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灭门惨案
烈日当头，随着监斩官一声“午时已到，行刑！”
齐刷刷的刽子手们手起刀落，府中上下二百四十余口人头就地滚落。
“娘！爹……不！”叶七七奋力挣扎，突然两眼一睁，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感受到的，只有颗颗簌簌落下的冰冷泪珠。
“师父，七七醒了。”怀夕笑容苦涩。
没等叶七七起身，阿矛握着她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塞给了过去。
“七七，这是你爹狱中……托人费尽心思带出来的。”
叶七七展开手，发现是爹爹的半截衣角，沾满了血渍。
擦擦模糊的双眼。
鲜血歪歪斜斜写着“吾儿七七，望自珍重，莫陷苦恨，余生安乐。”
攥紧衣角，顿时心如刀绞，呼吸也愈发艰难……
叶七七努力滚落到地上，艰难爬起来跪下，推开怀夕要扶起的手，努力平复哽咽的声音，
“阿矛……求求你带我去狱中好不好……求求你阿矛……”
叶七七不住地咚咚磕头，赛华佗沉默不语，许久长叹一声，
“七七，你娘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平安快乐的活下去……我太了解你了，到时你势必会和他们同死……我不能答应你！”
叶七七知道赛华佗说一不二，便不再纠缠，怔怔地望着手里带血的衣角，
“……为什么我们会被抄家？”
“三王爷与四王爷纷纷拉拢你爹，你爹只效忠朝廷保持中立，二人都担心你爹被对方所用，竟纷纷捏造证据，以受贿通敌叛国等数罪上奏，按律当诛九族。”
“皇上不是一向最清楚叶将军的为人吗？”怀夕望着赛华佗不解。
“当乱臣势力高于皇权，皇上即使知道真相，也只能将良臣忍痛割爱，唯有如此方可换得天下几年太平，以图后报……帝王之术，你们还小。”
叶七七挣扎着爬起来，冷静的出奇，
“阿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天都黑了，我好饿，可以吃你亲手做的烤羊腿吗？”
“好！你想清楚了就好，好好休息，不出一个时辰就做好。”
赛华佗和怀夕直奔厨房。
夜风瑟瑟，月光如剑，天牢门前格外寂静。
突然，“嗖”的一声，凌空之中飞出两枚银针，守门的两个狱卒纷纷倒下，一身黑衣蒙面人从房顶轻轻落地，不是别人，正是叶七七。
第一次来天牢，但叶将军曾教过天牢布局，只要不是武功有关的她都感兴趣，自然知道何时天牢松懈，甚至能猜出叶将军关押的大体位置。
天牢的最外层只有两个狱卒，并没有紧锁的大门，叶七七轻松的就能进来。
穿过这个长长的门洞，里面突然豁然开朗，这是行刑的一大片空地，空地两侧各种有两排古树，空地对面是两个狱卒，他们把守的就是狱中大门，需要钥匙打开。
叶七七趁他们闲聊的功夫，沿着黝黑的树影，顺势跳上了树，瘦小的身子，漆黑的夜，他们并未察觉。
“大哥，听说明日午时，叶将军全府上下就要推到菜市口行刑了。”一个狱卒坐在地上靠着墙。
“哎……想不到这么好的将军，竟然是个贪污受贿之辈。”
“不止，还有通敌叛国，据说四王爷证实叶将军前几次剿匪，多次释放匪徒和家眷，有的匪徒还想让叶将军做开国大元帅……”另一个挨着他一起坐下。
“全府上下二百四十余口，除了嫡长女还在通缉，无一幸免呐！”
叶七七咬紧牙关，擦擦婆娑的泪眼，稳了一下心神，手起针飞，俩人也纷纷昏睡过去。
一共翻出两大把钥匙，这一个个尝试天都亮了，干脆拔出剑，电光火石之间锁链应声落地，这把剑是偷阿矛的，叫“噬魂剑”，叶七七用起来倒很顺手。
刚想迈腿进去，突然一只冰冷的手缠住了脚，叶七七心下一惊，闹鬼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你……”
糟糕！刚刚心绪不稳，一针飞偏了！
吓得叶七七赶紧补了一针，“好了，睡吧！”
打开门径直奔向东方，这个时候大部分犯人都睡着了，跑过一个拐角，一眼见到爹娘他们，其余人都在相邻的几个牢房。
