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吧
如此张狂,也就他能说出来了。
这句话摆明是说给蒋秦听的,夏浅尘心里有着震惊的余韵,也有感动的残味,但更多的是不安。
冷风灌进脖子里,怎么也吹不散身体的热,一股热腾腾的暖流驶向心房,那种感觉很微妙,她从未体会过,但同时心口旁被患得患失团团包围。
夏浅尘被这句话禁锢在原地,手指剐蹭掌心,眼里渐渐流露出只有苏瑭宁感受到的破碎。
余光瞥见走上前的蒋秦,见他抬手动作,苏瑭宁也抬起手阻拦,晚了一步,蒋秦已经抓住夏浅尘的手腕,见状,他直接反手抓住蒋秦的手腕。
三人之间无声拉扯近十秒,最后还是宋锡辞快步走了几步,扯开几人的手,变身和事佬:“都是误会、误会。”
宋锡辞将夏浅尘拉到自己和苏瑭宁背后,彻底隔开俩人。
“怎么说,今天我就白被玩儿了呗。”蒋秦越过苏瑭宁以及宋锡辞的肩头,死死盯着夏浅尘,完全没有不计较的意思。
夏浅尘迎上他阴冷的表情不屑冷笑。
“蒋爷想怎么样。”宋锡辞问。
蒋秦眼神在眼前挡着的两个男人身上来回,忽的一笑:“听说苏少不仅拍照牛逼,机车更牛逼,那苏少女人肯定实力也不一般吧。”
“年底,北沽国际赛车场有一场比赛,苏少马子到时候和我们来场友谊赛,怎么样。”
苏瑭宁脸色一凛,机车比赛撞车家常便饭,更别说和蒋秦这种下三滥玩出花的人一起比赛,最后肯定怎么撞出赛道的都不知道。
蒋秦又问:“夏小姐怎么样,友谊赛,来一把,让我看看你赛车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刚才那么牛逼。”
夏浅尘觉得这个建议可行,自己的麻烦自己来解决,而且,年底她和他也该结束了。
刚要答应,苏瑭宁先她一步开口:“出事哪有让女人挡在前边的。”他的视线迅速在夏浅尘身上落一秒:“要比赛也得我来啊。”
“我不需要你帮我。”林荫大道上,背后是北沽市最浪漫建筑摩天轮,夏浅尘抱起双臂:“年底的比赛我自己去,你不要去。”
女人不都喜欢被保护,可夏浅尘的反应在苏瑭宁看来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埋怨自己多管闲事。
“我如果刚才不去,你会怎么办。”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走近她,接着问:“你能保证不受伤吗,蒋秦和你以前惹的那些地痞流氓不一样,他有钱有权,杀了你他也能让你变成自杀。”
苏瑭宁话里带刺,双手放进口袋,就这么低头看她,等着她的回答。
“与你无关。”夏浅尘不知怎么回答,转身就走,苏瑭宁从背后拉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饶:“今天我参与进来了,就和我有关。”
苏瑭宁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俩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明朗到可以互吐心声讲述疼痛的过去,可他当下就是想掺和进来,站在她前面。
“上赶着被蒋秦报复。”夏浅尘看着他的双眼:“苏瑭宁,你越线了。”
“如果你把握不好我们之间的度的话,那还是算了吧,我们。”
来往车辆行驶在冬夜的大街上,摩天轮转了又转。
说话的时候,摩天轮上的霓虹灯逆光打在她的身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想应该是不耐烦的模样。
他心里松动,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出现略显婆妈,松开抓住她的手,后退一步,漫不经心说:“我管宽了。”
“我想着再不济咱们俩也算是炮友,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出于人性,我也不应该坐视不理吧。”苏瑭宁的声音忽然压低,在她耳边揭穿俩人并不正常的关系。
“你放心,既然你说我越界了,那我无话可说。”
她见他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情绪淡淡,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生气,好像之前的关心已经被自己的话消磨没,所有的情绪重新被包裹起来。
“以后,不要再管我。”
他本来就是一尘不染,她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和去泥浆里打滚,沾了一身脏。
她这是第几次要和自己撇清关心了?苏瑭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下三次了,每次都好像是自己上赶着找嫌弃。
她的态度他搞不明白,挑逗自己的是她,和自己暧昧成涌的是她,嫌自己多管闲事的也是她,要和自己划清关系的也是她。
忽远忽近,忽冷忽热。
