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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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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魁祸首是某些人缺德又爱造谣的嘴,造谣的对象正是纪禾。

    本来么,她有个疑似做/鸡做到怀上野种、跑来这人生地不熟的荔湾产子的妈,就已经很遭人诟病了。加之她又在ktv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上班,各种因素叠加,于是一个听上去十分确凿的理论横空出世——纪禾跟他妈一样去做/鸡啦!

    小孩子爱学舌,从大人那里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都爱挂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复述传播。双胞胎班上的一个小胖子就是这么大肆宣扬的。

    该小胖子很有当校霸的潜质,因为壮硕的体型而被一堆傻不拉几的孩子拥趸成了一年级的老大。他在放学后孩子们都背着书包走出学校的这段路上,和一群小兄弟嘻嘻哈哈的,冲双胞胎丢了一团泥巴,公然嘲讽道:“你姐是个鸡。”

    这时的双胞胎还不懂“鸡”这个字眼里的双重含义,只是有点奇怪,纳闷他为什么会这么讲。虽然她们读的书不多,但人和畜生两者之间的区别还是分得清的。

    陈安妮对他甩了自己一身泥巴十分生气,这可是姐姐为她们上学买的新裙子!她不甘示弱,捡起一块石头就掷了过去,反驳道:“我姐不是鸡!”

    “就是!我妈都说了!鸡婆!鸡婆!”

    一群孩子拍着巴掌附和。

    反驳不过又澄清不了,周围还一片不怀好意的窃笑,陈安妮急了,她能动手绝对不动口,当即冲上去把小胖子狠狠撞倒在地,陈宝妮也不闲着,两个孩子张牙舞爪又抓又挠,跟漫天飞舞的跳蚤似的。

    但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小胖子凭借肥硕的形体和重如山倒的气力,一举将双胞胎掀翻,摔得灰头土脸。

    看热闹的逐渐聚拢,仿佛围观相扑比赛,陈祈年及时赶到,一左一右提起陈宝妮和陈安妮说:“打什么架?”

    “哥!”陈安妮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指着小胖子告状:“他说姐是鸡!”

    “姐才不是鸡!”陈宝妮又直着嗓子喊。

    小胖子这才开始感到害怕,毕竟陈祈年是六年级的学生,他再怎么孔武有力,再怎么野蛮生长,也没有多少胜算敌过比他高出好几截的陈祈年啊。

    但围观的人只增不减,那么多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求饶的话也太影衰晒了吧?有时候面子决定一切,与莽撞无关,言辞只是条件反射的产物。

    他捂着被陈安妮的魔爪挠出好几道抓痕的圆脸,气急败坏道:“就是鸡就是鸡!你姐就是鸡!我们都知道的你姐就是鸡!就你们不知——”

    刚站起来的小胖子又被陈祈年扑倒,挥舞拳头摁着揍了。

    和双胞胎不同,他当然知道那是个多么下三滥又多么侮辱人的字眼,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用这样的字眼去侮辱他们的姐姐。

    还没见识过哥哥这么凶悍的模样,双胞胎有点傻眼,事实上围观的学生都吓了大跳。

    一个六年级的打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子,多少有点不讲武德。但陈祈年没顾那么多,依旧打得如日中天,双胞胎愣过一会,也双双加入了这场热火朝天的战局。

    结果如何一眼便知——陈祈年和双胞胎三管其下,揍得小胖子鼻青脸肿不成人样。

    爱子如命的小胖父母开着进口豪车、戴着翡翠珠宝跑到学校大闹天宫,扬言不给个说法就把学校一把火烧了。校长年今七十有三,糖尿高血压静脉曲张等基础病样样不落,闻见此等张狂厥词,险些驾鹤西去。

    自然而然的,纪禾被请到学校喝茶,校长年事已高,不适合负责调解此类会令人心肌堵塞又脑梗的纠纷,因此出面的是教务主任。

    她迟到了几分钟,刚进办公室就差点被一阵金光刺瞎了眼,细看发现是胖妈女士脖颈上的佛牌项链。

    胖妈女士端坐在沙发上,头发扎成高丸子,一袭绛紫色的连衣裙,双手交叠有如发福版的圣女贞德,十个手指没有一个不戴戒指的。她虎着脸一幅随时都会发飙的样子,在此等赫赫威严之下,教务主任都只好奴颜婢膝、恭恭敬敬地伺候着,给她斟了杯茶说:“吴女士,有什么问题我们讲清就好了,来,饮杯茶先啦。”

    胖妈女士眼一横,才看不上他那没档次的茶包,又瞥见姗姗来迟的纪禾,当即阴阳怪气先声夺人:“呦呦呦,打人的终于来了啊。”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纪禾很是客气。

    教务主任满脸堆笑:“呐,人都到了,我们先坐下——”

    “坐什么坐!她家小孩把我儿子打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怎么教小孩的?啊!你给我好好看看!医生说都可以判二级伤残了!”

