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
“这才几点，要是还困，吃了早餐就上去睡，没人说你。你们年轻人啊，平时忙的昏天暗地的，好不容易有了假，还要去参加各种组局，奶奶看着都累。”
黎漾一听，更不好意思了，她忙什么呀，她没那么忙。
等黎漾吃完早餐，闻今聿和闻爷爷一局棋也结束了。
“我们骑自行车过去。”闻今聿指了指面前的两个自行车说道。
黎漾抿了抿唇，“我的技术，恐怕不能上路。”
闻今聿扭头看她，“我记得你跟着赵悦汐学会了。”
黎漾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紧地说道：“会是一回事，能上路是另一回事，那还有拿了驾照本不敢开车上路的呢。”
闻今聿长长的啊了一声，“你不敢啊，那没事，我带你。”
黎漾决定了，回去就学自行车。不、等会儿就学。
小路两旁种了很多柳树，长长的枝条垂下来，在头顶搭起一座拱桥，太阳穿过树梢落下来，地面上是斑斑点点闪烁的光圈。
黎漾把头发挽了起来，两边的碎发时不时会飘到脸上，她抬手拂到耳后。
突然，自行车前轮碰到了一块小石头，车子往右边甩了一下，黎漾下意识抓住闻今聿腰侧的衣服。
就一下，自行车又平稳的行驶起来。
闻今聿嘴角上扬，说道：“前面路可能不太好走，你抓紧点。”
话落，他感觉到腰侧的衣服被攥住了。
“你技术还成吧？”黎漾不太放心地问。
问今聿扬声道：“放心，摔不了。”
林荫小路上，一辆自行车不急不徐的行驶着，车后座的女孩紧紧抓着前面男孩的衣摆，男孩嘴角勾着，眼底都是笑意。
祁锦洲正举着手机给几个姐姐拍照，等拍好了给几人检阅。
叶云夏指着镜头里的一角，“这俩人有点眼熟。”
闻今嘉瞥了一眼，肯定地说道：“闻今聿和黎漾。”
闻今棠拿起手机仔细看，惊呼一声，“我去，还真是，等什么呢，多拍几张啊。”
祁锦洲连忙点头，“对对对。”
黎漾看到前面还有一个大坡，不由得抓紧了闻今聿的衣摆，她心里有些慌，“闻今聿，要不然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不是吧，黎漾，你是害怕了吗？”
“我没怕，是我不相信你的技术。”
闻今聿轻笑了声，也不拆穿她，“下去要走好一会儿，而且那段路没树遮挡，太阳很晒，你要是不怕热，那我也可以尊重你的意愿。”
“怎么样？要下去吗？”
黎漾想了想，说道：“那你骑慢点。”
“好。”
下坡的时候，闻今聿控制着速度，黎漾一开始闭着眼睛，紧紧抓着的衣摆。过了一会儿也就不害怕了，而且风从两边吹过来，真的超级舒服，她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察觉到腰间的手松了，闻今聿捏着刹车的手也松了松。车子比之前快了一点。快到下面的时候，闻今朝五岁的大儿子闻若君突然跑了出来。
闻今聿赶紧捏了刹车，车子停的太急，黎漾一个没坐稳被甩了出去，闻今聿立即松开车把去抱黎漾。
两声闷哼响起。
时莺追着闻若君过来，就看到两人摔在路边，黎漾被闻今聿抱在怀里，他成了一个合格的肉垫。
黎漾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闻今聿面露苦色，手还护在黎漾腰上。
“这，严不严重？君君，快去叫你爸爸。”
时莺小跑过来先扶起黎漾。
黎漾看闻今聿脸都白了，连忙去扶他。
“等会儿，先别动。”闻今朝大步走了过来，他低头问闻今聿，“还能动吗？”
闻今聿朝他伸出手，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能。”
闻今朝扶着闻今聿，黎漾也不敢乱动他，只好跟在旁边。
时莺看了眼倒在路边的自行车，推着车子跟在他们后面。
闻大伯看到这阵势，吓得鱼竿一抖，刚上勾的鱼都跑了，“怎么了，摔了？”
闻今朝：“下坡的时候君君突然跑过去，今聿刹车捏的太急，不小心摔了。”
闻今聿紧绷着脸，要不是他松刹车，就算君君跑出来车子也能在他前面停下来。他这一招纯属自作自受。
伤患被带到休息室，黎漾任由时莺给自己擦到的胳膊上擦碘伏消毒，担忧的眼神一直看着里面。
时莺看她这样，不禁失笑，“好了，进去看看吧。”
黎漾掀开帘子，闻今聿整个后背都被擦红了，后腰的地方还渗出了血珠。
处理伤口的闻今朝头也没回地说道：“帮我拿个棉签。”
黎漾递了棉签给他，闻今聿趁机拉住黎漾的手，他眼睛有点红，应该是疼的。
闻今聿扯了扯嘴角，反倒是来安慰她，“你可千万别哭，我没事，就是看着害怕了一点，过两天就好了。”
黎漾紧抿着唇，没说话。
闻今朝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也带上了。
看黎漾一直不说话，闻今聿开始心虚了，“黎漾，我……”
“你故意的。”
闻今聿瞳孔微缩。
黎漾继续道：“你松了刹车，结果君君突然跑过来了。”
黎漾去抽胳膊没抽动，她冷声道：“松手。”
闻今聿急了，他不顾后背的疼痛从床上下来，低着头对红了眼睛的黎漾连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黎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看着他。
闻今聿不放手，两人僵持不下。
突然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君君的声音，“小叔叔，爷爷说你要是能起来的话，就不要待在房子里等发霉了。”
里面，黎漾依旧沉着脸，“闻今聿，我再说一次，放手。”
闻今聿唇线僵直。
黎漾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刚才君君也被吓得不轻，哭着跑去找闻今朝，闻今朝还以为情况有多严重，心都提起来了。
这会儿君君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见里面没人应声，君君看了一眼远处的爸爸。闻今朝抬手示意让他继续叫。
“小叔叔，你在里面吗？”说着，君君两只手去拧门把手。
吧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黎漾弯下腰，摸了摸君君的脑袋，柔声说道：“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别害怕，你小叔叔没事。”
