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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困山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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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曜浑身一震, 血肉钝痛,心上仿佛被猛地捅了数刀:“这是、这是什么……”p> 山中又是一阵雷响,云咎坐起身, 深深闭上了眼睛。须臾,只听锁链颤响,明曜后退了两步, 踩着石地重重滑倒在地,他连忙伸手去扶她, 却在对上她茫然的视线的瞬间顿在原地。p> 她看不清他的脸,可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明曜脸色煞白, 睫毛轻颤,眼神中又是惊惧,又是绝望, 又是厌弃。p> 那种复杂的眼神坠在她琥珀色的漂亮的大眼睛里,简直像是寒冰般瞬间将他冻结在原地。p> 她……怕他。p> 明曜袖中的凤凰匕首滑出了一角, 静静躺在她的手边, 她盯着云咎的轮廓, 脑海中却不断不断地闪现他神印的样子。p> “你觉得和神明结契之后,真的……就可以不死了吗?”p> “可若这把刀不听话, 且随时有可能倒戈, 你觉得…… 还会怎么做?”p> “天道会杀了他的。”p> 明曜的声音在暴雨声中,轻得像是要化开,但因为太绝望了, 落在云咎的耳畔显得如此清晰可辨:“是天道……是天道干的……”p> 她恍惚地摸向手边的匕首, 紧紧握着它,像是濒死者握紧最后一线生机:“是因为我……没能涅 ?”p> 她垂眸盯着那匕首, 魇住一般定定看着它。p> 她抬起头,在云咎颤然的目光中,一点点将匕首抽出来。p> 云咎终于察觉到她的异常,探手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想做什么?”p> 明曜仰头看着他:“松手。”p> 云咎紧紧攥着她:“把刀给我。”p> 她垂下头,眸中倏然滚落两行泪水,像是崩溃了一般沉默却激烈地挣扎起来。p> 云咎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却被明曜骤然爆发出的力量甩开,抬眸瞬间,刀光一闪,他瞳孔骤缩,抬手去握,尖利的刀刃骤然划破他的掌心,削肉见骨,堪堪被他停在她颈前半寸。p> “你疯了!”p> 他抬手甩开匕首,在她惊呼声中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你在做什么?!”p> 明曜死死盯着他的掌心,瞳孔震颤,语气冷然:“ 这样对你,这样对北冥,我要杀了 。”p> “明曜?”云咎恍然明白了什么,松开手,用完好的那只轻轻抹去她下巴的血渍,他细细打量她的神情,终于后知后觉她目光中的那种厌弃并不是对他,而是她难以抑制的自厌。p> 他眉头微蹙,凑上前贴近她,一边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去明曜脸上的泪水与血水,一边思忖她之前透露出的无甚逻辑的只言片语。p> “天道……暂时没有对我动手。”他低声道。p> 明曜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濒临崩溃的眸中仿佛有惊涛一点点平息:“你……”p> 云咎捂住明曜的双眼,她感到有些陌生的神力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片刻后,只听他轻声道:“会……有点难看。”p> 他松开遮挡着她视线的手,另一只手的掌心燃起一团狰狞的暗色光晕,下一瞬,那被凤凰匕首划伤的血痕便缓缓愈合了。p> 明曜抬眼去看他的脸,视觉恢复了,他额前那狰狞的伤口便越发显眼地暴露在她眼底。

    这时她才看清,暗中交错的伤痕并非一般的刀伤,其上甚至覆盖蠕动着几道暗色的魔气,如同小虫般缓缓在他额前攀行,似乎随时有什么东西要破开他的前额挣扎而出。p> 这半边伤痕与另一半颜色灰败,却形状美好的神印,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对比。p> 太邪气了,邪气到确实有些丑陋。p> 明曜倒吸了一口冷气。p> 云咎垂着眸,不敢去看她的神情,他想伸手去抱她,却有所顾虑般转了动作,似乎又要去捂她的眼睛。p> 明曜挪后了半步,侧头躲开了他的动作:“不是天道……那是……”p> “婚契没有被毁去。”云咎轻声道,“大婚之日未过,天道没法出手,这是……我自己弄的。”p> 明曜闻言一怔,愕然望向他:“你疯了?”p> 她眼眶微红,简直想象不出曾经那样清冷平和的神明,怎么可能疯到自己动手毁了自己的神印。p> 他抬眼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别怕。”p> 她又后退半步,伸手挡住自己的唇,像是难以置信般抵住身后的石壁:“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p> 云咎却敛下眸,试图转移话题:“魔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逃婚?”p> 虽然问得生硬,但如同神印之于云咎一样,这个问题也是明曜不得不面对的。p> “姨姨们的身躯里,是北冥其他魔魂,天道说,她们真正的魂魄在 手里。在你来魔渊那天……她们就……被杀死了。”p> 云咎骤然握起拳,眉间郁色深深,额前那骇人的神印几乎要燃起冲天的魔息,几线暗影在皮肤下游动地更快了。p> 他抬眼看向她,乌黑的眸中却是与神印

