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晚上的时间流逝让人不易察觉，这座城市好像没有歇息的时间点，路边车辆来往，从上面看去，眼前是喧嚣，耳边是宁静。
林砚把窗帘拉上，把这仅有的一点来自外界的吵闹隔绝。
室内的宁静也被身后浴室内淋漓的水声打破。
林砚转过身，在满眼的粉色中选择了唯一的白色坐椅，双腿随意地伸着，两手交握放在身前，闭目养神。
耳边的水声停止，不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动静，林砚才抬起眼帘。
白色水雾中的身影逐渐清晰，江知闲无力地走了几步，看到他时，眼睛瞬间蓄着泪水，托着步伐，踢踏地朝他走去，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林砚托住她，不让她掉，手在她颈后安抚着。
她的声音很小，软绵绵的，有些无力：“不舒服……”
音调很低，有些不连续，像告状似的丝毫不掩其中委屈。
胸腔内传来一阵轻颤，林砚的视线落在她微湿的睫毛上，一时无措，只能不停地顺着她的背，嘴里低声哄着：“我在。”
江知闲的生理期其实并不矫情，更多时候是暴躁。
这几天工作上忙得晕头转向，都是她一人在交接，处理，多少是累的。
本来今晚终于能和林砚好好见一面，结果还要遭受来姨妈的身体不适，心里烦闷又委屈。
可是看到林砚的时候，就只剩下委屈了。
她难得任性，手攥着他的衣服：“你不准走。”
林砚将她的手握入掌心，声音如春雨般落入她心上：“我不走，睡吧，知知。”
-
第二天。
江知闲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
她艰难地看了一眼来电人，接通后打开免提，放在枕头边，把被子蒙过眼睛。
“知知，妈妈今天回泠城。”
江知闲揉了揉眼睛：“你放假吗？”
“工作刚好回来一趟，有空吗，好久没见我女儿了。”
手机传出来的声音轻快，听上去心情很好。
“我吗……嗯，有的。”
“怎么啦，最近很累？”
“还好，生理期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江知闲撑着身子坐起来，腰上传来的酸痛感让人无法忽视，她拧着眉，锤了锤。
“我去看看你，还是上次那个地址，没搬家吧。”
江知闲：“哎呀，不用，我晚点去找你好了，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
“不用妈妈？那是有哪个小伙子照顾你？”
她话里调侃，明显只是玩笑话，可江知闲却沉默了。
“还真有，男朋友？”
一门之外，其实传来的声音很小，但江知闲在醒来的时候就能听见外面微小的动静。
她朝门口看了几眼，知道林砚没走。
“嗯，男朋友在这。”
那边笑了两声：“那我还真得去看看了。”
江知闲一急：“妈！”
“好了好了，骗你的，我不过去打扰你们了。”
“我晚点回家找你，先挂了。”
洗漱完，江知闲出去，便看到林砚在她那几乎没人踏足的小厨房。
他只穿一件白色衬衣，袖口挽至半臂，领口也解了两颗纽扣，丝毫没有在外的一丝不苟。
见她过来，林砚给她一杯温水，甜味在舌尖泛开，升起一股暖意。
“吃早餐吧。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知闲坐上小吧台旁的高脚凳，任他帮她布置碗筷，撑着下巴，看着他。
“还真有。”
林砚听此，停下来听她说话。
江知闲只是冲他笑了一下，一本正经说：“嘴巴痒。”
林砚视线下移，她唇角勾着，不难看出她的得意。
下一秒，他俯身下去，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满意了？”
江知闲笑着点点头，然后开始吃早餐。
吃完后在客厅处理工作，江知闲跟他说了等会回家的事，林砚表示了解。
他一只手伸过来，揉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接电话。
“晚点……下午吧，放我桌上。”
“不用，不去……推迟。”
“……”
江知闲听不到对面说什么，只知道林砚回得简略。
他挂了电话，江知闲转过身看他，眼里尽是善解人意。
“你要是忙的话，你先回公司吧，我可以的。”
“不急，下午去。”
不知道公司会如何，反正江知闲很是受用，蹭了蹭林砚颈窝，柔声说：“你真好。”
虽然说这种话她张口就来，但有用就行，她明显地感觉到腰后的手紧了紧，更卖力了。
中午，林砚把江知闲送回家，就去公司了。
江知闲一进家门，就闻到满屋的清香。
厨房有个忙碌的身影，听到声音，叫了一声：“知知回来了。”
“妈。”
江知闲小步跑过去，很是乖巧地站在她身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妈要大露厨艺，但她对成品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一直以来，她妈做饭只有一个宗旨，能吃就行。
于是当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江知闲听到一声感叹：“还是你爸做饭好吃，做一顿饭也不容易啊。”
