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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只赔付了医药费,于纪禾而言没丁点损失——无非就是费了点嘴皮子的功夫——因为哪怕是赔付出去的钱,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王大富那里拿来的。

    被叫去学校之前,纪禾特地去了趟医院看望那小胖子。

    倒不是真的关心他伤势、心怀愧疚什么的,她得亲眼查看过小胖子伤势到底如何,才好去应对这种是他们自己理亏在先的尴尬局面。

    毕竟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妙。

    没曾想老天厚爱,这一去便获得了个柳暗花明扭转盈亏的契机。

    她站在病房外面往里瞧,一眼过去,哟,王总,好时光的常客,怎么跑这来了。

    原来是小胖子的爸爸。

    这位王总可是好时光的座上贵宾,每次到场都开个豪华包厢,佳丽一群一群地点,消费上千上千地送,他和工号957的佳丽还是长期的情人关系。

    简而言之,他在外面养女人了。这倒没什么稀奇,纪禾在好时光三年,应付招待过那么多酒客,就没几个是未婚的。手上戴着闪亮亮的婚戒,也不影响他们左拥右抱和别的女人乱搞。

    关键点在于,听闻王总极其惧内。他原是个吃软饭的入门赘婿,妻子娘家是个暴发户,有钱得很。他住着妻子的房,睡着妻子的床,花着妻子的钱,生了个儿子跟妻子姓,没什么好抱怨,一辈子吃喝不愁,多少人梦寐以求呢。

    就是这妻子的德行吧

    啧,长得跟烈火奶奶一样也就算了,还脾气爆,嗓门粗,屁股炸,稍有不合她心意就逮着一顿打,偏生膘肥体壮的又打不过。不是,是打得过也不能打,毕竟后半辈子仰仗着人家呢。

    王总这心里憋屈啊,跟含冤五百年似的,恨意都发泄都佳丽身上了,花起钱来像报复社会,眼都不眨好几万一个水漂就打过去了。

    但妻子家家规森严,有时无论王总多么逍遥多么尽兴,妻子一个来电,他就得屁颠颠滚回去。狐朋狗友都嘲笑他是耙耳朵,软饭王。

    这下好了,让纪禾抓到了把柄,威胁人什么的她最喜欢干了。王大富也识相,毕竟妻子是他花天酒地的生活的支柱,全部经济的来源,养情人这事要是被她发现然后净身出户,那他就真扑街了。

    面谈之后王大富答应得很爽快,承诺平息解决这件事,不给她们带去任何麻烦,有了他的钱和保证,纪禾这才敢有恃无恐地和胖妈叫板。

    纪禾走出教务办公室时神清气爽,见到那三个趴在窗台上鬼头鬼脑偷偷观望的孩子,又佯作出点阴晴不定十分骇人的怒威,委实令陈祈年和双胞胎提心吊胆了一路。

    停下后他们又困惑不解了,因为姐姐破天荒地带他们到了牛肉馆。

    纪禾点了个牛骨汤锅和一些叶子菜,将菜单递给他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陈祈年和双胞胎面面相觑。

    姐姐该不会被气傻了吧?

    未知永远是最折磨人的,哪怕纪禾骂他们、扁他们、掴打挝揉,都行,因为打过骂过就代表这件事揭页翻篇了。

    可从事发到现在,纪禾没讲过一句重口,捉摸不透的,他们只得靠猜,她到底是酝酿大招呢,还是既往不咎呢?

    形如零敲碎受,真的很让人抓心挠肝啊。

    汤锅煮好了,牛肉片都熟了,发散出阵阵飘香,是三个孩子从没尝过的珍馐,他们却食不知味,相互间用眼神交流,弄得饭桌上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兮兮的氛围,跟鸿门宴似的。

    纪禾倒是自在,牛肉蘸酱吃了一片又一片。她瞟了他们一眼,见折磨他们折磨够了,才夹着菠菜说:“知道为什么带你们来这吃饭么?”

    三个孩子摇头如拨浪鼓。

    纪禾一笑:“猜一下。”

    这种笑就好像是临死前刽子手施露出来的怜悯以及安慰的笑,三个孩子更加惊心悼胆,如坐针毡,陈祈年斗胆问:“奖励?”

    他胡言的,不料纪禾置下筷子,眸色认真道:“不错,奖励。但不是奖励你们打人这种行为,而是奖励你们维护家人的坚定和勇敢,明白么?”

    陈祈年点点头,双胞胎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纪禾语重心长:“谣言不是三两天就能休止的,也不是靠你一张嘴就能澄清,以后类似的事情肯定还会有很多,我不是要你们为我出头,我是想让你们记住,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相互照顾,成为彼此之间最坚实的后盾,不论外面发生什么,都有个心安的地方。爸妈去世得早,只有靠我们自己,但我们也不是随便能让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就反击回去,用不着客气,我相信老天爷还不至于这么没功德,能让世道亏待了咱们。”

    “只是有一点要注意”纪禾本想说杀人不用刀,但对小孩子说这种直白粗暴又血腥的话不合适,于是改口道:“兵不血刃毁人无形,反击也得学着聪明些,不能人家几句话把你激怒了然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鲁莽从事,理和法你总得占一样。像那个小胖子,你都上六年级了,你放学后去堵他吓唬他不行么?非要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去揍他?”