    的气质截然不同的难过:“我没有。”p> 明曜此刻却完全没法给他回应了,云咎额前的神印实在是太邪气了,她只要看他,就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将他的额前皮肤下爆裂而出。p> 他原本长相就凌厉偏冷,之前浅金色的神印不过是为他的长相更添冷感,而如今这个……确实在是……p> 她眼神颤抖着移开,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答复。p> 云咎的目光却一下子黯淡下来,他掌心燃起暗焰,抬手到她眼前,似又要令她视线模糊。p> 明曜连忙闪躲,喊道:“我不要!”p> 云咎的动作刹那停在原地,他非常难过地看着她躲闪的模样,低声道:“是……很难看吧?”p> 明曜:“……”p> “对不起,”他又道,“魔族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做过,你相信我。”p> 明曜很想说她本就是信他的,可云咎掌心的那团暗焰还在她身旁闪烁,她没法适应得那么快,只能又缩着点了点头。p> 云咎默然了一瞬,情绪一下子跌落了谷底。若说他之前对明曜还有怒意,此刻听说了天道如何威胁她,又见她对自己这样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就只剩下了对自己的恼恨。p> 说到底,还是他没让她足够信任他。p> 这边云咎的气压低沉下来,那边明曜也在默默做着自我调整。p> 在煜初告知了她有关天道的一切之前,她就完全信任云咎坦诚的,关于北冥的一切。天道或许不能理解她对云咎的感情,可他们彼此却是清楚的――这种信任并不是天道几句话可以消解的。

    天道给她的交易中,真正令她在意的只有姨姨们的魔魂,何况天道当时起誓为证,她不得不谨慎。p> 她当时想的是,既然天道起誓她悔婚之后,便让姨姨的魔魂与她相见,那她们至少在与她见面之前是安全的。p> 可如今阴差阳错,非但她没有成功涅 ,就连婚契不知为何,也没有销毁,甚至云咎还把自己搞成了这样……p> 她实在觉得又心疼又抱歉。p> 可是一看云咎现在的脸,又实在是……p> 明曜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气愤,让云咎模糊自己的视觉必然不是长久之计,她也不可能因为一道神印而一直躲着云咎,这对他而言也太不公平了。p> 可是一时半会儿……p> 明曜叹了口气,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再看那神印几眼,让自己早点习惯。p> 谁知一转头,却恰然看到云咎低头拾起了煜初的匕首。p> 明曜心脏都悬起来了,她觉得云咎情绪状态实在有些不太稳定,拿着那匕首指不定要出什么事。p> “明曜。”云咎低头打量着凤凰匕首,轻声道,“婚契没有彻底毁去,是因为你心里并不是真的想和我一刀两断。”p> “这是上古凤凰的神火所做,与你血脉相连,它只听你的心意。”p> ……是这样吗?p> 因为她下不了决心,所以婚契并没有销毁,山中婚契之力依旧在庇护新人,导致她也没有顺利重伤涅 。p> 明曜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是真的心中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p> 云咎抬手用匕首削短了额前的几缕发丝,勉强遮挡了神印,然后才敢抬眼去看明曜:“所以……婚契还是有效力的。”p> 明曜眼波闪了闪,听出了云咎的话外之音。可是她尚未跟云咎说过天道的那个那么重的誓言,她之前会因为它悔婚,如今也依然会心存顾忌。p> 明曜沉默了下来。p> 云咎望着她,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乎称得上暴躁而阴郁,他额前的暗影移动不定,在他握紧了匕首的瞬间越发激动起来,像是皮肤下暴起的经络。p> 明曜抬眼,间云咎提着匕首,神情淡漠地走到她身前,那神印虽有发丝遮挡,却仍能清晰地看到其下暗线跳动,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十分……p> 明曜有些绝望地靠着石壁闭了闭眼。p> 她还是有些接受无能……p> 却在这时,她掌心一沉,那凤凰匕首被云咎重新放回她手中。p> 他凑近她,带着她握着刀的手,将刀尖抵住自己的眉心。p> “明曜,别怕。”他轻声道,“要是你不喜欢,就把它去掉。”p> 明曜指尖轻颤,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p> 她失措地望着他:“你……我……”p> “不成婚也行,但别再离开我了,”血珠顺着他前额滚落,暗线终于害怕起来,瑟缩地聚到神印的一角不敢再动。p> 云咎低声道:“是你先说爱我的,明曜,只要不离开,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p> “让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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