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
顾清疏是在三声鸡鸣中醒来的。
天还是蒙蒙亮,风仍有些清冷。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枕着谁的腿睡去,一睁眼便看到某人笑得像只千年老狐狸一样。
“早啊。”
她刚睡醒,脑子还是有些乱,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瞅着四下无人才放心地爬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竟有一丝心虚。
好像他们是出来幽会的小情人一样。
沈长谙被她当了一夜的枕头,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一如往常风轻云淡,拍拍袖子站起身来。
周遭的房屋内也渐渐有了动静,应当是都起了。
樊璟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走出了房门,周遭的怨气活像是个讨债的,分不清他和厉鬼。
“一夜没睡?”顾清疏瞧着樊璟那模样,问。
樊璟一想到屋子里的小鬼,只觉得耳膜生疼。
“哭了一晚上,谁能睡得着。”他看着顾清疏像是休息得差不多的模样,也是好奇,“你怎么一点都不困。”
“我在外面睡的。”
“……”
不一会儿人便到齐了,一个都没少。
丁允见顾清疏和樊璟没有缺胳膊少腿,心也算是放下来了,“姐,你们晚上遇到什么没有。”
顾清疏想着昨晚吃人的小鬼,“还好,见鬼而已。”
众人:见鬼?还而已?
你俩心可真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渡开口了,“这么看来,浣衣女和孩童都会见鬼,祈福者这个身份还算是安全了。”
“可以这么理解。”沈长谙回头瞧了一眼祈福大树,说出这么一句话。
“各位起床了……”
村长不知是从哪冒出来,出现在众人身后,没有一点声响,吓得几个胆子小的差点跳起来。
“哎呀妈呀吓我一跳!”丁允习惯性地抓住沈长谙的胳膊。
“你们两个?”村长没有理会丁允,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顾清疏和樊璟。
“怎么?”顾清疏也是知道村长在疑惑什么。
为什么他们两个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被小鬼吃掉。
“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睡得好吗?”村长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吐出了这一句话。
“还行。”
“凑合。”樊璟这句基本上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村长看见所有人都在,一个都没少,好像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这样啊……那来抽签吧……”
九张碎纸片散在村长粗糙的掌心,正等待着客人们的认领。
“我去!浣衣女!”丁允一拿到纸片便叫出了声,把村长都吓得一哆嗦。
他一向运气好,摇骰子都是五点以上,怎么今天就走了霉运抽到了这么个见鬼玩意儿。
这玩意儿还真的是要见鬼的啊。
顾清疏看着自己的身份,又是孩童。
她看着丁允那恨不得当场去世的模样,贴心地问了一句,“你想白天见鬼还是晚上见鬼。”
丁允:“……”
“提示一下,那两个小鬼已经被我和樊璟制住了,只是晚上你可能会睡不着。”
丁允:“那我选晚上见鬼。”
于是顾清疏直接将丁允的纸片抓了过来,把自己的塞给他。
丁允:???
众人:???
村长:???
还能这么玩呢?
顾清疏见众人的反应,反问:“没有说过不能换身份牌吧。”
村长第一次见有客人怎么做,心中恼怒,但她说得又没有问题,只能皱着老脸,心中生闷气。
“姐……你……呜呜呜呜我好感动!”丁允鼻头一酸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这感动没有感动多久。
因为他的好姐姐说:“你先别哭,是我想要你的身份。”
丁允:“……”
“为什么啊?”他沉默一秒,接着追问,“这玩意儿不是两个人活一个吗?那有一个人必死啊!”
“不信邪。”她看着手中的小纸片,继续说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
照童谣说,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周益已经死了,满足了死一个的条件,那为什么在他们进去时那些怪物还要攻击他们,这不符合规则。
所以她很好奇。
樊璟反手又抽到一张孩童牌,仿佛是老天爷在整他们俩一样。
“啊,齐渡,你也是浣衣女啊,怎么办啊……”丁允看着齐渡手中的纸片,有些担心。
这姑娘看起来又虚弱了一些,比不得昨晚气色好,丁允天生心善,见她这模样,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只见两根修长的手指将齐渡手中的纸片夹走,有一张写着祈福者的纸片落到齐渡手中。
齐渡抬起头去寻这手的主人,只见沈长谙看着自己新换的身份牌,好像很满意。
“你……”
“我也不信邪。”他转头看向顾清疏,打趣似的笑着。
华齐见两个可以挂祈福牌的人都没有抽到祈福者这个身份,有些急眼,“你们两个走了,我们怎么挂牌啊!”
