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
余炽心惊胆战地在家过完一个周末,月考的成绩在她即将离开家去学校的时候被张英伟发到家长群里。
她坐在顾静床边跟她一起看的,班里第一,年级第一。
过去一个月铆着劲的学习没有白费,顾静一整个周末都愁云惨淡的脸浮现出一点愉悦,亲自开车送她到车站。
余炽诚惶诚恐。
她买了票上车,关于王庆国的事还是憋在嘴里没能说出来,顾静这个假期为什么一直愁眉苦脸也忘了问。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依旧令她头晕脑胀,或许是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的缘故,吃的晕车药似乎也没起作用。
一直到学校,她整个人依然很蔫。
“我发现你每次考了第一心情都不好,”周容温在她身边淡淡开口,“为什么?”
余炽抿抿唇,“有吗,那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内敛,高兴都不会表现出来。”
她依旧如往常那样跟他贫嘴,但神情中流露出的疲惫无法掩饰,周容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收回视线,不再追问,只往她桌子上扔了颗奶糖,“考了第一,心情好点。”他笑起来,“也不知道秦栩被你连超两次作何感想。”
“他以前没被人抢过第一吗,”余炽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你也不行?”
周容温纠正她的说法,“这哪能叫抢啊,谁有实力第一就是谁的,我就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考过一次年级第一,那次还是秦栩生病了缺考了一门。”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余炽的头发,但手最后也没有落下来,“所以你真的非常厉害。”
余炽一愣。
她没想到这个话题的最后会是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夸奖,耳垂红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哦。”
身旁的人笑起来,问:“心情好点了吗?”
“谢谢。”她没有往周容温那边看,伸手把桌子上那颗他扔过来的奶糖剥开了糖纸,囫囵地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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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余炽,全世界最好的余炽,”路紫怡抱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你就去嘛。”
余炽叹口气,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但没有成功,“我去了是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路紫怡不依不饶,“哎呀你就去嘛,给自己的高中生活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说得慷慨激昂,余炽被她逗笑了,“关键是我报了名也不一定能选上啊。”
“你能的!”路紫怡一下子激动起来,“之前你在寝室随口哼的两句我听见了!”她拽着余炽就往张英伟办公室走,“我就想再听一遍。”
原来是这样,余炽失笑,“那我私底下给你唱不就完了。”
“那不行,”路紫怡一脸好东西就要分享的表情,“你唱得这么好听,不上去表演就可惜了。”
余炽稀里糊涂地被她拉到张英伟那儿报了名,后者象征性地夸了她几句,闲聊似的提起,“这次元旦晚会,我就指着你跟周容温给咱们班长脸呢。”
她有点愣,心道周容温报名了的话自己还报什么名。
“他被你们英语老师选去当主持人了,”张英伟见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开口解释,“本来她还想让你去主持的,我说咱们班唯一的节目还指望你呢,最后就定了周容温。”
余炽心道谢天谢地,让她上去唱首歌还行,全程在台上主持她是敬谢不敏的。
她拉着路紫怡出了物理组办公室,回到教室的时候胡高达正坐在她的位置上“骚扰”周容温,“容哥,主持人还有谁啊,你告诉我呗。”
“滚,”周容温一脸嫌弃地把他脑袋推开,“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好奇还不行吗,”胡高达见余炽回来,屁股一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炽姐回来啦,元旦晚会想好要报名了吗?”
周容温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哪儿都有你。”
余炽跟路紫怡双双回到位置上,周容温把白色保温杯推过来,“热的,”他把盖子又给余炽拧开,“报名去了?”
她盯着杯子愣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抿了口热水,听见胡高达在旁边起哄,“哎哟,一回来就有热水喝。”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且意味明显的咳嗽声,余炽眯着眼睛看向胡高达,“怎么,你也想喝?”
