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神
可惜梦境都是杂乱又短暂的,她还没有从中得出什么信息便醒了过来,嗓子冒着热气,头也晕乎乎的。
顾清疏睁开干涩的双眼,却对上了一双清亮好看的眸子。
那人一看到她便笑眼弯弯,“醒了啊,先把药喝了。”
说罢便从床边小几上端起一碗药,用汤匙搅了搅,喂到她嘴里。
她这会倒是乖乖听话,知道自己不舒服,一口一口将药全喝完了。
沈长谙见药碗空了,立马朝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我睡了多久?”她含着蜜饯,含糊不清地说。
沈长谙搁下药碗,像模像样地算,“不到一个时辰。生病了都这样,睡不好觉,你还是再歇一会儿吧。”
“你一直没休息?”
“年纪大了,睡不着。”
“……”
她转头一看,软椅上躺着一个大长条,一脸震惊,“那是什么玩意儿?”
沈长谙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哦,丁允。”
真像条毛毛虫。
真的是,只要心够大,哪里都是床啊。
她本以为这只是个小病,可是拖了许多天一直没有好全,每天不是感到累,就是感到困,樊璟都说过不少次她“睡神附体”了。
樊璟看着堆成山的公文,真想把某个躺在摇椅上睡大觉的人拉起来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全都让他看!
全都让他处理!
地里的牛都没那么能干的好不好!
而!且!还!不!涨!薪!酬!
有的时候真的想撂饭碗不干了。
“我真是服了,多大点事都要往上报。”他不停地翻阅着公文,看着上面写的东西,恨不得丢出去烧柴。
锦岚坐在窗框上,鲜红的衣袍显得张扬明艳,他环胸看着被淹没在公文里的樊璟,像是看好戏一样。
“得了吧,岑酌粗人,顾清疏莽夫,就你一个顶事的,不奴役你还能奴役谁呢。”锦岚捡起一本丢到他怀里的公文,翻开只看了一眼,便像看到脏东西一样丢掉了,“咦~”
一听这话樊璟便来气,抱起一摞批好的公文向锦岚砸去,早就想把这个人砸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说风凉话,也不见得来帮忙。
“怎么还急眼了呢!”锦岚抬手去挡,纸张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倒是一脸委屈,只可惜隔着面具看不清而已。
樊璟白了他一眼,“你行你上啊,少在那废话。”
锦岚立马捂胸作心痛状,还挺像那个样子,娇滴滴地说:“哎呀呀,我不行了,这几天太累了,我也要休息。”
于是樊璟又送了他一摞公文,本本砸向他的帅脸。
“那你把她踢醒,让她自己来干事。”
“别了吧,我要是现在把她搞醒,她能一拳把我从这打飞,到时候你还要去修墙。”锦岚连忙摆手,指着摇椅上熟睡的人,又指了指旁边的墙,满脸惊恐。
樊璟抬眸扫了一眼摇椅上熟睡的人,嘴角抽搐,觉得锦岚这货说得也没错。
为了浮渊的建筑,为了他的小金库,还是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最近顾清疏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总是突然暴躁,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惹不得。
他也怕自己被丢出去。
只是这个人自从生病之后,醒着的时间就没睡着的多,他怕若是有一天她断气了死在这都没人发现。
但如果他和锦岚把她弄醒了的话,一定会死得非常快,马上就会有人知道。
想想就害怕。
摇椅上的人慢慢睁开双眼,看着一脸怨气的樊璟和看热闹的锦岚,揉了揉眼睛,沙哑着声音开口。
“你们还在啊……”
樊璟看着这祖宗总算是睡醒了,心中的燥火也压了下去,淡淡地开口,“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一直都在。”
阴阳怪气他倒是无师自通。
锦岚也插嘴,“对啊,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顾清疏:“……”
怎么办,手好痒,好想丢东西。
樊璟太重要了,丢不得,至于某个花里胡哨的家伙嘛……
锦岚感受到了这一缕危险的目光,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自己,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团成团丢出去。
顾清疏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最近怎么那么暴躁,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总想发泄情绪。
而锦岚给她的答案是“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几天的。”
可日子也不对啊。
丁允带着两位师兄游山玩水去了,本来打算带她一起的,可她生着病,需要好好休息,便拒绝了。沈长谙也是婉拒了他们的邀请,留下来照顾她,只是她觉得老是麻烦沈长谙不太好,便回玄刹门躲了几天。
只是一回玄刹门,看见这堆成山的公文和忙成狗的岑酌,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是内伤。
于是她连忙把樊璟叫过来,将岑酌的事分了一些给樊璟,本来打算自己处理公文的,可是批着批着就睡着了,岑酌就将樊璟拉过来帮她,自己又忙得飞起。
这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没想太多,只当是喝了药嗜睡再正常不过,药还是正常喝,觉还是正常睡,只不过这病没见好。
可能是她一直不在意身体健康,每次受了伤都不管,伤了底子吧。
或许再过几日便好了。
“话说你还要在那个什么仙门卧底多久,你和那些仙门人混久了面相都变了。”樊璟朝她飞出几本公文,漫不经心地开口。
顾清疏一下就接住了,翻开扫了一眼,“瑶山屠门?不是我手下的事啊,这也乱报。”她看完才回答樊璟,“哦,快了,中秋之后就不去了,谢洲瀛让我查的人已经有眉目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面相?怎么个变了?”
