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
他被困于此,但还有樊璟。
锦岚这几日不知去哪了,也只能靠樊璟了。
可暗卫低笑一声,回头朝他走来。
“岑堂主,忘记告诉您了,教主给樊堂主安排了别的任务,这会儿应该来不了了。”
这句话击破了岑酌最后的希望,一瞬间如坠冰窖。
谢洲瀛想干什么?
调走樊璟,困他于此……
这个教主究竟在扮演怎样一个角色。
在这玄刹门,出来樊璟和锦岚,其他人他都不信任,不放心将顾清疏交到除他们以外的人手里。
只祈祷今夜平安,不会出什么事。
他走向高台下的座椅,这是独属于他的位置,曾经这里还有锦岚,樊璟,顾清疏,但在更早之前,还有另一个人……
现在只有他了,他看向高台上熟睡的人,这个人曾给过他容身之处……
他坐在这个冰冷的座椅上,看着空荡荡的玄殿,自己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樊璟跟着前面的暗卫走着,心中疑惑却一直没有出声。
方才这暗卫说是教主有事安排给他,便将他带走。
天杀的!他公文都还没处理完呢!
知不知道突然将他喊走,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明天要干两天的活!
真是不把手下当人啊!
“喂,谢洲瀛究竟想让我干什么?”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在原地不动,等暗卫给他一个答复。
暗卫料到他会这么问,停下脚步回头同樊璟说,“樊堂主莫急,快到了。教主只是说将您带到这个地方,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樊璟冷笑一声,就知道这人会模糊过去,“那行,说不出来的话,我就不去了。”
连话都说得这样模棱两可,看来只不过是寻个由头将他带走罢了。
他偏不随谢洲瀛的愿。
“教主大业,樊堂主,这可由不得您。”暗卫从袖中取出一个法器,看着像个盘子,上面却雕着看不懂的梵文。
法器迅速飞至樊璟头顶,撒下一层金光,将樊璟笼罩其中。樊璟运气灵力想击碎这屏障,可没有一丝作用,打出的灵力被这屏障吞没,金光更加耀眼,屏障看着感觉坚固了。
该死,这个东西是专门对付灵体的。
他运转的灵力越多,这法器吞噬的就越多,屏障就越坚固。
“教主说了,若是樊堂主乖乖听话,到了地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便是。若是不听话,就只能这样暂时让您失去行动能力了。对不住了。”
话说得好听,鬼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把岑酌也弄回来了吧!”樊璟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天天忙得要死,今天还将他困在这里。
怎么就那么不顺心呢。
“教主的心思我们这些下属怎么猜得,岑堂主的话,现在应当在玄殿作客。”
樊璟听到这话心想不妙。
他让岑酌留在天元宗本就是担心顾清疏出什么事,今日谢洲瀛把岑酌喊回来,岑酌这家伙怎么还真的回来了!
现在好了,锦岚外出未归,他被困在这个地方,岑酌又被谢洲瀛拖住了……
那顾清疏……她会怎么样……
现在她若是出事了,浮渊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来救她。
真是该死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现在只能像个焦急的老妈子一样站在原地打转转,什么都做不了。
“樊堂主放心,待教主大事完毕,这法器会自动失效,您就可以自由了。”
樊璟挂着嘲讽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刻薄,“放心?那我可真是太放心了。”
说到第二个“放心”时,樊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等等,不会真的是顾清疏出事了吧……”
暗卫这次倒是正面回答他了。
“堂主不必担忧,左护法没事,教主不会让左护法出事的。”
毕竟她的用处可大了,才不能轻易折掉。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说罢,暗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樊璟一个人在这寂静的地方抓狂。
他真的是服了,既然要关他和岑酌,为什么不关一起,反正以谢洲瀛的实力,他们两个绝对没办法逃出来。
关在一起好歹还有一个说话的人,这地方连个鸟都没有,他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
要死啦。
但在凌乱之余,他还算是清醒。
方才那暗卫说的话他记得清楚,那暗卫说顾清疏不会有事,多半是真的。
以谢洲瀛对顾清疏的纵容程度,不管她犯多大事,谢洲瀛都是轻轻带过,从不问罪,现在又怎么会害她。
但谢洲瀛他究竟想干什么?
