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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止戈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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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后仰,剑锋贴面而过,亦嚓地抽出剑来。对方手腕一旋,再次直冲他而来,快步疾走,压剑凌厉,杀气十足,出招之快,没有任何的迟疑。

    剑锋交接之处,攻势迅疾,招招要之毙命。

    刺啦一声,撞击而出。

    寒光之中,剑随人走。

    李贤执剑锋快,张良横剑以挡,碰撞刺耳,可见用力之重,出手之狠。

    张良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击!

    桃花被剑与袍袖带起,一黑一白,迫人气势,山色掩映之下,游走如龙蛇。

    李贤手中玄铁乃楚人所铸,楚剑身长轻厚,张良所配秦剑重以御上佳。

    李贤轻呵一声,冷冽一笑,“只这一试,才知先生皆在藏锋。”

    张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

    不善武艺,不是不会。

    李贤逼人凶厉,震得张良虎口发麻,将令张良手中的剑脱手而出!

    张良握紧剑柄,不露锋芒,语调低沉,“监察此言,竟是不许防御?”

    张良接这一剑已令他用了全力,若与李贤再打上几个回合,他根本无力抵御。何况李贤现在还是用的左手握剑。

    李贤凌厉这才看到他手中这柄剑,雪白刀刃上靠近刀柄处的暗纹,乃是双环玄鸟。

    李贤不久前正在许栀那柄秦王刃上看到过!

    她竟然!敢把这样的纹饰拿给张良铸剑!

    这是僭越。

    于李贤来说,竟还是不准伤他的警告。

    李贤的眸色更寒了几分,深谙如渊。

    他眼中的这一弯月影,还道是霜寒。

    李贤如何拭血也擦拭不干净了。他活到结局,走过了死亡,这一生已经算是牵扯。

    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始料未及。

    饶是她恨他一辈子又怎么样?

    张良口角已经渗了血线,他撑在地上,眼神还是那样不染尘嚣的干净,濒临死亡的这一刻。

    张良竟然猛然想通了一个极其诡暗的计策!!

    他的耳侧骤然响起了她的声音。

    ——我们其实算得上是一类人

    李贤晦暗凝视张良,在看到那枚香囊之后,双手握住剑柄,瞄准了张良的咽喉。

    挥刀。

    一支箭翎破空而来。

    “住手!”有人呵道。

    上一次,在终南山打开他剑的,是许栀手中韩弩的铁翎。

    赶忙从山上跑下来的人,是魏咎。

    魏咎看见张良衣襟上有血。

    李贤手上也渗着血。

    政见不合到了此等地步?

    魏咎不由得一愣,这秦国国内如果有这样的分歧,那么魏国便利用存国。

    那么张良便是最为重要的人。

    魏咎赶紧躬腰,伸手勒住他下臂,将张良扶起来。

    “张御史可还好?”

    张良兀自起身,他咳嗽两声,气息不稳,不可言话。

    只说了个还好。

    墨柒缓缓下步。

    他身后还跟着个秦侍,小侍肩上背了一箩筐的杂物。

    墨柒让他先回了峰顶。

    墨柒着直裾,穿得比之前周正得多了,不过依旧没簪发,潦草地将麻布作发带,把耳鬓边有两股花白的头发束后。

    他腰间多围了一圈布袋,里面装着很多奇怪的工具,类似螺丝刀、改刀之类。

    张良平息一会,对魏咎与墨柒保持了礼节周全。

    “老师。这位就是张御史,张良。”

    这位墨柒张良见着觉得装束虽不说奇怪,但他看他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怪异。

    “晚辈见过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墨柒回礼点头,“唉,大人多礼,在下墨垣。”

    墨柒看着张良手里的秦剑。

    张良,秦国御史。

    墨柒的面上呈现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微笑。

    嬴荷华这番上山,下山,以这样的方式将张良和魏咎都送到他的面前。

    借的还是李贤的手。

    嬴荷华这是想说,若他想要救世,她邀他一同。若他不想,她希望他不要阻碍。

    还真是果决善断。

    墨柒看着李贤,又见他手上的血痕,墨柒就当没看到,当着众人的面,墨柒不欲给李贤留什么面子,他抬脚就踹了过去。

    “一天到晚不找些事来做,你闲得慌?”

    “先生,”李贤语调低沉,正要正色而谈。

    “行了。”墨柒止住他的话,“你带他们上山一叙。”

    墨柒转头朝张良道:“大人故旧恰返梓桐林,若赶得及,或有一见。”

    张良知道这个故旧应该就是韩非。

    他看到远处的山脉连成一线,终南山上芳草成阴,绿树成林。

    魏咎越发搞不清楚状况,李贤与张良一路上,虽然没说一句话,但两人似乎都同时忘记了刚才为何出手。

    鸟雀成群,肥硕的鸽子与斑鸠也青睐海棠花,啄咬着花蕊。

    张良路过那两棵树,一时恍然不知所思。

    ——

    许栀摸了摸铜镜上的纹路,脚边是采摘的许多花草,在车厢堆了半车,各色花香馥郁,以桃花香最浓郁。她出来的借口相当简单,这些东西要被她拿回去给她的母妃。

    马车快到芷兰宫宫门口。

    许栀在街角听到儿童嬉戏之声,传唱的正是《魏风·伐檀》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这声音愈近,令她愈发深思。

    “公主在想什么?”

    “魏国之贤才皆赴他国,就如同檀木之弃用。早有魏国弃商鞅,而秦国。魏国弃张仪,而利秦国。如今,魏国当弃用何人,才可令之最后的防守一应崩溃?”

    “公主言之公子咎?”

    “魏咎,只是一个不被重视的公子。本就是被弃用的。”许栀半撑在车厢的榻案,摸摸袖口上的花纹,又垂下眼睫,看着那双木屐,“阿枝,依你所见。魏咎如何?”

    阿枝答道:“现今的魏王假是公子咎的叔父,公子咎的父亲是废太子。魏王假登位已有十年,各方局势已定。公子咎虽负有才学,可身份尴尬,无论如何与王位八竿子打不着。”

    许栀的食指轻轻敲击着黑漆案面,神色流转之间思道:“如有王佐之才想要帮他呢?”

    “公主是指,张良先生?”

    许栀低身,将案边折下的一枝桃花摘了两朵下来。

    她将之放在案面,托着脑袋,细细观摩,她捧起镜子,刹那而起的念头令她胆寒,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地觉得陌生。

    她蹙眉,“还没想好。”

    “永安公主,芷兰宫到了。”

    “等等。”

    “公主?”

    许栀搁下手中的铜镜,“去章台宫。”

    阿枝定睛一看,铜镜上的雕刻之纹正是秦王室所用的玄鸟双环。

    章台宫内侧殿

    铜绿器具起地而落,偌大的玄鸟纹饰盘柱而绕。上镂空倒垂着灯具,令黧黑的殿宇,增添一色火光。

    李斯、王绾、顿弱一干人等立于阶下。

    因不日前昌平君罢黜相位,先为王绾代相。

    嬴政的案上堆满了魏国书简典籍。文卷分门别类地摆放,卷轴处各色的绸带表示着事件的紧急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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