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果
谢必安直起身来,此人即是被搜魂钩束缚,必定已是遭受过一番折磨了。
“那妖将他囚于此处,又动用搜魂禁术,不知想从这个凡人身上知道些这什么?”
穗岁闻言,脑子飞快地转着,连忙接话:“那就把他带回去呗,那妖杀了这么多人,却独独留着他不杀,肯定大有用处,把他带回去,没准能吊出那只妖呢!”
她算盘打得,响声能传十里地。那人是阴阳眼,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当了鬼差,不仅能看透鬼相,还能看穿神魂,不被妖鬼所迷惑,收起魂来必定如有神助。
范无咎眼风扫向穗岁:“索生魂就罢了,你还想带凡人入地府?”
穗岁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否认。
片刻之后,范无咎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她挑挑眉,一脸戏谑,从她手里接回自己的腰牌。
打趣道:“这是,又瞧上了?”
穗岁卡住,瞧见范无咎一脸的不正经,就知道她想歪了,虽然也对吧,就是有些让人不知从何反驳。
于是干脆讪笑一声,不痛不痒地挡了回去:“无咎姐姐,看破不说破呀!都是女子,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哈哈哈!”
范无咎点点头,拍了拍她,低声调笑道:“食色性也!姐姐我都懂!无碍,待他寿命了结,届时你再做打算。”
谢必安幽怨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随后又不满地看向穗岁,冷冷道:“凡人自有其因果,这钩子可以带回去,人不行!活人就算进得了城隍庙,也过不了奈何桥,趟不过黄泉。”
穗岁看看谢必安,又看看范无咎,黑白无常这一对儿,一个是暴脾气大心肠,一个是小心眼妻管严。
没有人不爱帅哥美女,前有苏伯懿,后有司徒灼,范无咎都多看了好几眼,也不怪谢必安吃醋。
毕竟老婆一天到晚连个正眼也不见瞧过来,看到新鲜好看的男人,却言笑晏晏。
果然是腻了!
穗岁瞧着谢必安的神情,已经脑补了一本书了。
她姨母笑了笑,果然,真夫妻就是好磕!
“既如此,便将他安置在城隍庙中,拖城隍看顾,这钩子带回去让黄岭瞧瞧,他精通阵法,想必能看出些什么来。”
“穗岁,此人便由你送往城隍庙,与城隍说明缘由,有劳他照拂一番。”
范无咎无视谢必安依旧怨念的眼神,将此事拍板决定。
穗岁闻言,自然一百个愿意,忙不迭答应下来。
于是一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钩子从司徒灼身上卸了下来。
而司徒灼也成了个血人了,铁钩一除,犹如开了的闸一般,没一会就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的呼吸微弱而又艰难,胸膛起伏几不可见。整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隐隐透出一股青灰之色。惨白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简直一个病弱美男子。就像是一盏即将破碎的琉璃樽,轻轻一触,马上就能散成几瓣。
穗岁此时脑海当中,横屏划过一行大字:真妖孽,破碎感,拉满了。
知道他还有不到三年的命数,这点劫数自然也能渡的过去,但她还是偷偷用灵力替他止了血。
“穗岁,此人还有宫里剩下的游魂就交给你了,我们还要处理妖司事务,就先走一步。你莫要忘了将这凡人的记忆除了,否则陷入尘世因果,当心天道不容。”
范无咎走之前的温馨提示倒是把穗岁点醒了。
各人因果各自了,各自业障各自消。
但其实,因果循环,辗转其中,谁又能完全脱离世俗,脱离所谓天道因果呢?
纵然是他们早已脱离世俗红尘,超凡脱俗,也依旧是与人打交道罢了。
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介入凡人因果,可若是凡人的因果本身就与他们这类人有所关联,那便也算不得是她强求了吧。
穗岁回身停留在司徒灼的面前,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她实在是不明白,介入他人因果真的是天道所不容的吗?
一个人若是在沙漠中行走,口渴难耐,天降甘霖便是众善奉行,普度众生。有人心生怜悯慈悲,喂其一碗水,便是介入他人因果。
天降甘霖能解世人干旱之苦,滋润万物。也能引发洪水,冲毁堤坝,使万人无家,无数生灵送命。
上天降下雨水解世人之苦,天道不会觉得这是善行。引发洪水,引起生灵涂炭,天道也不会觉得这是恶行。
诚然穗岁是没有普度众生的伟大情怀,也做不了当代活佛。
天道也自然无心。
可他们是人,纵然死后变成鬼神,也脱离不了人性,自然就逃不开因果循环。
世间因果纷繁复杂,结善因得善果,结恶因得恶果,善恶皆在一念之间,这其中的一念之差也是天道所能掌控的?