有什么事是必须要支开他和岑酌但又必须要顾清疏的。
饶是聪慧如他,也实在是猜不透。
他在浮渊呆了十数年,资历比岑酌还老,基本上实在玄刹门长大的,甚至连岑酌都是被他带入玄刹门的。
尽管他认识了谢洲瀛那么久,可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自他记事以来,便是锦岚一直带着他,谢洲瀛闭关了许久,甚少见人,倒是锦岚比谢洲瀛更像一个教主。
大抵是十三年前吧,谢洲瀛便一直闭关,在顾清疏来到浮渊前几个月才出关。
说来倒是巧。
可尽管顾清疏再有实力,他与岑酌办事再稳妥,都不能称之为谢洲瀛的心腹。
谢洲瀛从来不信任他们。
而对他们,甚至是顾清疏来说,浮渊也不算他们的家,这仅仅只是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毕竟这是少数能让灵族与魔族共同生存的地方。
在他看来,有岑酌,锦岚,还有……顾清疏的地方,才算是家。
他的家,今日之后还会存在吗……
周围是一片空旷,只有法器笼罩的屏障将他困住。
男子一袭白衣,跪坐于地,与这浑浊的天地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就像是误入棋局的过路人,被数不清的情缘负累纠缠着。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他就是要入局的。
本是山间客,何苦入红尘。
是浮世景色乱人眼,误了道缘。
一方秘境中,天水一色,水中立着一块巨石,似冰似玉,散发着阵阵寒气。
烟绿色的身影端坐于此,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一块冰雕。
这里不存在于真实世界,是离开离恨天时仙祖送他的水镜洞天,仙祖天眼观前尘后世,料到他会有此一劫,便送他此物,可以暂时压制此刻的不适。
他睁开双眼,瞳孔是异样的模样,涣散无神,仿佛失明一般。
洞天的寒气混杂着魔气朝他身体涌去,这些都是方才内息紊乱时被他斥出体内的,如今体内经脉通顺,魔气也不再堵塞,源源不断地汇入心脏,充实着淡而弱的灵魄。
最后一缕魔气流入额心时,他的瞳孔才恢复了星光,明亮绝艳,但这只是一瞬,那星光又渐渐黯淡下去,变成了往常的深邃,如同望不尽的浩瀚星河。
沈长谙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扫了一眼,却又放下了手。
尽管调理了那么久,但他的脸色还是如同死了三天一样苍白,只有嘴唇被鲜血染红,如谪仙一般的人此刻却显得邪性、妖冶。
他费力地转动着瞳孔,像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光亮,微微眯了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盖住了一半星眸。
此刻他的灵魄得到了彻底的洗涤,宛如初生一般,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撑着寒石走下水面。
这里看似是一汪湖泊,但其实不然,他行走于水面,弯下身挑起一捧水细细地清洁着手上的血迹。
他看着水面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毫无生气,唇上鲜血快要干透,他叹息着,沾着水的手指抚上嘴唇,将所有的狼狈擦净。
至少不能这样去见她。
她会担心的。
好了,现在看起来差不多了。
沈长谙看着水面上的自己,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如往常一样,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她应该看不出什么。
毕竟她比较迟钝,他不少次露出破绽,她都没有发现。
希望今天也一样。
水面上的人剑眉星目,风姿无双,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可他倒不那么觉得。
从前有人对他说,大道无情,若想问道苍穹,与天同寿,走无情道便是最快的。
于是江宁选了这条路。
他拒绝了。
他本是不在意这些,也没有什么抱负,便走了自己的道,仙君也同他说过,他看似无情,其实心有大义,不比在意太多。
现在他悟了。
很庆幸当时没有被江宁劝动,选了无情道。
他现在,找到了他的道。
好在他早为今日做了准备,但旁人干预太多,他自己能力有限,也只能保住她了。
毕竟还有一个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限制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算不上好受,但也无碍。
明明早就料到今日情景,却还是心有不安。
他长袖一挥,周围洞天景色皆数褪去,四周又是那熟悉的雕梁画栋,云台楼阁。
远天变色,赤红一片,浊气滔天。
那里应当是赤地无边,尸横遍野了。
他抬脚欲走,可身后出现了旁人的气息。
是非常熟悉的气息,他转过头,只见一个被包裹在黑金长袍的人站在他身后,脸被压下的斗篷挡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