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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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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

    阿枝拿着白绒大氅在后面追,“您才刚醒,身体未痊愈,受寒会落下病根啊!”

    风从许栀的耳侧掠过,她径直往章台宫的方向跑。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浓稠的黑令她对光亮格外珍惜,阿枝看到她的时候,惊讶之余只有喜极而泣。

    她迅速判断了自己身处宝华殿,阿枝告诉她,她已三日未曾挪动地方。

    夏无且进来的时候也被惊讶住,两个时辰前尚是油尽灯枯的衰竭之状,小公主怎么会忽然醒过来?

    她面色尚带病容,但动作迅速地换上了裙裳。

    平日里,不管怎么样,嬴荷华装束整齐了才会出殿,而现在她发也没绾。

    嬴荷华气喘吁吁地跑到通往章台宫的长廊时,她看到了在殿外等候的两个朝臣。

    “永安公主?”王绾大吃一惊,通常不动表情的李斯也震惊地望着她。

    嬴荷华停下来,阿枝手上的衣物总算系在了她的身上。

    王绾与李斯见她妆容不齐,赶忙低头颔首以避。

    “公主果真醒了,看来楚巫说言不假。”王绾不由得感叹,他多少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是敬而远之。此番,对之更有些信服。

    李斯提醒,“御史慎言。昨日大王急召时提醒过,在公主及笄之年前不准提及此事。”

    许栀看着王绾,确认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她回礼问道:“这个时间,御史大人怎么还在宫中?”

    王绾道:“公主昏迷三日,我与廷尉当日在公主出事前入宫禀呈事由,留在侧宫,您这番苏醒,大王定然和乐。”

    听王绾此言,也就是说,李斯也困在了宫中。

    张良在廷尉狱渡过了无人知晓的三日。

    许栀时刻记着自己要确认的事情,但她在现代的恐惧绵延到了这一刻。她试探道:“廷尉出宫,请关照少傅,我既无恙,请他快些回来。”

    “臣明白。”

    许栀见他表情未动,料想没有廷尉的命令,只能作收押,其他人应该不会对张良怎么样。

    许栀凝视李斯的眼睛,言辞恳切又带有祈求,“有劳廷尉。”

    “不敢。”

    许栀抬首往殿中看,可殿门紧闭,“父王可在殿中?”

    许栀话未说完,赵高出来,看到嬴荷华的时候惊了一下,他看了身后,点头如捣蒜,连忙挪开位置道:“永安公主快请。”

    殿门一开。

    室内被殿外的风所吹动的灯火在地上投出大片的阴影。

    君王坐于高台,一手扶额,手上握紧了那一块楚国大巫留下的红石,看得出神。

    许栀甚少见到嬴政露出疲态,她心中被扯了一下。

    也许是刚才跑得太快,一下又吹了点风,她喉腔中的气流往上蹿,许栀压制了气体,低低地唤了一声。

    “父王。”

    嬴政闻声,蓦地抬头,荷华装束简单,是从宝华殿跑过来。

    大巫所言不假。

    他腾地从榻上起身,她已迈开步子,大步地朝他跑过去。

    上一次是跨过突如其来的两千年。

    这一次是更加坚定的步伐与信念。

    许栀知道自己的动作很不得体,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嬴政欣喜,心口一沉。

    女儿先一步抱住了他。

    “父王,”许栀方才开口,眼泪就夺眶而出,沾上他身前暗纹玄色之中,刚好落进了袍服上龙首的眼珠里。

    “父王,我回来了。”

    “荷华。”嬴政不动声色将那块改换了命运的石头藏于袖中。

    他的声音添上一丝震动,作为君王太久,他还不熟悉该怎样去做一个父亲。

    许栀完成了奔腾而来的情绪浮动。她触碰到他的温度时,与他的目光接触,她就彻底明白,她这样做是对的。

    许栀埋首,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宽大的袍袖,像是誓言,又像是虔诚的祷告,她也完成了祖父对华夏的深情告白。

    “我,永远不会离开您。”

    ——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觉醒,该从哪里出发。

    下一刻,嬴政像是从前那样蹲下身,只是她长高了不少,嬴政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着女儿。

    “荷华为什么还想要回来?”嬴政开口。

    许栀愣住,聪明如嬴政,他不知道她的灵魂来自两千年后,但他不会毫无察觉六岁前和现在的女儿的不一样。

    她以为他从李贤那里知道了更多。

    许栀无数次在大脑中演练好了这一天的到来。嬴政如果问她究竟是谁,她该怎么回答?用幼年时因梦神龙那一套东西,是骗不了他的。

    由于时刻都在想这件事,现在她一点儿也不慌乱。

    许栀看到嬴政就身后的台阶而坐。

    她正要开口,却被嬴政打住了。

    “寡人在想,天下人都觉得秦人蛮横无礼,寡人残暴无道。天关已开,荷华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看着她,良久,许栀越发觉得嬴政不是在喃喃自语,而像是在问后世。

    “身为秦王的子女,很多时候是不幸的。”

    这不是献祭式的付出与孤注一掷的返回,而是两个灵魂的跨越千年的对话。

    “父王。”许栀坐在嬴政的身边,“能陪伴父王左右,荷华从未觉得不幸。”

    嬴政肩负先王遗志,背负诸多苦难。对外嬴政是坚如磐石的力量,是朝臣心中唯一的要效忠的方向。对内,他可与郑璃袒露柔软。但任何时候,嬴政绝对不可外现任何对自己道路的怀疑。

    许栀怀中的河图已然不再有任何反应,冷得刺骨。

    嬴政觉得袖中的红石是那样可怖,竟算住了他的天命。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为此次的回来付出了什么代价。

    嬴政对女儿深沉的父爱,全刻在了不言说之中。

    许栀不吝啬言语,“荷华之幸,是见到父王的那一天。若说天命,便是甘之如饴。”

    嬴政抬手,摸摸女儿的发顶。“寡人知道你来还有一事。”

    说着,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

    许栀下了马车,地上的雪又厚了几分。

    阿枝抖了抖了伞面的碎雪。“公主,李廷尉在宫中,下面的人不敢轻判张良先生生死。”

    许栀听阿枝开始喊张良先生,“你对张良比之前倒要友好许多。”

    “先生自愿去廷尉狱中辩证对公主并无谋害之心。”阿枝续言,“当日若非张良先生出言留下我照顾公主,我原本也是要与之一起下狱。”

    “走到此地,我才感觉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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