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骨新娘案5
因突然而至的大火,除了严府仆从,连来严府做客之人也有不少加入进了救火的队伍中。
人员一时有些混乱,但好歹这火势终是控制住了。
大火褪去,此刻本应寂寥的严府此刻却被许多人围观着。
刚刚大家都忙着救火,竟未发现这严府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停放着一具棺椁。
鲜红的漆木,在夜色中更显凄厉,半开着的棺门,里面的红衣若隐若现。忽然而至的冷风吹过,带动着严府门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竟给这严府增添了一丝诡异萧瑟之感。
严修文只觉大脑阵阵发痛,听到仆从汇报完后,见贺庭萧已经前往府门,自己也不敢懈怠的赶紧跟了上去。
贺庭萧已命人保持好后宅现场,宋然也加快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很快那具棺椁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侍从们举着火把将那棺椁团团围住,其他围观之人皆被挡在侍从的包围圈外。
宋然听力极好,能听到人群中频繁出现的几个词汇。
“少女、自尽、强迫”等的字眼。
这些话语都指向严府中的小少爷严文韬。
这些窃窃私语之人有些流露出惋惜之意,可更多的人是幸灾乐祸般的低语轻笑,言语间还带有着对尸骨的轻浮语句。
宋然皱着眉,她知晓有些人本性便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对死者的那些不入流的声音,还是引得她蹙起眉头。她轻扫了一眼那些被官差挡在身后的人群。
宋然扫眼而过,竟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
“谁第一个发现这棺椁的?”贺庭萧问道。
“是小的”一仆从有些紧张道。
“小的名叫邓忠,今日是因小少爷宅子着了火,便听命疏散着府里宾客,刚带着最后一位宾客和他的仆从前往府门,结果刚出门便发现这这棺材停在门口”仆从解释道。
怕大家不信,他指向人群中一人道:“这位公子可以替我作证,他便是最后那位宾客,我们我们一起看到的。”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杜云清。
杜云清带着他的仆从竹子大大方方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对着贺庭萧等人行了一礼,道:“他说的不错,今日正逢严府喜事,本想着沾沾喜气,未料到竟发生这样的事。”
“杜云清,又是你?”贺庭萧声线有些冷,意有所指。
宋然觉得有些奇怪,之前贺庭萧对他的态度似乎并不这样。
“也不算巧,本少也是知晓宋姑娘在府中,本想前来打个招呼的,奈何今日在府中待了许久都未见到宋姑娘。”说罢他朝宋然这处看来,勾唇笑了笑。
贺庭萧神色更冷。
“杜公子可有什么发现?”宋然被点到名,愣了愣问道。
昨日她也是浑浑噩噩地回了严府,连杜云清什么时候回去的也没注意,住在什么地方也忘了问。
杜云清思索了片刻道:“有个地方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旁边的宅子这么近,应该也有人在门口处守着,怎么直到我们出去,才发现有具棺椁毫无遮掩的摆放在门口。”
“今日大火,人员一时安排混乱,导致有心人有机可乘说不定就是这放棺椁之人纵的火,声东击西,为了恐吓我们!”严修文忍着头痛道。
“恐吓?所谓何事?”贺庭萧看着他,问道。
“这这贺大人,下官为官时间不短,各种案子为了公正公平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准是那些心怀不满之人所做,想要给下官一个警告罢了。”他叹着气,解释道。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宋然蹙起眉头,看向棺椁,问道邓忠:“今日你看见的时候,这棺椁可是打开的?”