    胖妈一挥手将几页纸甩下,劈头盖脸地砸向纪禾,她从容不迫,弯腰捡起看是伤情鉴定书,什么右手手指骨挫伤、下巴脱臼、囊括一些大大小小的皮外伤。

    对一个小孩而言的确伤得不轻,但二级伤残就有点夸大其词了。

    伤残标准是根据身体受伤后的恢复情况、也就是创伤弥留的永久性程度来判定的,骨折脱臼又不是断手断脚或瘫痪,迟早会痊愈,对生活影响不大,除非小胖子经此一役被吓到自闭了。

    死孩子,净会给自己找麻烦,纪禾在心里将那三个没心眼的臭骂了一通。

    胖妈女士叉着腰说:“我家阿杰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嘴不能张手不能伸,可怜我的宝贝碰上这么心黑的”

    她掩面淌泪,教务主任急忙上前安慰:“吴女士吴女士,别太激动,校内发生这样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我们也很痛心——”

    “你还有脸说!”胖妈又一秒变得咄咄逼人,“打人的时候你们这帮老师都死哪去了?!啊!也不出面拦着点,害我儿子活生生挨打!哼,就知道你们这破学校比不上私立的!我告诉你,我把我儿子送到你们这来读书,我儿子在你们这出的事,你们也休想撇清关系!”

    “是是是,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

    “还有你!”胖妈女士直指着纪禾鼻子:“鉴定书都摆在这了,你家那几个没教养的小杂种下的狠手,天知道我宝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医药费你们得赔,牢你们也要坐!”

    纪禾被喷了满脸口水,不疾不徐地抽纸巾擦干净,又不卑不亢道:“吴女士,首先,动手打人是我们的不对,我们认,在此向你道歉。你提诉求,只要是在合理合法的范围之内,我都答应。但如果你要在这讨论什么教养,我觉得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出口成脏谩骂别人是鸡/公鸡/婆,也不见得有什么教养。”

    “你——”

    “其次,二级伤残是脑、脊髓、神经损伤致重度智力缺损或精神障碍,简而言之就是脑瘫。令郎是脑瘫吗?真是的话不管怎样我都会负责到底的,这点你不用太担心。”

    “你、你个小浪蹄子!还跟我犟嘴!我治不了你——”

    被拐着弯儿骂了一通的胖妈气急败坏,扬起铁砂掌就要往纪禾脸上招呼。

    那架势之渗人,面容之狰狞,教务主任大惊失色,本着以和为贵的念头,手忙脚乱地拦住她:“吴女士,咱都是成年人了!千万不要动手啊!”

    纪禾气定神闲,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老师,你不妨就让她动手吧,她这几巴掌打下来,还能省去我不少事呢。”

    “冚家产!真以为老娘不敢打你啊!同我比钱,打死你都有余!老娘赔得起!你别拦我——”

    胖妈女士像只滑溜溜又力大无穷的沙丁鱼罐头,身板干柴的教务主任拼尽九牛二虎之力也顶不住,噗咚一声被她搡了个屁股蹾。眼见她凶神恶煞地扑过来,活像一张放大的芭蕉扇,纪禾揉着腕骨还算淡定,正待应对,门口响起一声:“老婆!”

    胖爸火急火燎赶到,进门后却是先看了纪禾一眼。

    纪禾不动声色,此时胖妈堪比如来佛的五指山一样遮天蔽日的大掌距离她的脸廓只有三公分,斜刺里穿出一只戴婚戒的手,胖爸扽住她沉甸甸的臂膀说:“老婆,在学校里呢,手放下放下”

    “在学校里怎么的?在学校就不讲理了?就没公道了?你来迟没看到她刚才那幅牙尖嘴利的嚣张样色,她骂你儿子是脑瘫啊!老娘今天非得撕烂她的嘴!”

    “冷静点冷静点。”胖爸抱住她不撒手,“一看她那幅样子就知道没读过几年书的嘛,犯不着跟她动气,消消火,啊。”

    在胖爸软磨硬泡的化解下,胖妈才哼一声,勉为其难地一屁股重新坐到沙发上。

    灰头土脸的教务主任麻溜爬起来,扶正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打着圆场说:“吴爸爸也来了哈,是这样的,我们的意思是——”

    纪禾说:“不管是赔偿医药费还是道歉,我们都照办不误,我只有一个点,你家孩子也得向我道歉。”

    “你说什么!”胖妈噌一声站起来。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弟弟打了你儿子,后果我们承担。你儿子在公开场合里谩骂侮辱我,不加掩饰地贬损我的人格和破坏我的名誉,那同样的,他也得作出相应的赔偿,而我的诉求很简单,星期一学校升旗礼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公开道歉就可以了。”

    “你少做梦了!向你道歉?你们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这年头打人的还理直气壮!我儿子侮辱你什么?有讲错吗?鬼知道你在夜总会里是不是千人眠万人骑,骂你臭三八都是抬举你啊!”胖妈斜睨着她满是嘲弄道:“老话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你妈弄个没爹的野种,怪不得生出来的女这么淫/贱跑去做/鸡!”