丁允:“好像是哦。”
“笨,孩童白天可以自由活动。”沈长谙看着丁允这呆样子,心想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那这样,你们先祈福一个时辰,然后我就来帮你们挂牌。”丁允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冲着华齐说。
“你不和我们一起?”
丁允里面跑到顾清疏和沈长谙身后,一脸不好意思:“我想跟着他们,这样有安全感。”
顾清疏见丁允这么相信他们两个,便主动邀请:“那你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去祠堂。”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说了“我们”,平日里独来独往的她此刻已经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
“祠堂?去那干嘛,你们不是要去堰塘吗?”丁允没有想到顾清疏居然不去堰塘而是去八竿子打不着的祠堂。
她将昨天对樊璟说的一并说与丁允和沈长谙听。
“这样啊,好啊好啊!”丁允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感觉跟在他们身边会很安全,也是放心了。
甚至可以称得上兴致勃勃。
村长不知何时离去,他们四人也不在乎村长的行踪,浩浩荡荡地朝祠堂走去,四个人走出了四十个人架势。
祠堂里空无一人,只有摆放在堂前的桌案与一排又一排的灵位。
樊璟一走进去便捂着鼻子,“昨日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今天却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顾清疏没有樊璟那狗鼻子,闻了半天都没闻到,转头去问沈长谙和丁允,二人也说没有闻到。
丁允像是小狗拆家一样乱翻,一处都没放过。
“找到了!族谱!”他还真是找东西的小能手,不一会儿便有了收获。
果然,带这小子来还是有点用的。
“你去翻历年三月三有哪些人入族谱。”顾清疏指示着丁允,想让他找到新娘的线索。
“三月三……三月……啊!”
沈长谙习惯了他一惊一乍,停下翻东西的手,转头问道:“怎么了?”
丁允拿着族谱,像是见了鬼一样,尽管见鬼在这个幻境里是很正常的事。
“这个族谱是三百年前的。”
“三百年……这说明这村子挺悠久啊。”樊璟倒是不理解丁允为什么那么害怕。
“不是不是,最后一个入族谱的人的时间,是三百年前。”
这意味着,这个村子之后就没有活人了。
那他们见到的村长和村民是什么。
是三百年前的投影,三百年前的人?还是三百年前的鬼魂?
试炼之地的每个幻境,都是曾经被魔气侵蚀的地方,有些已然消亡,化为枯朽,有些还在勉强求生,留存至今,就像岑醉。
他们当时进入岑醉的幻境,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但他们现在在这个幻境,每个人是以自己的身份入局,真真实实地融入这个村子。
这概念完全不一样。
他们是旁观者时,可以把岑醉当亡灵,但现在他们是局中人,能真实地触碰到这些村民,这说明他们不是以灵魂状态存在。
而这些村民身上没有灵力波动,更没有魔气,不是修仙者也不是魔族,又是怎么活了这三百年。
这村子里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先别管这些,我们来想。你去找三月三发生的事,和多出的人。”顾清疏也反应过来这三百年前的族谱意味着什么,也不多想,还是让丁允找新娘的事。
“哦哦,我找找。”丁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飞速地翻着族谱。
“找到了,三月三,桃隐村有一个外村来的新娘,名字……这个应该是元吧……叫元舟。”
顾清疏听着,想到了什么,“这是哪一年的事情。”
“就是族谱中断那一年,中断那天好像是五月十七。”
就只隔了两个月。
还真是和这个外来的新娘有关。
“奇怪,上面怎么没有写这个元舟和谁成亲啊。”丁允翻着族谱,眉头皱成“川”字,嘟囔着。
“只有新娘没有新郎,可真够怪的。”沈长谙像是随口一提。
顾清疏想去看看族谱,抬脚便往丁允那走去,没走两步便停下来步子。
“下面好像是空的。”她跺了两脚,听到并不是实心地板发出的声音,转头冲沈长谙说。
樊璟将顾清疏推到一边,蹲下深嗅,“这里的血腥味要浓一点。”
四人同时将目光投向那块祠堂中央的地板。
行吧,这下真的要拆祠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