“是,小的就是看着棺盖打开,便去看了一眼,吓得小的赶紧朝小少爷宅院跑去,汇报给了门卫。”
宋然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犯人的重点便不是想通过棺椁吓人,而是想让人看见里面这一具白骨新娘。
“贺大人,如此看来这具尸骨才是重点,送来之人想必是想通过这尸骨告诉我们些什么。”
“晓生哥、九哥,帮把手。”宋然示意唐晓生和张九搬动一下棺盖。
严修文想要上前阻止,可看着贺庭萧默许的模样,一时也只能任由宋然等人开棺查看。
在火把的光亮之下,一具穿着大红嫁衣的白骨映入宋然的眼帘。
裸露出来的骨头看起来保存的相当完整,头骨之上还有银质的头冠,有些许的发黑,这是氧化的原因,耳边还有落在棺椁里的黄金饰品。
一看便是被人精心打扮过得,宋然摸着尸骨身上的嫁衣,这嫁衣的颜色鲜艳,即使在火光之下宋然都能感受到这颜色的艳丽。
嫁衣的材质也是用上好丝质制成,而且完好无损,根本不像是经历过尸身腐烂的过程一般。
宋然看向裸露出的尸骨,虽然已经被处理的颇为干净,可她还是眼尖的发现有泥土曾覆在某些部位表面之上的痕迹。
想到这儿,宋然看向棺椁,表面的颜料鲜艳,只底部延边有一些泥土,宋然轻轻抚摸上去,还能感到一丝湿润之意。
“近日未有大雨,可这棺椁底部泥土湿润,应该是停靠在接近水源的地方。”宋然分析着,她看着嫁衣以及那些饰品接着道:“这具尸骨是被人挖出来后装扮成这样的。”
“衣服、饰品以及棺椁都是新的,根据这些银饰目前的状态,尸骨应该是一月前被挖出土来,然后被装扮成了这个模样。”
宋然撩开尸骨的嫁衣,整体看起来这具尸骨骨架颇小,此刻虽然侍从举着的火把将这儿照的通明,可这火光并不能与自然光相比,已经白骨化的遗体还需要些特殊的方法查看,现在她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推测。
宋然依旧朝尸骨耻骨之处探去,她把火把凑近,根据耻骨联合面来推测出死者年龄以及性别。
越是查探宋然越是蹙紧了眉头,她将尸骨的嫁衣合上,淡淡道:“死者女,年岁也是在十四岁或是更小。”
在后宅死的那个新娘也是这般大小,这么看来根本不是严修文所谓的对他的警告,这明显都指向严文韬的这场婚礼。
“贺大人,今日天色已经太晚,白骨化的尸骨若需仔细分辨生前所受伤痕还需明日一早借助日光来勘验。”
没办法,这个年代没有高精尖的仪器使用,只能依靠物理原理来查探尸骨上的痕迹,这样一来今晚上是没办法再勘验了。
贺庭萧点了点头,示意身边侍从将这具尸骨抬下去,好好看着。
之后他看向严修文,道:“严大人,看来你需要好好解释一下这场婚事了。”
严修文脑袋垂得极低,身旁的严夫人也一直搅弄着手中丝绢,眸中映着火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白骨新娘的年岁和今日被烧死的新娘子几乎一致,这根本是在暗指着什么。
“晓生,这具棺椁的来源你去负责打听。”贺庭萧继续吩咐道,说罢他看向严修文,后者此刻满头大汗,刚走了两步却突地脚步不稳,踉跄的差点摔倒,好在严文星及时扶着他。
“父亲”严文星眉眼间透着担忧,他转头看向贺庭萧带着些恳求道:“温言,明日我带着父亲过来解释,今晚能否先让他回去歇息?”
“罢了,今日就先这样。张九,带人守夜巡逻。”
“遵命!”张九回答道。
“谢谢大人”严修文撑着大儿子的手臂,朝严府后院而去。所有其他客人也都在侍从的陪同下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而去。
官差侍从强制疏散,一些还在看热闹的人群也不得不朝自家方向而去。
宋然看了一眼朝各方离散的人群,她转过身围着棺椁踱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痕迹。
杜云清见状正想上前交流,却被贺庭萧打断了步伐,后者声色沉沉道:“既然杜公子也是事件的目击者,便也在严府歇息吧,待此事了结,在做其他打算。”
杜云清见宋然头也未抬继续查探着棺椁,只得回答道贺庭萧:“贺大人,在下的行李还在”
“让侍从带着你仆从过去便是,请吧。”贺庭萧冷然。
“你不会觉得是我参与在”杜云清逐渐收了脸上的一贯笑意。
话音还未落尽,只听贺庭萧压低了声音道:“杜公子,滕云阁近日可好?”
杜云清蹙起了眉头,他凝着贺庭萧,也压低了声音道:“贺大人还知道多少?”
“只是知道本官该知道的罢了。”贺庭萧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例如,商船上尸头怎么会缠绕在船桨之上、为何会有犬只惊人落水以及那本应漂浮在下游河中的尸体”
“私盐一案还未了结,不妨告诉本官,你在其中又是何角色?”贺庭萧轻描淡写,只言片语却似在杜云清耳边炸出惊雷。
“贺大人,空口无凭啊。”杜云清神色有些难掩的郁结,他万万没有想到贺庭萧竟然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
他原以为随着商船案告破,这些被他藏在暗处之事都随风而去了,没想到
目前看来,贺庭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离宋然远些,她不适合你的那些生意。”贺庭萧说罢,身后一侍从便向杜云清作出‘请’的姿势。
杜云清带着深意看了眼正在同唐晓生讲话的宋然,他倏地勾起唇角,神色又恢复到了往日模样,对着贺庭萧道:“大人,你也甚是有趣啊。”
说罢,他大步朝严府里面走去,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