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想死

    直升机的轰鸣声划破夜空，尘墨渊坐在机舱内，他戴着一对耳机，面无表情的靠着窗户。

    飞翔在天空中，地上的一切一览无余，尘墨渊往远方的西海滩区看去，只见那里仍是一片白雾茫茫，并且浓重的雾气正在朝着其他的地方蔓延。

    经历过利维坦的攻击，此刻的海滨市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身后的山海卫基地散发着点点光亮。

    距离出院，已经过去了四天，在这四天里，尘墨渊经历了许多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未知生物，血脉，山海卫，四天前，他还是一个憧憬着美好未来，即将出院的病人，四天后，他却失去了所有，未来也变得捉摸不定。

    一时间，尘墨渊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他从来没有如此的迷茫过。

    依稀记得在自己六岁的时候，那时年幼的自己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他只知道长辈让他哭，他就哭，让他难受，他就要难受。

    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身丧服，跪在父亲灵前抱着他，告诉他从今往后只剩你我的时候，尘墨渊也许有那么一丝触动，只不过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父亲。

    两年后，在尘墨渊八岁时，一次的偶然的体检，让他的人生从此变得灰暗起来，年幼的尘墨渊读不懂体检单，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下午。

    那一下午，尘墨渊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孤独，他蜷缩在沙发上，很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电视机的声音很大，播放着他最喜欢的动画片，但是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内心的寒冷。

    傍晚，一身酒气的母亲打开房门，她为尘墨渊下了一碗面，面条很清淡，没有味道，但是尘墨渊还是吃的很有滋有味，他害怕母亲会丢下他，所以一晚上都很乖巧。

    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尘墨渊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却只看到了妈妈瘫坐在父亲的灵前，身边堆着啤酒瓶子，看着看着，他也模糊了双眼……

    住院的第一天，尘墨渊遇见了李小姐，那是他的护士，从此刻开始，他往后的人生，只剩下了药品，手术，化疗，以及洁白的病房。

    小学同学们有时候会带着鲜花和水果来看望他，祝福着他早日好起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群昔日的伙伴们升入初中，考上高中，他们来看望尘墨渊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的，他们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尘墨渊的记忆里。

    第一次病情加重时，医生预言他活不过当天晚上，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他问母亲死亡是什么，母亲流着泪，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死亡就是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

    尘墨渊很高兴，他想着终于能见到爸爸了，也不知道几年没见，爸爸是否还能认出来他，是否还能像小时候逛庙会那样把他驮在脖子上。

    但是看到妈妈的眼泪，看到她的白发，尘墨渊又有些不舍了，要是自己下去陪爸爸，那妈妈怎么办？

    思索再三，尘墨渊决定要活下来，他拼命的呼吸，拼命的睁着双眼，努力努力再努力，终于，不想死的心战胜了一切，他活了下来，病情也被抑制住了。

    后来母亲怕他一个人无聊，给他带来了许多书，还有一本厚厚的字典，尘墨渊从此喜欢上了看书，遇见不认识的就查字典，再不会就问李小姐。

    为了活下去，尘墨渊认真的对待每一次治疗，按时服下每一片药，最痛苦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能转动，但他却依旧坚持吃下食物，他不要死，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有了笔和纸后，尘墨渊开始写字，他在纸上抄故事，并对一些自己不喜欢的故事进行改编，对一些开放式结局的故事编写结局。

    当厌倦了抄写与改编后，尘墨渊就想要写一本书，写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于是在某个心血来潮的下午，《勇者陌鱼》诞生了。

    开始写小说的尘墨渊找到了更多不能死的理由，他要写小说，要完结，要出版，他不能死，他爱笔下的异世界。

    为了不让李小姐伤心，他不能死，为了不让妈妈孤单，他不能死，为了不让医生白费功夫，他不能死，为了写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他不能死。

    在孤单而又漫长的岁月中，信念却宛若太阳般耀眼，鼓励着他拼命的活下去，拼命的动起来，拼命的吃饭，拼命的看书，写小说。

    尘墨渊从来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在医院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有可能死亡，对抗病魔就像是一场战役，而他既是前线的士兵，也是统筹的将军。

    他要告诉所有人，这具身体，属于尘墨渊，只要他尘墨渊不想死，任何病痛都带不走他。

    痊愈的那天，尘墨渊久违的哭了，他打赢了这场战争，登上了最后的王座，就像勇者杀死了魔龙，他也战胜了病魔。

    “妈妈……您到了另一个世界，请代我向父亲问好，告诉他，儿子过的很好。”

    人死后，会去往另一个世界，即便到了现在，尘墨渊仍然如此固执的认为着，透过窗户，他已经离开了海滨市，前往了不知名的远方。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为你报仇的，利维坦……”

    尘墨渊闭上双眼，心中却已然升起了熊熊战意。

    这一次，他要杀死利维坦，就像战胜奥森默尔一样，不管要花费多久的时间，他都要去亲自终结这只巨兽，希望它，也能活到自己有能力杀死它的时候。

    念响前往异世界的咒语，尘墨渊睁开双眼，夜很漫长，他还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多的能力，这是只属于他的血脉，只属于他的能力，这座异世界，将是他用来对抗未知最好的武器。

    ……

    “勇者先生，你要吃糖饼吗？”

    尘墨渊走到风车镇的门口，远处的教堂上，一个巨大的风车正在徐徐转动，这里的天空碧蓝，远方的牛羊伏在草地上，所有人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低下头，一个小姑娘提着篮子，一脸微笑，手中举着一块糖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