君君的小珍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胖乎乎的小手擦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怕。”
黎漾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牵着他的手往出走。
君君往后看了一眼，他小叔叔也出来了。
闻今聿看着黎漾和君君走远，在闻今朝揶揄的笑容下走到闻大伯旁边坐下。
闻大伯把鱼竿给他，然后拍了拍屁股走人了。
闻今聿：……
池塘边，一大一小头上顶着荷叶，手里拿着芦苇在水里划来划去。黎漾正陪着君君逗小鱼，突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闻今嘉的声音响起，“黎漾，我可以坐这里吗？”
君君爬了起来，“姑姑你坐，黎姐姐，我去找妹妹了。”
黎漾看向闻今嘉，她和记忆里那个朝自己放狠话的姑娘重叠在了一起。
“坐吧。”说完她就转回了头。
闻今嘉坐下，摘了片荷叶学着黎漾放在头顶。
黎漾没有说话，闻今嘉只是侧目看着她。直到黎漾实在受不了了，才扭头问她，“你过来就是为了一直盯着我看？”
“是啊。”闻今嘉诚实的点头，然后托着腮，双眸放光继续盯着她看。
黎漾：？？？
她起身，闻今嘉抓住她的胳膊，仰头说道：“你真的不学数学了吗？”
黎漾抽出胳膊离开这儿，没有回答闻今嘉的话。
仔细想来，她当初拼了命的学习，就是为了得到认可。她没有闻今嘉那种对学术的纯粹。
就像严珲说的，她现在没有十七那个时候的状态了。
黎漾仰起头看天上，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她按着头顶的荷叶，眼睛眯了起来。太阳刺眼的厉害，她只能从指缝里看过去。
回澜亭的路上，黎漾和闻今聿没有说话。
俩人从电梯出来就各回各家了。
闻今聿趴在家里的沙发上，直到旁晚，突然门铃声响起，闻今聿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黎漾。
闻今聿瞳孔一怔，说话都结巴了，“我、你找我？”
黎漾推开他进门，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放完转身就走。
“你别走。”
闻今聿关了门，站在玄关处堵住她。
黎漾眉毛微挑，看着他。
闻今聿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哑着声说道：“你别不理我。”
他眼尾下垂，眼角泛红，双手不安的捏着衣摆。
黎漾心里有些痒，他这个样子，真是很想让人欺负。
黎漾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话。
想看他哭。
“别不理我。”他红着眼又道。
这次，黎漾是真的听到哭腔了。她按耐着心悸，抬脚朝他走过去。
抬眸时，看到他水润的双眸，心紧紧颤了颤。黎漾伸手，揩了揩他的眼角，指腹上沾了水渍。
真哭了？
黎漾一时手足无措，她真把人弄哭了。
“我没不理你。”
闻今聿水润的眼眸看着她，“真的？”
“真的。”黎漾就差举手发誓了，她硬是生出了罪恶感。
闻今聿垂着脑袋，低低的嗯了声。
房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黎漾见他这副模样，实在和邻居太太养的那只爱犯错的狗狗太像了，耷拉着脑袋委屈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她轻叹一声，“我只是后怕，万一撞到了君君，万一我们摔的严重了，那该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
他认错态度诚恳，黎漾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好好休息，桌子上是今棠送来的药，打你的电话没人接就找我了。”
等黎漾离开，闻今聿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他难道是学错了，怎么和书里的不一样。
回到家，黎漾看着手机里多出的好友申请，她看了几秒，点了通过。
闻今嘉正在和舍友聊天，看到黎漾通过了她的申请，唰的从沙发上起来，吓得君君手里的冰淇凌掉了。
君君碎了，君君要哭了，真的，他真的要哭了，他好惨哇。
闻今嘉连忙哄他，“别哭，姑姑给你钱，去买糖去。”
闻今嘉把身上的现金都给他。
君君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抱着钱去旁边清点。
闻今嘉咬着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在客厅走了几个来回，跑到卧室拔通了她老师的电话。
……
晚上，闻今聿看着那瓶擦拭的药，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黎漾的电话。
黎漾正洗完澡出来，头发只擦到半干，还没来得及吹，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备注，黎漾抿了下唇，然后接通。
闻今聿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黎漾，能帮我擦一下药吗？”
黎漾从浴室往出走，“康喆呢？”
闻今聿：“他值班。”
没有听到回答，闻今聿从沙发爬了起来，牵扯到后背的伤疼的叫了一声。
“等着。”
黎漾挂了电话套了件外衫出门。
对面，听到黎漾要过来，闻今聿又爬回去。
黎漾知道他家的密码，所以直接就开门进来了。
闻今聿抬头，就看到黎漾捏着手机朝他走过来。
她洗完澡换了睡裙，半干的头发搭在肩上，有水珠趁机落到锁骨。
闻今聿觉得嗓子有些干，他低下头，一只手抓着身下的抱枕。
黎漾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然后开始在袋子里找药。等找打药，黎漾垂头看向闻今聿。
“擦药不脱衣服怎么擦？”
闻今聿声音有些暗，他说道：“我一动后背就疼，你帮帮我。”
黎漾：？？？
“我帮你？”
闻今聿的声音幽幽响起，“反正你又不是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