“七七！”叶七七尽管乔装打扮，还是被娘一眼认了出来。
拔出剑将牢门逐一砍断，声音震醒了牢内所有睡着的犯人，纷纷叫嚷着央求着替他们开锁，叶七七正犹豫之际，
“七七！不要！”叶将军大声呵斥住。
“爹，娘，我来救你们出去！”说罢拉着他们就要往外走，此时有些人已经朝着牢门跑去，只是过道有点狭窄，推推搡搡之间还有人绊倒，顿时牢中大乱。
“不！爹不能走！”叶将军眼神坚定。
“爹！”叶七七急得直哭，“娘……”
娘亲摸着叶七七的脸，“……娘也不走。”
“为什么！”叶七七又急又气，“小妹阿贵小葵你们帮我劝劝他们……”
叶七七扑通一声跪下来恳求着。
“七七，爹只有不走，才是忠臣。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你还小，不懂朝中之事也无妨……爹只要你以后平安快乐，爹死而无憾。”
“七七，娘也不走。”娘亲泪眼婆娑望向叶将军：“夫君，你我恩爱至此，此生也算共白头，若有来生，我们还做夫妻……”叶将军闻言紧紧将一家人抱在一起。
“娘和爹都无憾，你们要替爹娘活下去，一定要快乐地活下去！替爹娘看看这世间，看看每一次的朝霞落日，去感受世间的所有美好……”
叶七七擦擦泪，笑了笑，
“那我也不走了，我要永远和爹娘在一起！”
“我也不走！”小妹阿贵小葵异口同声。
“不！”娘亲第一次语气略带严厉，“时间不多了，阿贵小葵，求你带他们离开！”说罢哭着跪了下来。
此时沸沸扬扬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
但是人群还是争先恐后的向外挤。
“噗通”一声，叶将军叶跪在了阿贵面前，“阿贵，我叶荣生平第一次下跪求人……求你快带他们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安快乐终老！”
阿贵也慌忙跪下来，“老爷，你我战场出生入死数十年，再不必多说……阿贵明白！”
擦擦泪，阿贵咬咬牙拼命磕了好几个头。
小葵拉着哭个不停的小妹，阿贵拖着叶七七，两人径直就往门口冲。
阿贵顺势劈开了好多牢门，这下彻底大乱，人群熙熙攘攘潮水一般向外涌动。
叶七七努力回头却怎么也看不清爹娘……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人流带到空地，大家疯了一样向大门口冲去，冲过去，那边就是活生生的人间！
突然围墙上多出好多弓箭手，与地面上带刀的士兵形成天罗地网之势。
“谁再往外冲，格杀勿论！”
但留下也是死，冲出去也是死。
犯人与官兵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抢过刀把官兵杀了，有的又被官兵所杀，顿时血光四溅，叫喊连天。
阿贵带着噬魂剑，如同一头关押已久的猛兽，将愤懑和苦痛全部化作一道道白光，全部凶狠地挥向阻挡的一切。
官兵人虽多，但无人能打败一个久经战场的嗜血猛兽，有的还没有到身前已被阿贵一剑封喉，身首异处。
小葵左手死死拉住小妹，右手夺过官兵的刀一个反刃迅速了结了对方。
阿贵和小葵给大家杀出一条路，大门口近在咫尺。
眼见局势无法控制，官兵头子下令，
“越狱者，斩立决！弓箭手准备！放箭！”
无数箭矢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密密麻麻闪着银光狠狠刺入人群。
霎时一片片人倒下，有的扛着别人尸体想冲出去，结果被另一边的箭刺穿脑袋。
小葵功夫虽好，但一面保护小妹，一边与官兵纠缠，许久下来消耗不少体力，加上四面而来的箭，根本躲闪不及。
片片鲜血染红了她白色衣服，映着明亮的月光她拔下胸前的箭矢，大喝一声，继续杀敌。
叶七七挣开阿贵的手，拼死护在小葵身前，此时一支利箭射过来，从后背直穿胸口，来不及疼痛，叶七七抽出箭死死抱紧小葵。
近距离才看清，小葵早已大口大口吐血，终于体力不支倒下，她将小妹的手递过去，阿贵赶来支援。
小葵一边吐血一边颤抖地说“小姐……你们……活下去，替我看看葵花林……我好想爹娘……”
