大人大怒,将她打发了。”
柳妈连连叹息:“风尘女子多薄命,这些姑娘们呐入了这行,便需得看清,不然呐就应了那句,薄命!”
“严文韬是歌姬的孩子?”宋然在她讲严文韬之际便已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贺庭萧急忙转身,入了帐内将她扶起坐好,见她神色正常脸色红润,轻舒了一口气。
柳妈赶紧道:“这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姑娘,年龄倒是蛮像,不过这高门辛密谁人可知啊?”
宋然撑着贺庭萧手臂之力,坐到床边,看向柳妈,眸色严肃道:“你们楼中之酒混有曼陀罗调配一事还谁人可知?”
柳妈脸色一变,赶紧道:“姑娘姑娘您是怎么知晓?”
“你只管回答便是。”宋然声线冷冽。
“这事儿只有楼里管事的知晓,一些老姑娘或有耳闻罢了。可是姑娘,我们可没有滥用,这东西本来就很是珍贵,春意酒也就只比沂云酒多放了一些罢了。”柳妈赶紧道。
也就在这时,楼里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大人,严府外发现可疑人员。”门外是唐晓生的声音,今日一早他便出门寻找棺椁停放之地。
宋然一身白色里衣,刚刚她醒来时贺庭萧便解了袍子给她披上,见她自然穿上了那袍子,他才启唇道:“进来。”
同唐晓生一起进来之人还有一位穿着灰褐色麻衣的中年男子,他被侍从押解着入了内,穿着一双黑靴,仔细看去能看到脚底鞋边一圈干涸的泥土印记。
“大人,这人一直跟着我们,直到我们回了府后才离开,我们偷偷跟着他,竟发现此人进了这沂楼的后院。”
“而且刚刚我们看了他鞋底泥污,同那棺椁上沾着的一般无二。”
贺庭萧轻挑了一下眉,道:“柳老板,这又是何意啊?”
柳妈见到那人也沉了脸,对着那人道:“肖哥,你这是做甚?”
那人被侍从押解一声不吭,颇为硬气,只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你鬼祟行踪,凭你同这严府近日的案情有关!那棺椁是否你运送而来?”唐晓生质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你们想怎么查便怎么查好了!”男人一派拒不配合的模样令唐晓生咬的后槽牙疼。
贺庭萧冷然道:“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大刑之下,我倒要看一看是刑具硬还是你的嘴更硬。当然,若是你真的没有嫌疑,我也会放你一条生路,不过缺胳膊断腿势必少不了。”
男子脸色一白,唐晓生点头领命,准备将他带下去。
柳妈却突然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主意”
“你在说什么?!”男人有些生气,想要上前阻止柳妈开口,可身体被押解的动弹不得。
宋然感觉脑中有些拼图逐渐完整,她朝柳妈道:“严文韬曾经想要娶的柳儿,可是你们的孩子?”
柳妈和那个男人的神色皆是一顿,之后便是异曲同工的沉默。
柳妈收了平日里那副迎客媚笑的嘴脸,道:“想必你们也听说她被富商赎身之事了吧。”
她红了眼眶,双手死拧着绢帕,极力克制着眼泪滑落,她控制着颤抖声线道:“根本不是那样的,那富商不过是个名头,只是为了将我女儿消失一事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严修文那个老匹夫,自己当年不也爱上了风尘女子么,他的儿子有样学样,他却为了自己府中名声和尊严,将我的女儿杀死我迄今没有找到她的尸骨”
宋然蹙起眉头,问道:“所以你便计划了一切?让严文韬对曼陀罗上瘾?算计他在新婚当夜发狂燃火?将白骨送至府中,践踏严府名声?”
柳妈神色大变。
颤抖道:“不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