虽然现在不太想提及，但她也无法反驳。
“对了，妈妈有件事，觉得你应该要知情。”
江知闲心里咯噔，略显茫然：“啊？”
对面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但却真挚。
她在外都是这幅形象，浓妆红唇，自带威严，工作时极为强势。
今天回来没来得及卸妆，晚点还要出门，也只能匆匆见江知闲一面。
“妈妈和一个叔叔谈对象了，工作上认识的，有机会带你认识。”
江知闲神情呆滞，似乎在消化她说的话。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呀。”
她好像哽住了，但说实话，她并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受。
她看到妈妈笑了一下，那是真切幸福的笑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我原先想着你可能接受不了，一直很难跟你坦白爱情这方面的事情。但你跟我说你谈恋爱的时候，我想你或许能懂了。妈妈冒昧地问一句，男朋友对你好吗？”
江知闲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冒昧啊……
她点头，然后反问：“那你呢？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江知闲看到妈妈跟她一样点头，凌厉的妆容掩盖不住温和的神情。
那一瞬间，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绷着她的东西，松了。
“我希望你也不要再责怪你爸，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我和他很早之前就打算分开了，比你以为的还要早，只是他等到我有空才能抽时间去办离婚。”
她没明说，但江知闲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五指逐渐收紧，江知闲心里一颤，像被人撞了一下。
“一直以来，他对你的付出远远多于我，我知道因为我的工作，很难顾及你们，都是你爸把你带大。也是怪我，最后让你承受这些。”
江知闲伸手覆在她手上：“妈，这不怪你……”
“我们两个终究是对不起你，你从小就懂事……但是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女儿，你爸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你爸每次想了解你的事情，都要来问我，怎么，你还不想理他呢。”
这种小孩子气的用词，让江知闲哑口无言，讪讪地“我”了好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算了，你也需要时间，不知道他知道你有男朋友之后会怎么想，你说我下次要不要告诉他。”
江知闲：“你别……”
江知闲听见她爽朗地笑了两声，说：“行，你自己跟他说。”
江知闲最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折中地说了一个：“再看吧。”
吃完饭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话题总绕不过男朋友。
主要是妈妈好奇，江知闲也不想隐瞒，说完之后又一定要问回去。
最后可算也知道她所谓的后爸是个怎样的人。
“大龄单身优质男都让你遇到了。”
“什么大龄，跟我同龄，你妈很老吗？”
“……不。”
不久后，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她妈又出去工作了。
在从小长大的家里，江知闲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遍。
走到书房，这里面放的都是她的书，小到幼儿园启蒙书，大到大学一些专业书也给带回来了，甚至还保留着以前上学时的作业。
都积灰了。
她扫了扫，随意地翻了几页。
除了她稚嫩的铅笔字，还有老师的大红勾，右下角还有一个力透纸背的签名。
她爸的家长签名。
连续翻了几页，都是他的名字。
江知闲眼前有些蒙尘，放回原地就出去了。
简单将家里收拾了一下后，江知闲准备回去，还有工作没做完。
或许她现在也能理解当时她妈妈努力工作的原因了。
她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
熟悉的家，她的童年，她的成长，以前有一份完整的爱。
现在这份爱变成了两份，但每一份都是确切，真挚的。
其实她从没有怀疑过。
父母也曾教过她什么是爱情，他们也曾相爱过。
但又在她懵懂的时候告诉她，爱情也许是假的，于是她陷入怀疑。
但好在现在又有人告诉她，爱情真实地存在，她能拥有，且就在她身边。
江知闲关上门，在下去的电梯上，此时也不顾林砚是否有空，给他发了条语音。
“我来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