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欲哭无泪
义王那日吃过午饭才回去的。应皇子知道义王在府里,也特意赶了回来,跟皇妃两个过去相陪。皇妃早已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打死也不在这屋里吃一口东西的话,捧着一个椰蓉酥油卷吃的香甜。也不说话,只听着他们祖孙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看见义王茶杯里没水了,忙上去给续上,看见老夫人嘴边粘了饭粒,就过去拿手巾给擦了。老夫人许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了,兴奋异常,吃个不住,说个不住。义王和应皇子这父子两个也是十分默契,一边附和着老太太,一边说些个街市上的新奇趣闻,把个老太太听得时而眼睛瞪得溜圆,时而发出快意的大笑。一顿饭直吃到午时方散。
吃罢饭,义王便要回去,老夫人也不挽留,只看着外面的烈日说道:“虽已入秋,暑气未消,出入要小心防暑。”义王应了一声,便自去了。老夫人每日是要午休的,皇妃便也跟着应皇子回到东府。
“我总觉得老夫人跟你义父说的话是话里有话。”丫头们都下去后,皇妃边换衣服边说道。
应皇子未置可否的一笑,双手托着头倒在床上。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被人强迫的呀?为什么这么久不露面呢?”皇妃又道。
这也是应皇子想不明白的地方。他知道义王所作所为都是带有一定目的的。可锁在后院,闭门不出,这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呢?
“而且,”皇妃上了床,两眼放光的看着应皇子道,“我发现这老头满脸春色!不不,不是满脸,反正是脸上带着那么一种……春意盎然的,那么一种……哎呀,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像……有了生气似的,看起来不像以前那样死板。。”
皇妃比划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应皇子先还不满的嗔着皇妃,怪她把义王说的如此不堪,可听着听着就点起头来,他在义王府后院门口第一眼看见义王时,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哎!你义父该不会是在后院里面金屋藏娇吧?”皇妃看着应皇子促狭的笑道。
“冰儿!”应皇子斥道。
皇妃哈哈的大笑起来。
说起藏娇,应皇子倒想起一件事来,对皇妃说道:“紫玉说先要问过她父母的意思,不知问了没有?”
“问不问也没戏。”皇妃道,“我早跟你说了,紫玉哪里能看得上大麻花嘛,你非不听,搞得这些天她都不理我了。”
“哦?”应皇子道,“她一个下人,哪里来的这样大脾气!我这就叫她来。”说着就坐起身来,要下床。
“哎呀算了,还是我慢慢跟她解释吧。”皇妃道。“这也难怪她生气,她这样尽心照顾我,我是该替她着想的嘛。”
“她是你的丫头,照料你是她的本分。”应皇子道。他虽然生性善良,但从小接受的都是尊卑有别的阶级观念,觉得被人伺候是理所当然。又想到皇妃刚才那样体贴周到又不着痕迹的伺候义王和老夫人,不由说道,“冰儿今日表现的很好,看得出,义父对你十分满意。”
说着,用手背抚了抚皇妃的脸颊。
“什么嘛!”皇妃不无娇羞的扭着身子道,“我那是为你做的。我要让他们知道,你这个疯媳妇儿也不是一点礼数也没有。”
应皇子笑。要知道,义王一直是封建礼教的代言人,他自己谨遵奉行,也用这个标准要求别人。最见不得人不守规矩,不识眼色。他自己八面玲珑,也喜欢眼疾手快,机敏灵巧的人。
“你义父还要把他的玉佩给我呢!是我没要。”皇妃得意的说道。
“嗯。义父看到我们冰儿如此乖巧又机灵,心里当然喜欢了。”应皇子顺着她说道。又道,“不过,还是得给大麻花说一门亲事,你留意看后院的丫头哪个合适。”
“啊?”皇妃呲牙道,“紫玉不行不离地方就再选一个?我的丫头就这么不值钱啊。”