    纪禾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味了,好像在教唆三个小屁孩犯罪,她清清嗓子,重新组织语言:“总而言之,多个心眼,三思后行,能忍则忍,一定不要做先动手的那个,真的动了手也得挑着点地方,别闹出人命,懂了吗?”

    三个小屁孩尚未搭腔,纪禾自己又先沉默了。

    怎么像潶社会。

    不管了,黑就黑吧,她也希望他们仨能在自己的成长之路上硬气点,做个不好惹的硬茬,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毕竟她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他们身边替他们擦屁股的。

    纪禾再次问道:“懂了没有?”

    如此长篇大论对双胞胎来说有点难以消化,但“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中心旨意浅显易懂,双胞胎很认真地听进去了,像一条镌刻在骨髓里永不磨灭的铁训。

    他们是一家人,是世上仅剩的几个血脉相连的家人,哪怕时光荏苒如江水东去、哪怕翻天覆地慨而慷了,他们也仍然是一家人。

    三个孩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多年以后当他们回想起来,有关于这个家的模样,不是潮湿破旧的四壁和存余所剩无几的米缸,不是那些在角落里陨灭的尖声谩骂与哭泣,而是这一刻,热气腾腾的汤锅和飘香四溢的牛肉,喧嚣、安定,像凡尘里最平常的一束烟火。他们的心和胃都得到了温柔的抚慰。

    -

    打架一事更加坚定了纪禾辞职的念头。

    没错,她打算不干了,不想被一些八婆造谣什么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最主要的还是不想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浪费在了自己并不热衷的夜场上。

    从开始到现在,这都只是一份用来养家糊口的工作。

    虽然离开好时光后去干什么她还没想法,但没关系,她决定逼自己一把,来个置死地而后生。

    她把辞职报告提交到了财务那边,谭文斌的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按照规章制度离职需提前一个月,本来这一个月内她得帮着招到顶替的人手,以便后续工作交接,她下面就有个现成的主管,只不过升职的事也不是她能说了算。因此她什么都没声张,一个月时间,足够财务或是秘书之类的什么人找到谭文斌处理人员结构变动了。

    她像往常一样巡场热场,穿过水吧,邝仪端着碟雕龙画凤的果盘、哼着小曲神采奕奕地从旁扭过。

    见她心情大好,纪禾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邝仪故弄玄虚道:“秘密。”

    纪禾一挑眉,好吧。

    不打算追问了,岂知她自己又扯开话题:“阿飞最近是不是也很高兴?”

    纪禾想想,好像也没多高兴,无非就是变回了从前的马飞飞,爱吹牛嘚瑟,整天插科打诨地乐陶陶。不过相比起丧母那会是好很多,她点点头。

    邝仪压低嗓音,挤眉弄眼地说:“那是因为我用爱治愈了他。”

    纪禾:“”

    纪禾无话可说。

    堪比天使、用爱治愈人的邝仪施施然飘走了,她也转去了舞厅。近日王大富王总一直没来过,不知是被看得紧呢,还是忙着用憋了几年的大丈夫气概征服家中那只河东狮。

    “小禾啊!”

    有人叫,听这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又是那杨总。她走过去打招呼:“杨总,怎么不坐个包厢?”

    “包厢不好,太封闭,”杨总搂着名容颜娇俏的佳丽,叼着卷雪茄说:“我们喜欢热闹,刺激的。”

    “您玩得开心就好。”

    这位姓杨名崇的老总的确很捧她的场,又带新朋友来了。新朋友在饮杯时瞧见她经理的胸牌,目光怪惊奇,一张嘴,杨崇就说:“呐,她就是我跟你们讲过的那个后生,年纪轻轻管这么一个场子,你以为很容易啊,难顶的。”

    狐朋狗友点头附和:“靓妹哦。”

    “这么小出来混,其实用不着这么辛苦的嘛。哎你们听说没,黄总最近新得了个幼齿,又买衣服又送钻石项链的,宝贝着呢。”

    “是啊,还搞得没日没夜沉浸在温柔乡,床都舍不得下了哟”

    一伙人哈哈笑,杨崇笑骂道:“嘴巴注意点啊,什么幼齿不幼齿,你把我们小禾当成什么了?”

    他话音一转,又装模作样地冲纪禾道:“不过呢,做这个工呢,确实吃力,又熬夜又喝酒,”他冲纪禾道:“小禾,老谭给你多少薪水,我出double,你跟着我干算啦。”

    杨崇是开纺织公司的,不知市场行情如何,但他身家确实富足。闻此言,纪禾脑海中灵光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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