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癫狂道人
天色渐渐暗沉，月亮升起，不知不觉叶七七和旺财已到城北荒郊。
这荒郊周围全是密林，只有中间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
清冷的月光艰难的穿梭在层层枝叶中，地面上只留下斑驳的暗影。乌鸦呱呱的肆虐叫嚣，宣示着属于它们的时刻终于来临。
叶七七不禁打了个冷战，幸好还有旺财陪着，比起自己的胆小，旺财在黑夜却格外精神，警惕的眼神扫射之处无不销声匿迹。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远处见到一抹光亮，并传来阵阵酒香。
走近发现是一个茅草小店，在这荒山野岭中显得格外幽寂。
叶七七重伤初愈，走了许久，此刻只觉体力不支，周身疼痛，不禁握紧了噬魂剑，上前歇脚。
小店摆着四张桌子，燃着六支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招摇的旗子，上面用隶书写着“归来饮”。
小二正在柜台打瞌睡，老板娘噼里啪啦敲着算盘。
“小二，来个羊腿，来碗面。”
老板娘抬头见叶七七一副清爽俊逸模样，扭着风韵犹存的身子上前，一边倒茶一边笑嘻嘻的细声细气“小公子快请坐，马上就好！”
回头对揉着惺忪睡眼的小二大声呵斥：“你个死猪！快去烤个羊腿来碗面！”
又回头笑盈盈：“客官不来点酒吗？咱们这的归来饮可是远近闻名，多少人特意来我这喝！”
说罢妖媚的一只手将自己鬓发抚至耳后，一只手轻轻搭着叶七七的肩膀，顺势坐在叶七七腿上，玩味地笑。
“不了，谢谢。”叶七七起身坐到对面。
她见此番做派，不料竟笑出了声，“小公子虽蒙着面，却眉清目秀，必然生的极为俊俏！”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妖媚的说道，
“你一人来此荒岭，若不是为喝酒，那是为了什么？”最后一句话故意说的意味深长，妖媚十足。
叶七七一时语塞，并未找好借口。
她见叶七七沉默不语，将薄薄的外衣半褪，露出雪白丰腴的肩膀，深夜里格外诱人。
“罢了，今日有缘，这归来饮，我请你了！”
叶七七并不看她，冷冷的握紧噬魂剑：“多谢好意，只是赶路，不必了。”
老板娘笑的更大声了，“小公子拒绝人家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要说赶路，你不备马，要说没钱买马，小公子一身打扮可不像穷苦之人。”
说罢起身用香手绢扫了一下叶七七的脸，这香味甚异，叶七七只觉五内热气涌动浑身燥热，老板娘继续用胸前半露的雪白去蹭她的脸。
她这架势叶七七哪里见过，吓得慌忙起身后退！心里暗自不爽，喵了个咪的，我女扮男装竟然被一个半老徐娘看上了？
眼见她要生吞的架势，叶七七赶紧给了旺财一个眼神，旺财汪一声，吓的她慌忙起身连退好几步。
“对不起，爱犬吓到您了啊对！我的爱犬，它得了狂犬病！偶尔发病，见人就咬！”叶七七指着旺财故作悲伤。
旺财没懂叶七七意思，还以为往常一样下馆子给他点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高兴的直摇尾巴。
“说来也可怜，它命不久矣，我打算带它游山玩水的，最终回归自然。”
老板娘精神许多，对着旺财赔礼道歉似的笑了笑，转身去了后房。
此刻店小二端来一碗面和一个肥硕的烤羊腿，“公子您慢用。”
叶七七端过面，将羊腿给旺财，示意它上桌和一起吃。
背过他们摘下面纱，叶七七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嘴里却是桂花糕的味道，不禁眼睛微润。
旺财却欣喜的啃着羊腿，一点也不表现出得病的样子，倒是饿了许久，不一会就啃光了。
“小二，麻烦再上一只羊腿，十斤牛肉。”叶七七见旺财意犹未尽。
“哎呦，小公子对狗都这么大方，给老道也来一份如何？”
闻声叶七七赶紧遮好脸，抬头望去，一位衣衫褴褛的道人拄着一根乌黑的拐杖，花白的头发杂乱生长着，满脸的褶皱如同树皮般沟沟回回，一瘸一拐倒是毫不客气的在对面坐下。
“您想吃什么，随便点。”娘亲总是周济穷人，叶七七习惯的招呼。
可如今娘亲却不在了，叶七七便学着娘亲的样子礼貌回应。
“把你们这最好的归来饮来一坛！”道人擦擦长长的鼻涕，又把手往身上擦了擦，并不道谢。
叶七七示意旺财打扫掉自己吃不下去的面，但仍礼数周全。
老板娘闻声赶来，“哎哟，哪来的老叫花子，别耽误我的客人吃饭，滚出去。”说罢就要驱赶出去。
老道笑吟吟地说：“把我赶出去，你身上的蛊虫谁给你治啊？”
“你你怎么知道？”老板娘惊恐的问。
老道人也不抬头看他，啃着旺财刚刚啃过的骨头，一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意外，刚刚你对这小公子也动心思了吧！”
老板娘“噗通”一声跪下，“求求道长救我”说罢竟然失声痛哭。
道人也不理他，夺过小二端给旺财的羊腿，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口撕肉。
旺财凶狠的呲牙就要冲上去，叶七七连忙制止，将牛肉先喂给旺财。
