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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清醒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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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在恼什么?”

    他在漫漫火光之中凝视她,他的手臂撑在她腰侧的墙面,神情渐渐失落。

    “明知我会被你逼疯,却偏要令我看见?许栀,将我玩弄于鼓掌之间,你方可觉得快活?”

    “我把你逼疯?你又深更半夜来宫里,我才是要疯了。”

    许栀不清楚李贤在生气个什么?

    看见?看见张良?

    许栀带张良上终南山,兴许李贤会与张良打起来,这事情她能预料。

    所以他手上的伤,是张良的那把秦剑割的?

    她恍然大悟症结,“受伤了就去包扎。”

    “就算这样,我也没杀了他。当是后悔至极。”

    “那我谢谢你。”

    许栀扯了一把他的侍卫衣服,嘲讽道:“不过要是大人想死的话,倒也不用穿成这样,可以大摇大摆从正宫殿门进。”

    李贤死盯着她。但没说什么话回击。

    许栀觉得他常骗人,东想西想惯了。

    她几乎不想和他多说,也保持了沉默。

    她垂下头,本想用袖子把血擦了,却因颜色太浅怕惹出什么事端,就想着待会儿把这大爷给送走之后,拿水清洗。

    她也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快给他耗光了。

    果然是读儒士之学读多了之后,她也倾心几分脉脉温和。

    故而,她说话时候只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语气不重,甚至还很淡然。

    “放我下来。”

    她眼神未起波澜,乌眸中涤荡着过去与现在交杂的重影。

    她的语调是散漫的,不认真的。她一刻也不想与他说话,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不耐烦地让他离开。

    又是长达十秒的僵持。

    她抬眼,李贤的眼睛墨黑如夜,他是一点儿没打算起身。总不能这样坐在漆台上坐一晚上?

    许栀身子往后挪也没地挪,想从侧边下来,也没可能。

    她又搡了搡他的胳膊,“快点放我下来,要是我喊人的话,你今日就只能死在这。”

    “为何公主总是这样不耐烦?”他说着又好像开始自娱自乐地演起来了失落,语调低沉,好像威胁人的就不是他自己。

    你自己看看这像话吗?

    这个姿势,她属实局促。

    许栀根本不敢用手去推他的膝,尴尬得说不出口。

    只好再重复一遍,“你…起来。”

    他看出她不自在,却任由她的这种局蹐不安的情绪蔓延,看她面红耳赤,看她脸红心跳。

    微颤的眼睫,宛如蝴蝶翅膀扑在了他的心上。

    李贤低下头,将下颚按在她的肩头,在她耳畔沙哑沉闷道:“可不可以别靠张良那么近。”

    “至少,不要让我看见你吻他。”

    许栀愣了几秒。瞬间将张良搂住她腰际,如何转了个方向的举动给连成了一线。

    她身后的从窗柩落下月色,辉光将事物都覆盖上薄霜,清冷无常。

    许栀抬起脸,“情之所至,非我能掌。”

    她的声音比冷月还寒。

    李贤收拢了她的腰身。李贤钳制住了她,她的瞳色染上不快,她额间花钿将她衬得更加艳丽。

    许栀动弹不得。

    他望着她蹙眉的神色,兀自笑了笑,好像觉得死不死也无所谓了。

    这是清醒的沉沦?

    当然算是。

    混乱的思绪在下一刻,瞬间被剥离,然后迅速拉扯着李贤回到现实。

    “公主。”

    阿枝唤道,随之伴着秋兮的通传声。

    “大王莅临芷兰宫,此间夫人还未归,请您前去接驾。”

    “咳,”赵高微咳一声。

    嬴政沉声道:“寡人闻荷华在章台宫外等了寡人一两个时辰。你可知,荷华有何要事?”

    阿枝避重就轻地把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殿内的烛火还燃着,阿枝不能用她睡下了的借口。

    嬴政一边与阿枝谈话,一边往殿后走,听声音可能是行至了梅园。

    李贤正欲埋首,把她抱进怀中。他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抢夺,还是想要哀求?

    只是听到嬴政就在门外的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显露了僵硬。

    而许栀毫无色变。

    李贤见她不紧不慢地扯着自己的袖子,把手腕上的血迹擦干净。

    她似笑非笑地仰着头,手上攥紧了他衣袖。

    “景谦啊,让你莫要晚上来找我,你偏不信。这下好了,父王一怒之下,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永安公主可睡下了?大王临殿,或有事相议。”

    灯火通明,怎么可能睡下,赵高此问,摆着是要她出殿。

    她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李贤,回答着门外的声音,“还未就寝,容我整理着装片刻。”

    许栀总算脚沾了地,没有那种诡异的姿势之后,她的脸颊也接触到了窗外吹进来的一缕清风,令她的大脑迅速恢复了理智。

    她打开那扇雕花的立柜。

    李贤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

    他抓住她,笑得几分狰狞,“其实,臣若因冒犯公主而获罪至死,也并不算亏。”

    “如君所言。可挟持公主,欲图不轨。到时候,死的可不止你一人。”

    恰在赵高进到殿内的一瞬间,许栀把李贤按了进去。

    许栀盯着李贤的眼睛,挑眉,做了个口型:屏息。

    “赵侍中?我还未整理好,着什么急?”

    赵高隔着纱帘,看不清,但依稀可见嬴荷华未着外袍。

    “公主,公主恕罪。”他赶紧颔首,连忙退了出去。

    接着就听到嬴政用力踢了赵高。

    爱踹人,还不算秦王室的遗传?

    “父王走了你再出来。放心,这柜子镂空的,不会被憋死。”

    他背抵在黝黑的柜壁,看了看扇门繁密的忍冬花雕刻。

    藤蔓的光斑倒映在他脸上,眼尾微微上扬,薄唇轻抿,似乎在笑,“多谢公主体谅微臣。”

    许栀弯了弯眼睛,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被光线压合,关在黑暗之中。

    她取下衣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

    一沉月色,将许栀寝殿前的梅园照得清晰了几分。

    嬴政屏退众人。

    他走一步,许栀跟一步。

    嬴政还是章台宫那一身黑红衮袍,腰侧长佩太阿,步履沉稳。

    清冷之色只落在他的肩头。

    许栀手中的橘红色灯火把他黑氅上细微的纹路都照得清楚了几分。

    “父王。”

    嬴政止住她的话。

    “覆秋宫之议,尉缭可有为难于你?”

    许栀没想到,嬴政先询问的是这一件过去了有些时日的事情。

    “幸有郎中令与廷尉出言相助。国尉不羁之人,深负才学,又不做作,言辞锋利了些,乃是真性情。”

    嬴政笑了笑,“国朝不满尉缭者众多,荷华大度。”

    前一句刚说完,嬴政续上后面一句。

    “冯去疾是什么人,荷华可清楚?”

    许栀微微一愣,“女儿知道。”

    嬴政方才与李斯等人商议了楚国联姻之事,有了确切的定论,他才开口告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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