说完小葵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到地上，随之身体瘫软，叶七七拼命呼喊着小葵的名字，她却再无应答……
“小姐！你和二小姐赶紧走！”
阿贵一边拼死阻挡四处而来箭矢，还有突如其来的官兵，一边大声向叶七七呼喊。
忍着身上和心里的万般剧痛，叶七七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擦泪，不舍地轻轻放下小葵，拉起妹妹朝着门口跑去！朝着生路跑去！朝着希望跑去！
突然，小妹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叶七七回头想拉小妹一起跑，发现她被后面的官兵劈了一刀。
阿贵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将那人一刀劈成两半。
叶七七回头抱着妹妹，小妹却已顺势倒下，叶七七摸到她后背长长的刀口喷涌而出的滚烫，此时大脑已一片空白，
“姐姐……我新学了阳春白雪，好想……弹给你听……”她因剧烈的疼痛紧闭了双眼，咬的牙齿咯吱咯吱响……又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叶七七。
“小妹……听到了！姐姐听到了……上次弹的汉宫秋月……师父赞不绝口……”
叶七七呜咽的快讲不清楚话，“小妹……你坚持住……姐姐一定带你冲出去！”
此刻叶七七如同万箭穿心，早忘了自己身上的痛，抱扶着小妹向门口冲去……
她好恨！
刚站起来，突然阿贵挡在了两人前面，叶七七心中一惊，果然他替两小姐妹挡了一刀。
“啊！”随着一声长啸，阿贵拼死砍杀那人，口中鲜血潺潺流出。
死的人越来越多，弓箭手和官兵越发占了上风。
“姐姐！”小妹微弱的声音仿佛拼尽全力在喊叶七七。
“小妹。”我绝望和看着她，叶七七好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救他们！
“姐姐……放下我……你轻功……他们追不上……走……”说罢她想奋力推开，却被叶七七死死抱住。
“不！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叶七七像是安慰小妹，更像安慰自己。
但是大家体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叶七七再怎么拼命替小妹抵挡，还是躲不过身中数箭。
阿贵手里的剑仿佛千般重，现在挥起来格外吃力，但只要他还能站着，不，还在呼吸，就绝对会战斗！
这就是沙场老兵！
大家都因流血过多而倍感疲乏，但我们都清醒：此刻绝不能倒下！
小妹似乎沉了些，叶七七想拼命抱紧，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抵，今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吧！”
叶七七望了一眼头上的月光，圆圆的，凉凉的。
终于叶七七再也坚持不住了，此时距离门口只有两丈远。
可两丈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好远！
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支乱箭，射在叶七七左臂上，再一次巨大的疼痛让叶七七清醒几分，幸好没有射在小妹身上。叶七七吃痛地奋力拔下箭，用尽一切力量抱紧小妹。
……可她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顺势瘫了下来，但仍死死抱紧小妹。
小妹好安静……
阿贵身子已经摇摇晃晃，但还在颤抖着厮杀……
走不出去了……
好困，叶七七努力睁开眼，想再一次看看小妹，拨开她混着血水，湿漉漉的头发，可是视线好模糊，看不清……
就在叶七七沉沉睡去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