应皇子也没经历过这些,这东西府但凡上点年纪的都是义王府过来的,大都是已婚人士,不需要他操这个心。这大麻花是头一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觉得他的随从配皇妃的丫头,这不是正般配吗。可皇妃却觉得丫头怎么了,也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嘛。两个人几番争执,最后皇妃妥协了。不想让应皇子在下人面前为难。挑来选去,觉得雀儿还算稳妥,有紫玉之风。吸取了上回的经验教训,这次她先偷偷问了雀儿的意思,雀儿含羞带怯的说了一句但凭皇子皇妃做主。这意思就是同意了。皇妃这才让应皇子去跟大麻花去说,谁知大麻花还不干,说心里一时容不下别人。应皇子无奈,只得先将此事丢开。
却说黄文氏被那宛儿姑娘这一下逼宫闹得,危机感陡生。又让皇妃教她美容化妆,又要跟着皇妃一起减肥。一来就占着皇妃一天都不能脱身。关键是,别的女眷见有此福利,也要来做。是女人,哪有不想美的呀。而且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让人高兴,‘美容’!好像是一种神奇的魔法,一做之下就会把人变美,让人无法抗拒。皇妃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权威,她会观察每个人的脸,说这个,你的皮肤太干燥了,再不补水,纤维组织就会干扁断裂,就会产生皱纹知不知道。说那个,你的皮肤暗沉无光,肯定是内分泌出现问题了,应该内调加外补,双管齐下才会有效果。说的那些个名词,女眷们听都没听过,更觉这‘美容’神奇无比。只是苦了内院的那几个丫头,除了紫玉,雀儿,灵儿三个只管服侍皇妃,别的里屋外屋的丫头都派上了用场,护肤的,按摩的,端茶倒水的,忙的脚不沾地。好在女眷们都很识趣,也知道那是人家的丫头,不好白用的,每回做完都要私下里给丫头们一些小礼物什么的,后来老准备礼物嫌麻烦,就几个人说好了,每次给丫头们些散碎银两。丫头们累是累点,可一个月下来做美容挣的钱要比她们的月钱还要多,一个个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是皇妃却累得够呛。她一向是被人伺候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忙碌。几天下来就累倒了。可是女眷们都以来东府做美容按摩为荣耀,再者,她们多年未曾打动过的老皮,经皇妃这么又是深度清洁,又是去死皮,又是开穴按摩,还有最最重要的敷面膜,这一套流程下来,无不是旧貌换新颜。所以做完后,无不是大肆炫耀。这一下,连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听说了,首先来的就是二皇妃秀妃娘娘。秀妃娘娘难的的没有带她的那两个宝贝,只轻装简从,来到东府。门上的人来通报时,皇妃刚送走李文亭夫人和她带来的一位同是官二代的豪门媳妇,回到屋里一头倒在床上大叫苦啊!听说又来人了,知道肯定也是来做美容的,扁着嘴做欲哭无泪状。紫玉这些时,经皇妃一再解释,并再三保证,除非她自己看中,否则绝不会再给她说亲,这才稍微缓和了点脸色,不再托病。此时见皇妃这样,说道:“这也怪皇妃。做什么事都是张明打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下好了吧?连宫里的娘娘都惊动了。就云儿她们那点半瓶子手艺,能伺候得了娘娘们吗。”
“我也不想啊。”皇妃拖着哭腔道,“我就是想自己享受享受,谁能想到她们也来凑热闹。”
“秀妃娘娘跟别人不同,皇妃还是赶紧收拾着去吧,别让娘娘久等。”紫玉说着扶起皇妃来,给整理了衣服头发,就一起出来。皇妃累的连一回来就换衣服的规矩也省了,看见裙摆压得皱皱巴巴的,也懒得理。踉踉跄跄的跟着紫玉来到会客室。可会客室里已经坐着三皇子和绿冬了。皇妃的会客室本来也是里外两间屋子,方便女眷们休息闲聊。来做美容的多了,皇妃就把里间屋子改成了美容室,放了两张美容床和美容用品。平时来的大都是些女眷,里面做美容,外面聊天,互不相扰,但若是有男客到访,比如三四皇子两个常客,那大家就要拼个手速了。一般是谁先来,谁就留下,后来的只能是明日请早了。绿冬和三皇子两个来的几乎把东府的门槛都踏破了,所以,门上的人也就不用通报,直接让他们进去了。他们也来得巧,来的时候正是皇妃刚送走李氏两个,而秀妃娘娘还未到,所以皇妃并不知道他们来。苦哈哈的领着秀妃来到会客室,一进门看见他们两个,活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上前一把就拉住了绿冬,就差说一句:同志啊,可把你们盼到了!紫玉见皇妃这样前倨后恭,怕秀妃生气,忙上前提醒皇妃道:“皇妃,给秀妃娘娘上什么饮品?”