“你啊”道人一边啃肉一边支支吾吾：“救你不难，看你愿不愿意了。”
老板娘连忙叩头，声泪俱下，“这种好事哪有不愿意的，道长能一眼识出我身中蛊虫，必然法力高深。若道长能替我驱虫，任凭道长使唤。”
“你所中的为乱情蛊，下此蛊虫之人必然恨毒了你，凡中此蛊者，见俊美男子便发作，欲与之苟合，长此以往，百病全来，慢慢折磨至耗尽精元而亡。”一坛酒说话功夫已下去半坛。
“我原是城中王知府家千金小姐”老板娘边哭边诉，
“一日庙会偶然结识了一俊美男子，两情相悦。他也是官宦之后，与我结白首之约，后来我们私定终身，可谁知”
老板娘哽咽，
“一日一女子击鼓喊冤，说我破坏家庭原来他并非官宦之后，只是一介布衣，游手好闲，专骗取有钱人家女子财色。父亲嫌弃我丢尽祖上脸面将我赶出家门，后来我诞下一子，就是此店小二。”
“那男子来看过你吗？”叶七七抬头问她。
她低下了头：“他要和我在一起，谁知他妻子得此消息，悬梁自尽，他也离我而去，至今音讯全无”
叶七七不禁怅然：“那蛊虫你是如何中的？”
“咳咳……”道人吃饱喝足，用手擦擦嘴，又抹抹衣服。
“下蛊之人，并非人。”
“啊？”叶七七睁大了眼睛。
“蛊虫为冥界之物，阳间之人怎可驱使。那女子死后，怨气不散，化作蛊虫附于你身上。但那女子也因此魂魄不净，不可往生，至今四处游荡。”道人打了个嗝。
“你把这个吃下去，可使蛊虫散去三日，但三日内若不能将那女子魂魄送往祭冥塔，以后便会跟随你生生世世了。”说罢，道人甩出一把脏兮兮的鼻涕示意老板娘吃下。
此刻叶七七胃内翻江倒海，跑到一边大口大口呕吐，吐到胃空，仍觉恶心。
吐完回来之时，见老板娘也在伏地呕吐。
善了个哉！这是个什么疯癫道人，什么恶心的方法。阿矛和怀夕治病救人这么多次，也没有哪一次这么毁三观的！叶七七不禁心存疑虑。
“吐吧！吃下去吐就对了！”癫狂道人哈哈大笑。
什么？已经吃下去了……叶七七又一阵呕吐，吐到口里发苦，应该是胆汁都吐光了。
踉踉跄跄回来坐下，只见老板娘伏在地上呕吐，污秽之物竟然呈现青色，随即升起一阵青烟，向漆黑的夜中散去。
老板娘的眼神里没有了刚刚的妖媚。反而透露出大家闺秀特有的干净，还有一丝愁苦。
“你连这么恶心的东西都能吃下，却忘不掉那个比鼻涕还恶心的人哟~”道人哈哈笑着打趣。
“你心里的污秽，就是神仙也无法，只有你想明白，才能解救自己出苦海喽！”道人抠着脚趾缝隙里的泥巴。
老板娘听闻哭的更加伤心欲绝……
叶七七理不清这里的恩恩怨怨，也不晓得道人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对那个飘荡的魂灵倍感同情。
“那个魂灵如何收回？”叶七七突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就要问你了。”道人又搓着身上的泥巴。
“我？”叶七七震惊的说不出话。
“各中来由贫道无可奉告，贫道只管告诉你如何画符。”
说罢，他拿出一支笔，像是普通毛笔，周身乌红，毛刷为金色，格外好看。
“此为乾坤笔，如有需要，左手唤出定魂符，右手执乾坤笔，画出各类相应符文即可。”
道人并未说话，叶七七突然意识到，道人在通过眼神对视，教她画符！
太神奇了！
“安静！”道人眼神凌厉。
“我也没说话呀？”叶七七心想，疑惑的看向他。
“你思想溜号会影响传输。这是冥界在人间交流的方法。”道人一本正经。
“我们这么互相直勾勾的对视，不是很奇怪吗？”
“不会，冥界沟通用的是冥界时间，我们即便说好几天，在凡间只是扫了一眼而已。好了，传输完毕，少主。”
“少主？”叶七七惊得叫了出来，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老板娘店小二癫狂道人甚至旺财，都齐刷刷看过来。
“什么少主？”老板娘止住哭泣。
“啊不，我是说”叶七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少主也好，皇上也罢，或是布衣！道人说的对，污秽之人，管他什么身份，是时候该去除了。”老板娘长舒一口气，竟然笑了，像是自嘲，又像是洒脱。
道人疯癫的一边笑着，一边拄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放了一锭金子，谁知老板娘并未收。
“这金子还是留给你的爱犬吧！虽然现在活蹦乱跳的，但是狂犬病哪里治得好……和我一样都是苦命的……”说罢掩面而去。
叶七七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旺财，它乖巧的眼神透露出几分清澈的愚蠢，叶七七无奈的拍了拍它的头。
旺财高兴的直拼命摇尾巴！随即对着道人的方向呲牙，还在为抢羊腿的事情耿耿于怀，丝毫不知主人的胡诌八侃，叶七七庆幸，幸好人和动物语言不通！
起身望向暮夜，明亮的婵娟，璀璨的星河，叶七七不禁茫然。
我到底是谁？我从哪来？什么在等待着我？
困惑越来越多，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想的头痛……
理不清就索性不去想，大步向前走，因为前方总会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