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骑着马儿唱着歌
徐福跟随义王多年，岂能听不出义王话里的意思，义王是说只要你父子忠心为我做事，自然会无事。
想当初义王提出让徐福的儿子徐柱儿去打理山北的生意，徐福还暗自得意，觉得父子两可以各自独挡一面。万万没想到父子从此分隔两地，再难见面。义王这是要他父子互相做质啊！为了对方的安全，他们只有乖乖的为义王效命，再没有别的路好走。现在后悔也晚了！
屋子里，义王坐在那里久久没动，脑子里仍在回想着徐福的话。徐福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里，只有一句对义王有用。那就是老鸨子苦心经营，跟朝廷大员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关系网。
这么说来，圣上再是铁腕，他的朝纲也不是铁板一块，他的统治也不是天罗地网，还是有隙可乘的。这对他来说就是满天乌云中透出的一线阳光。只要他们有缝隙，他就可以将这缝隙扯得更大。
他已经确定圣上会将五皇子应沣立为储君，迫切的想找机会接近五皇子身边的人，以打探虚实。可是他现在行动不便，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是以不敢贸然行动。
不料这日竟遇着了机会。
那日，义王照例在街上闲逛，突然口渴难耐，看着离自家的绸缎铺不远了，就信步走了过去。
铺子里竟是人满为患。挤挤挨挨的都是人。义王的铺子是一向生意很好，可此时不时不节的，哪来这么多做衣服的。义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进去一听，才知道都是买布料的。
这个说，“我要皇妃前几天穿的那件粉色的纱料。”
那个说，“我也要，我也要！还要她以前穿过的那间墨绿色的绸料。”
还有的人急的直捶柜台，“这些料子我都要了，快点给我拿啊！”
几个伙计忙的满头冒汗，疲于应付。根本没看见义王进来。
见生意这样火红，义王心情大爽，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一旁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印象之中，每年只有到了腊月年关生意才会如此红火。这倒是沾了这疯癫儿媳的光了。几个铺子里头，不管是卖首饰还是衣料，只要是卖女人们用的东西的，生意都奇好。毛收入较往年能多出四五成。也不知道这些个女人们是怎么想的，偏要跟个疯婆子学。
正惬意间，眼神一瞥，竟看见一个宫里的人。挤在人堆里，像是也在买东西。
“公公这边请。”义王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轻声道。
“哦，义王。”那位公公见是义王，忙要见礼，义王忙抢前一步扶住了，领着那人出来，来到后面的账房。
“刘公公这是……”义王看着公公问道。
“咳！让义王见笑了。”刘公公捂嘴浅笑道，“这不是赵贵妃听说义王你这铺子里的衣料新颖又漂亮，就让我偷偷出来采购。没想到却碰到了义王。”
“哦？公公几时去的西宫？小王竟然不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义王心里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
“去了都有一年多了。只是像我这等奴才，位卑人贱，走到哪儿不是像个屁似的，谁会在意呢！”刘公公翻着白眼儿说道。
义王温厚的一笑，并不理会刘公公的刻薄，只是说道：“宫里的采买一向不是在苏天林的德义斋吗？公公为何会在此啊？”
“哎呀！都跟你说了我是偷偷出来的！”刘公公身子一扭，嗔了义王一眼说道。义王只觉得浑身一耸，打了个冷战。——这公公们的妩媚风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这是赵贵妃赵娘娘让我来的，用的也是赵娘娘的体己。跟宫里没有关系。”刘公公道。
“哦。”义王点点头，略一思忖，又抬起头来打量了那刘公公一眼，试探着说道，“公公若要是还有别的事，不妨就先去？我会让伙计把店里的衣料每样都打包一份，备好了，公公一会儿回来再拿。你看可否？”
“那自然好了！”刘公公喜道，他好不容易出一趟宫，当然想到处走走了。可转而一想又道，“只是……贵妃娘娘给的银子有限，这万一要是……？”
刘公公为难的看着义王，暗中掂了掂腰间的钱袋子。义王看出他的想法，便笑道：“诶！这个稍后再说。倒是公公你难得出宫，可要好好玩玩才是。这些个银子你拿着。”义王说着从袖中掏出十几两碎银塞到刘公公手里。
“这，这如何使得？”刘公公大喜，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待遇，半推半就的撒着手说道。
“公公辛苦。平日里想孝敬公公苦无机会，公公你就别推辞了。”义王说着，将刘公公送了出去。
回来即吩咐伙计，将店里最好的衣料拿几匹出来，备好了。待刘公公来取时，须得如此如此说，然后视刘公公的反应应对，然后自己就躲了出去。
搭上刘公公这条线，义王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一直以来就想在宫里安插一个耳目，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冒然下手。这刘公公在宫里只是一个小催巴儿，就是个跑腿打杂的，谁也不会把这样一个人放在眼里，是以可以避人耳目。处斩刘广成时让他来监刑，让义王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加紧行动。他的先确认圣上选定的人选是不是五皇子，这样才可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如果真是五皇子，那他首先要撼动的就是镇国公父子。他从未考虑过在宫里做什么手脚，诸如，让赵贵妃失宠，或让五皇子有什么闪失。一是因为难以下手，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圣上但凡选定人选，就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轻易改变。而能撼动镇国公父子的，只能是逼着他们有所行动，给圣上造成他们急于让五皇子登基，联络朝臣不惜逼宫来让圣上退位的假象。镇国公本就功高盖主，圣上对他必定也有所忌惮。此事一出，以圣上的疑心，必然会对镇国公有所节制。镇国公一门上下都仰仗他在朝中立足，镇国公若有什么，赵贵妃，赵万成，以及赵万成和镇国公的门生故旧……这一下影响就大了。到那时，他也就可以乱中取势。义王夜夜无眠时，已把具体的每一步行动，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反复推敲，以保证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纰漏。就算圣上选定的不是五皇子，到时朝中大乱，他也一样可以待时而动。