皇妃的美容之所以那样受欢迎,并不完全是因为做美容这一个方面,还有皇妃根据季节和个人体质定制的特色茶饮,什么姜枣茶,什么银耳羹,什么玫瑰露,什么菊花饮……,都是女眷们听都听过的东西,喝起来又是那么可口。配着精致的茶点,又是美容,又是美食,试问谁能不爱?
皇妃收到紫玉的眼色,立马反应过来,回身过来,不着痕迹的请秀妃坐下,这才说道:“给秀妃娘娘和绿冬炖一碗燕窝吧。给三皇子上一杯菊花茶。”
“啊,燕窝?”绿冬瞪大眼睛道。她是小姑娘,对这些美容呀什么的还处于懵懂的阶段,不那么上心。因此,尚没有加入抢购大战。只听说这东西如今是奇货可居,有钱也买不到。可具体这是个什么东西,她还没见过。
“绿冬你这般吃惊,该不会是还没有吃过燕窝吧?”秀妃笑道。她这样说,一来是取笑绿冬,二来也是显示自己对吃什么不屑一顾,就算燕窝也是一样。
“是啊!”绿冬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来东府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她给我吃过。哼!没义气!”
紫玉正接过外头丫头们递进来的茶点一一放在各人的桌前,闻听绿冬这样说,就笑道:“那绿冬姑娘这回就沾沾秀妃娘娘的光,也尝尝燕窝的味道。”
“哼!我才不稀罕呢!”绿冬噘嘴道。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绿冬跟着应皇妃,也学的这般俏皮。”秀妃笑了两声说道。
“谁跟她一样了!”绿冬一扭身子嗔道。
“你们瞧,越说她越像了。”秀妃回头看着皇妃道。
皇妃看见三皇子一个人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便想赶快打发走秀妃,跟绿冬三皇子说笑一会儿散散心。便主动说道:“秀妃娘娘今天来的真是不巧,刚好三皇子和绿冬也在。要不能让娘娘体验一下我这里的独门特色。不过这样也好,刻意有机会跟娘娘聊聊天。”
她这分明就是送客的意思了,你想啊,秀妃大老远的出宫来,会是跟她来聊天的吗!可她忘了,三皇子是秀妃的小叔子。虽然同父异母,终究是长幼有序,听皇妃如此说,便站起来说道:“既是皇嫂前来有事,那应弘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起身施了一礼,就出门而去。把个皇妃在那里欲哭无泪。她倒是不用动手,可总不能把人丢下你自己就回去吧?还不得陪着跟人聊会儿?说说皮肤状况?女眷们对皇妃对她们皮肤的分析,当成大夫号脉后解说病情,或者算卦的看完相分析前因后果一样神秘而又过瘾的事情。好像每个人都想让别人来刨析自己,告诉他们你的身体怎么样,你的性格怎么样,你的心理怎么样,你的运势怎么样。完后他们就会觉得啊呀说的真准,怎么竟会有这么懂我的人。听皇妃分析她们的皮肤状况就是这样。听皇妃说的那样头头是道,她们就会觉得像是找到病根儿了,这回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