“别别别,”胡高达睨着周容温的脸色,“我可无福消受。”
“那你咳嗽什么,”余炽眨眨眼睛,摆出一副无害的姿态,“我还以为你嗓子疼呢。”
她装傻,于是周容温也跟着她装傻,“瞎起什么哄,”他看余炽一眼,“她威胁我帮她接的水,你们羡慕的话也可以被她威胁一下。”
路紫怡在后面“咦”了一声,给余炽飞过来一张纸条,【你们俩真的很不对劲】。
余炽转移话题,“路路i,我们今晚吃的那个套餐饭好好吃,明天还吃这个吧。”
“行行行,”路紫怡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还演。”
余炽笑,“真没有。”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和周容温压根不是被起哄的关系,只不过都试探着靠近了一点,或者说依然还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着确定,但班里的大家都是同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起哄了几次之后,事态便发展出燎原之势,在青春期平淡如水又乏味的学习生活里显得格外有趣。
余炽不喜欢,但也说不上多排斥。她借着同学们的起哄窥得一点周容温的真心,不过这点特殊性依然不值得拿出来说就是了。
她并不卑微地暗恋着。
——或者说不是暗恋,只是必须在此刻掩盖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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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的报名名单确定下来之后,学校开始安排初选排练的事。余炽所在的唱歌组安排在每周二下午的最后两节自习课,她因此暂时逃脱了每周一次的心理课,心里倒觉得是种别样的“因祸得福”。
周容温他们的主持人排练也在周二,排练教室就在余炽他们隔壁。
这次和国际部举办的全英文元旦晚会据说是要上河市的晚报,一中很是重视,从高二年级部挑了一男一女,又从国际部挑了一男一女当主持,国际部的余炽不认识,但这边级部的刚好是周容温和孟思吟。
余炽无数次在心里感叹,他们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教出这么优秀的两个孩子。
她很快便选定晚会要唱的歌,ed sheeran的《thinking out loud》。
一中没对选曲做什么要求,因此大家也没有装模作样地选一些积极正能量的歌,情歌、电子乐轮番上阵,除了某些歌词不太能播出的被否决了之外,其余倒是都通过备案了。
宁子澄也报了个歌唱节目,排练的时候唱得很好,余炽眼尖地看见她旁边好几个女孩子都红了脸颊。
她这首情歌难度不大,更何况是她之前就会的歌,排练起来非常顺利,唱过一遍之后就下了场,宁子澄很快凑过来,眼睛很亮,“余炽,你唱歌好好听啊!”
余炽礼貌道谢。
二十八、二十九班班级排号靠后,他们两个人唱完,排练教室的人很快便散干净了。这个时间点心理课还没结束,余炽靠着窗户试图再拖延一会儿时间,排练教室的门被人推开。
“结束了?”周容温站在门边看她。
她点点头,卸下所有防备似的对周容温眨眨眼睛,“不想动,想一会儿直接去吃饭。”
周容温两步迈进教室,在她旁边站定,半靠在身侧的课桌上,整个人显得肩宽腿长,“不想上心理课?”
余炽看他一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他很有分寸地没有追问原因,可余炽总觉得他其实心里对这件事也明镜似的。
宁子澄似乎是觉得场面尴尬,很快便站起身来同余炽告别,“那我先走啦?”
“拜拜,”余炽冲他摆摆手,“你唱歌也很好听。”
等要走的人带上了排练教室的门,周容温伸手拨了两下旁边靠墙放着的吉他的弦,“夸得很自然嘛。”
余炽抬起头看他,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怎么了,我夸人你也要管?”
“哪儿敢,”他伸手把吉他拿过来又拨弄了两下,“你准备唱什么?”
他是主持人,会不知道自己报了什么节目?
余炽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问:“你喜欢听什么歌?”
他拿吉他的样子很专业,看上去是会且擅长的样子,余炽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来一首?”
“我听的歌你不一定喜欢听,”他这样说着,但还是抱着吉他看过来,“听我唱歌要收费的。”
教室的蓝色窗帘从余炽脸颊侧边扫过,余晖撒在她面前的一小方地面上。余炽没有说话,只定定地抬头望着他。
良久,她道,“一块钱,不能再多了。”
“你就是黑心老板吧。”周容温笑。
排练教室大门紧闭,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上终于隐隐约约地传出一点歌声。
周容温单腿支在地上,另一只腿上搁着吉他,整个人姿态散漫,显得游刃有余。他嗓音清澈,唱低音的时候几乎带出空气的共振,缱绻的情绪环绕进吉他的伴奏里。
“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
感情已那么深叫我怎么能放手/”
那个深秋,余炽开始听r&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