义王和刘公公交往几乎都是光明正大，就在铺子伙计们的眼皮子底下。问的也都是些最近可忙，家中父母可好之类的礼节性话题。他凭的是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从看似无心随意的对答中做出分析判断。比如，刘公公说最近十分清闲，五皇子每日去和瑞皇子一起读书，午间也不回宫用膳，而赵贵妃也是每日闭门不出，因此他们这些个跑腿小子都像出了笼的野马，终日在外游荡也无人管束。义王便觉得这正是了。五皇子若真是新任准太子，那岗前培训自然是免不了的。从皇子晋升为太子，这其中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至于瑞皇子嘛，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设的幌子罢了。可赵贵妃闭门不出，这倒是让义王很是费了一番思量。自古母凭子贵，五皇子若是被选为太子，那赵贵妃应该更加扬眉吐气才对呀？皇宫里的女人，一辈子做金丝鸟，眼里看到的也就笼子那么大的一点地方。脑子里想的除了自己争宠，就是帮儿子争权夺利。尤其现在，留在皇宫里的这些个嫔妃基本上都已经是人老珠黄，成了摆设，圣上从不在后宫留宿。知道争宠无望，有皇子的便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扶植儿子上面。赵贵妃既然已经胜出，为何还如此低调。可再一想圣上的老谋深算，他便又释然了。圣上虽然选定了五皇子，可在外界看来，太子应堃仍然健在，圣上之所以谎称太子正在康复，就是为了稳定民心，瞒天过海，以待五皇子长大成人。是以断断不会透露出一点五皇子的风声，只会更加宣扬太子康复。而镇国公就算知情，可圣上一日不颁诏公布五皇子为太子，他就一日提着小心，怕中途发生什么意外。是以赵贵妃在宫里才会如此谨慎。
这几日人们纷纷传说，太子的车驾出现在街市，还有人亲眼看见太子坐在车上，便都说太子是彻底康复了。当下举国上下皆大欢喜。只有义王在暗中发笑，觉得这更是证实了他的判断。
但是对民间来说，太子康复确实一件大喜事，可喜可贺，虽然官府没有组织，但民间自发的庆贺活动络绎不绝。乐乐街灯火通明，寻欢作乐的人们日夜不休。太子如果能顺利继承皇位，对百姓来说，意味着安稳平和的生活可以得到延续，不会有动乱，不会有变故，生活甚至可能比现在还要安定富足，因此他们就敞开了的狂欢起来。
这一日，三皇子请客。可能是绿冬说了，每次都是吃吃喝喝的没什么意思，三皇子于是便邀请大家到城外郑公子家里新建的围场去玩。夏天是围场休猎的季节，不能打猎，但是青山绿水，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耕读渔猎是农耕社会的四业，都是正经行业，受人尊重。只是在英朝，猎已经超脱了其余三项，成了权贵富豪们的专属娱乐活动。圣上喜爱围猎，更让这项活动成了跟现代社会的高尔夫一样的高尚运动。引得人们趋之若鹜。
郑家猎场位于朝歌城外的一个山上，据朝歌不过二十馀里。一行人天刚亮就出发，男的骑马，女人们坐马车，浩浩荡荡向山里进发。
这是皇妃醒来后的第一次远足，兴奋的不得了。头一天就开始准备要带的衣服行李。什么早晚的披肩，爬山用的轻便软靴，遮阳的雨伞，防晒的帽子，防风的丝巾，喝水的水壶，路上吃的小零食，还有用来给皮肤补水的喷雾……不说衣服，光是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就装了一个大包。绿冬出来一向不用丫头跟着，看皇妃的轿子大，三皇子便让她坐皇妃的轿子，谁知，一打开帘子，看见轿子里挤得满满当当。不由得撇了撇嘴。皇妃知道她什么意思，忙讨好的说道：“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带？别怕，到时候用我的。”
绿冬哼了一声走开了。她跟其余几个家眷都不对付，便嚷嚷着要跟皇子他们一起骑马。应皇子他们都知道绿冬会骑马，也常骑，便找了一匹温驯的骟马给她。三皇子不放心，跟在她身边招呼着。
绿冬生性活泼，又是假小子性格，出来这广阔天地，放眼这秀丽山川，那叫一个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听得轿子里的皇妃心里痒痒，只想也去骑着马儿唱着歌。因自知不会骑马，这才作罢。可见绿冬一口一个应哥哥，问东问西，而应皇子跟她并肩走着，脸上挂着少有的轻快笑容，和绿冬说说笑笑，她便又吃起醋来，也叫应皇子。
应皇子以为她有事，忙掉头过来问：“冰儿何事？”
皇妃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说：“嗯，那个……我，我也想骑马。”
“骑马？”应皇子笑，“你几时学会的骑马？”
皇妃被他笑的有些羞恼，便犟着脖子说道：“我不会骑你会啊！你没见电视里演的吗？男的坐在后面，女的坐在前面。”
应皇子也顾不得追问什么叫电视里演的，只惊问道：“你是说你我共骑一匹马？”
“啊！”皇妃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应皇子却忙左右四顾，看别人有没有听到。然后低声说道：“冰儿不可任性。出来不比府里。”
“是啊皇妃，当心让人听见笑话。”紫玉忙也跟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