    教务主任斯斯文文,实在听不下去,又堵不上她那张嘴,就只好两个手指头堵住自己的耳朵,硬着头皮撑场了。

    纪禾一如既往地淡定,微微笑道:“就算做/鸡,也好过有些人是头猪啊,生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满脸黄花菜相,样子又老又衰,老公都不敢下嘴亲,得跑去外面偷腥。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活下去的脸面啊,不如发猪瘟死了算了。”

    她目光一转,“你说对吗吴先生?”

    胖爸打了个哆嗦。

    “你什么意思!你骂谁是猪——”

    “谁搭腔谁就是啊。”

    胖妈火冒三丈高,正待发作,又被胖爸拦下:“说了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的嘛,她也就耍耍嘴皮子,她故意气你的,咱不着她的道哎!老师你出来说句话啊,咱听听老师怎么讲,啊。”

    教务主任都躲到桌底下去了,胖妈一巴掌拍向办公桌面,盛气凌人:“我要你开除他们!把他们全都送警察局去!”

    教务主任钻出来还未搭腔,胖爸小小声道:“没那么严重吧?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玩玩而已嘛,我看她们也挺有诚心的。最重要的是,人家死爹死妈,现在就一个姐当家,传出去不得说我们欺负她们么,不好听阿杰以后还要来学校读书的嘛”

    因着胖妈之前放狠话说“我儿子在你们这出的事,你们也甭想撇清关系”,又见识过她骂街缠斗的威力,生怕这把熊熊大火再不控制就会烧到学校头上,教务主任忙不迭加入了循循善诱的劝解阵营:“是啊吴女士,你尽管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必定加强这方面的教育”

    胖妈稀奇了,瞪圆了眼睛看自己的丈夫,又看了看教务主任,再倒回去紧紧盯住胖爸,两丛鲜红的火焰在她眸底一跃而起,随之愈演愈烈,嘴一张,声如洪钟的叫喊迸发:“王大富——”

    整栋教学楼都抖了三抖。

    “好啊王大富,你也帮这个小浪蹄子说话,不管你儿子了?忘了你儿子被打成什么衰样了?!”

    “你个窝囊废!你个死蛇烂鳝!见到只鸡新鲜了是吧?走不动道了是吧?心疼了是吧?我打爆你——”

    场面从胖妈和纪禾的对峙演变成了激烈的家暴现场,这位坐如一口钟的女士抄着从自己脚上脱下来的拖鞋,揪着胖爸的耳朵,逮着胖爸的脑袋狂揍,一面打一面进行着深刻的家庭教育。

    胖爸活像只被揪住鸡冠的小公鸡,扑棱着翅膀满屋子乱飞,都逃不过来自头顶的降龙十八掌。

    纪禾优哉游哉地作壁上观,教务主任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踩着小碎步从这头跑到那头,徒劳无果地喊:“不要打啦,你们不要再打啦!”

    胖爸更是求饶不迭:“老婆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误会,误会啊——别打脑袋,都看着呢别打,真的别、别再打我脑袋了!!!”

    王大富不知道哪来的狗胆,气势如虹地怒吼出声。

    震得办公桌上的地球仪都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双手一推,又将胖妈给搡了个趔趄。

    结婚几年一直唯唯诺诺、从没在她面前大声说过话——更别提动手——的丈夫今天突然一反常态,胖妈被震慑得怔忡在地,心窝子刮起股难以言喻的电流。

    不过仅是片刻,胖妈回过神,愈发变本加厉:“你推我?我挠死你——”

    “啪!”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

    王大富兴许是魔障了,怒目横张气势汹汹地骂道:“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打我脑袋了!狗急了也跳墙的!”

    胖妈顶着半边脸上通红的手指印,久久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她摸了下脸,火辣辣的疼。

    但奇怪的是,较之怒意更胜一筹的是某种微妙的滋味,仿佛被人触发了敏感地带,引得腰松腿软。这位烈火奶奶像是性转了,捂着脸嗫嚅道:“不打就不打嘛。”

    “啊?!”三人都受到了惊吓,一把弹跳开。

    胖妈幡然醒悟,恢复成正常嗓音:“你居然打我?王大富我跟你拼——”

    “还吵!”王大富怒喝一声,半是试探半是逞强地挺直腰杆,继续劈头盖脸地骂:“你一天到晚指着我的脑袋打,我打你一下怎么了!过来!我看看你的脸。”

    胖妈嘤咛一声,羞羞答答地挪过去。

    “哇。”纪禾同教务主任躲在办公桌底下观战,两人抱着脑袋,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教务主任摇头慨叹:“好淫/贱啊。”

    “原来她也是个抖m。”

    纪禾看向他,年过半百的教务主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那边厢的王大富已经凭借爆发出来的猛男气概彻底征服了河东狮,令胖妈女士在瞬息之间变成了大鸟伊人的娇妻。王大富语气凶巴巴的:“就赔医药费行不行啊?”

    “啊?那”这点胖妈还是有异议,王大富一瞪眼:“啊什么啊!”她立马低下头去,两只拳头锤他胸口:“行行行,你说了算嘛”

    “呕——”纪禾同教务主任不约而同地大吐特吐。

    走向太离奇,纪禾猜中了开头,确实没猜中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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