樊璟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歪头皱着眉思考着,不一会儿就想到了。
“变蠢了。”
顾清疏:“……”
礼貌吗?
锦岚立马补刀,“别这么说,搞得像她之前很聪明一样。”
好,都杀了。
一个不留。
樊璟清蒸,锦岚红烧,岑酌主厨。
“你们会不会说话,”岑酌顶着眼下的乌青大步跨进门,像是老了几岁,但身姿依然挺拔,“就是看起来没那么不近人情了而已,你们说得跟什么似的。”
自从曼曼走后,岑酌伤心闭门了几日,之后四处奔波想去找曼曼的转世,但前世今生本就不相干,思来想去还是不要打扰旁人清净。
之后他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全身心投入到公务中,没把自己伤心死,差点把自己累死。
顾清疏知道,他只是想靠这些事,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伤心的往事。
效果很明显。
岑酌走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锦岚旁边,小声提醒。
“樊璟喜欢冷暴力,清疏是纯暴力,你自己想想看要不要得罪她吧……”
一看岑酌就是过来人,不然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心疼岑酌。
但岑酌觉得锦岚应该先心疼他自己。
“岑酌你来得正好,忙完这几天近些时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但是这个人……”樊璟将狼毫笔搁上笔架,抬眼看着岑酌,手却指着顾清疏。
顾清疏指着自己,一脸疑惑。
“就她这个状态,之前那个狂妄劲儿,若是有人找她寻仇啊什么的多半要出事,你看着点,别让人死外边了。”这话虽然听着不太好听,但也是发自内心的。
她如今嗜睡,万一有人寻仇,她给别人表演一个倒头就睡也不是不可能的。
已经失去一个曼曼了,顾清疏这货不能再出事了。
本来以她的实力,就算是十个刺客也是不带怕的,可近期他们受到的打击一波接一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没有办法忍受任何一个人的离开。
“哦,对了,岑酌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忙吗?”顾清疏听着樊璟说话只觉得脑袋晕,又想睡觉,才想到岑酌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开口问了一句。
“差点忘了,我来是想说,近期那些仙门频频出事,全推我们身上了,什么瑶山灭门,天元失窃,蓬莱妖闹……记不太清了。总之,我们要不要处理一下。”
顾清疏一听,又是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是不是他们做的又怎样,仙门已经将罪责安在他们的头上了,不管他们长了几张嘴也解释不清,那还不如不解释。
名声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几年来她背的黑锅不少,罪名也数不清了。说到底有人在乎是不是她做的吗,仙门只是需要一个魔头承担下所有的罪责,不管是谁,他们只需要一个可以激起众怒的恶人,只是她名声太大,变成了他们统一的靶子罢了。
反正她背的黑锅已经多到数不清了,不在乎这么一个两个,也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
只是……她在乎沈长谙对她的看法。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人,他还会对她那么好吗。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一动脑子她竟又想睡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这个不怎么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樊璟。
“你看着办吧,我的樊大堂主。”
樊璟一看她的样子,看起来又想睡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