她倒也想看看,在这恶鬼当道,妖魔横行的世道中,种下一粒微不足道的缘念,到底能够结出什么样的因果。
况且,好不容易遇到个天生阴阳眼的凡人,又有金身气运,说不得就是未来的下一任判官,穗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苏伯懿也有金身气运,可惜没有司徒灼这么难得,不然也拐入地府当差,没准她能堂而皇之的跟金枷银锁谈条件呢。
“你在想什么?”
系统见她看着司徒灼不语,总觉得此时的她熟悉地有些令他毛骨悚然。
穗岁不答。
伸手拿出一张符,熟练地塞到司徒灼口中,解开腰间的水葫芦,喂了他一些水。
这才反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系统如果有实体,此时一定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
他稳了稳心态,声音有些重:“当然是想着能帮你多拘几道魂,让你多积攒些灵力啦。”
穗岁轻蔑一笑,翻了翻白眼:“你最好是!连不求人都不让看,还说个鬼!”
“不求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穗岁随意将司徒灼身子摆平,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自然是那本破书呀。”
“……”你才破书!
“黑无常叫你消了他的记忆,你为何不听呢?”
穗岁站定身子,看着司徒灼:“你没听见我和无咎姐姐说话?我瞧上他了呗,他要是把我给忘了,我还怎么把他搞到手?”
系统有些震惊,没想到铁树如今也想开花了,奇哉怪哉!
“随便你,我只是提醒你,天快亮了。”
鬼属阴,人属阳,虽然阴差白天也能出来,但白日阳气重,鬼会感到不舒服。就像是凡人若是黑夜白天颠倒过来,也能生活,只不过是会乏怏怏的罢了。
穗岁打了个哈欠,将腰间魂袋倒置过来,从中掏出几块勾魂牌和批票。
今日轮值的不知是哪位文差,这字写的行云流水一般,跌宕有致,姿态横生,透露出一股坚毅之风,颇有些杀伐果决的意味。
穗岁捏着牌票,屋内一片沉寂,空气中怨气与血腥味交杂在一起,让人无端有些烦躁。
她看着一旁的司徒灼,有些犯难,方才答应的爽快,皇宫地处蓉城中心,距离护城河边的城隍庙有近二十里地,她一介阴差鬼魂,总不能背着个大活人满大街晃吧。
如今天虽未亮,街上也是有人的,若是看到一个昏死过去的活人当街乱飘,不知道要吓死多少。
可她又不想动用灵力,一叶扁舟要靠灵力驱使,往常她过黄泉,都要随身带几个桨,黄泉水极具阴邪之气,趟一回不知要废掉几个桨,路过的不少阴差见她如此糟蹋一叶舟,富裕的嘲笑她抠门儿,穷苦的感叹她不易,反正说什么的的都有,她都不在乎。
如今难道要为一个男人,仅仅是一个长相颇为清新俊秀的男人,白白耗费她苦心积攒的灵力吗?
她在阳间又没有人供奉,原身伶仃一人,那些有人为其立了碑,有坟冢的有家鬼哪懂她这孤魂野魄的精打细算。
系统见她踟蹰不前,出声提醒她:“你的一叶舟呢?愣着干什么呀,天都要亮了,咱们还得去城隍庙呢,苏伯懿还在不枉城等着你呢。”
穗岁摇了摇头,表示苏伯懿与司徒灼不是一个类型的,苏伯懿的好看犹如温润的璞玉,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憨气,一身的书卷气息毫无攻击性,甚至让人想要欺负一下。
司徒灼的好看则像是一株带刺的白玫瑰,盛开在冬日,不与梅争春,却比梅花更孤傲冷僻,能让人轻易边为之驻足欣赏。
穗岁更喜欢带点攻击性的美,这样的人褪去一身傲骨为你折腰,岂不是更令人激动神往?
她单方面宣布,司徒灼打败了刘彦祖王于晏,成功晋升成为她心中的第一男神了,括弧,仅长相,身材排名另立。
此时的他经过一番折腾,面色苍白,头发微乱,几缕发丝混着月白的发带不听话的贴在他的唇角,穗岁鬼迷心窍地俯身替他拨开,他吐过血的嘴唇像是新结的樱桃一般,翠红欲滴,此时仔细看,才发现他眉心有一个淡淡的痣,更衬得他像是观音娘娘座下,低眉顺眼,却难掩姝容的仙童。
穗岁不禁感叹一句,天工造物,鬼斧神工,女娲娘娘也太不公平了,叫她们这些被漫不经意甩出来的泥点子作何感想。
她不由得生出些怜惜之意来,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脸,软软的,有些弹手。
穗岁没出息地笑笑:“。。。便看在你如此好看的份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