这是她钓男人的手段吗。
夏浅尘当即要走,苏瑭宁暗涌的情绪再也止不住,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开口:“结束吧。”尽管他的脾气已经上来了,但是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压迫。
夏浅尘怔怔得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她扯出自己的胳膊,右手去揉胳膊,他攥的真疼。
“如果你想这样。”她说:“那就结束吧。”
苏瑭宁一怔。
“夏浅尘……”他拨开她前额的碎发挽到耳后,看清她的表情,喃喃自语道:“你真的没有心。”
夏浅尘深吸一口气,心居然酸涩到喉咙痛,说不出话,回头要走。
苏瑭宁快步超过她,堵在她面前,没管她是否抬头,兀自说道:“清醒的堕落者一旦甘于庸碌,苟活在胸腔里的劣根肆意呐喊,每喊一句就会自燃万里,最后只剩下野草与骨灰。”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自甘堕落救世主也救不了你。”
他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向夏浅尘,每一个字都能让她的心凉上一千尺,她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睛仿佛会透视,能透过她的皮囊看见里边镶嵌的那颗腐朽地堪堪欲坠的心,那种被戳穿内心的感觉,让她无敌自容。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不想这样的。可她没有说出口,行动与内心分离,她咬着嘴唇让自己清醒:“我堕落,那你呢?”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的你又是怎么样的呢,淤泥深处太黑了,你快回家吧。”
她彻底走了。
苏瑭宁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夜深
车子停在夏浅尘家门口。
客人迟迟没下车,司机出声提醒:“姑娘,到了。”
夏浅尘耳机里音乐嘈杂,手指攥着下山的时候苏瑭宁给自己披上的外套的袖口,那一块的布料被反复揉搓,起了褶皱。
“姑娘!”司机师傅扭过头再次提醒,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浅尘终于注意到司机师傅,茫然的啊了一声。
司机指了指她的耳机,她取下来,终于听见了司机师傅说话:“姑娘,我是说到了,你看看,车都停好一会儿了。”
夏浅尘看向窗外,熟悉的小区,小区门口的公交站上的广告牌不知什么时候换掉了,是一条公益广告,呼吁大家保护野生动物。
她的心思又一次抽离,苏瑭宁真是无处不在,躲过这个人,他的作品还是在自己的生活无孔不入,这就是牛逼人的牛逼人生吗,怪不得他今天会说自己堕落,这样的人怎么居心叵测都高攀不起。
“你这个人今天是要赖在我车上了吗。”见下一个订单接人都快超时了,司机师傅语气逐渐变得不友善。
夏浅尘怀里抱着衣服,视线也从车外转回车内,一阵风吹过,将她的头发吹向另一侧,露出的表情比腊月的风都冷。
司机讪讪得闭了嘴身体转回座位,嘴唇抿成线。
过几秒,车门打开,‘砰’的关门声把司机吓得一激灵。一脚油门,赶紧溜了,轮胎带起马路上的石子,不偏不倚撞到夏浅尘的腿。
她站在原地,风刮得脸颊生疼。许是站久了,来往的旁人都要看她一眼。忽的,一个男孩猛地撞在她身上,夏浅尘被撞的踉跄两下,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
和朋友打闹的男孩转过身,见到撞人频频道歉:“姐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见夏浅尘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后来注意到地上的外套,男孩捡起衣服,拍干净递给她:“真的对不起,你没事吧。”
空气死寂,男孩也不敢说话了。
这一刻,耳边车水马龙,夏浅尘在想,是真的结束了吧。晚上的意外提早了结束的日期,衣服从手上滑走的瞬间,他仅存的余温彻底离开了她。她的心真的好疼。他与她的牵连什么都不剩了。
过了很久,男孩才听见夏浅尘轻轻地说了句:“不要了。”
那天过的多曲折,心里有多痛,风有多冷,夏浅尘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再也没有他了。
苏玮城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衣服,和朋友分开后,拿着衣服直接打车去了表哥家。
敲了好久门都没人开:“没在家吗,不对啊,之前明明和我说要回家了。”苏玮城在门前嘀咕。
“哥!哥!你在不在啊,快开门啊!我到了!”
要不是期末考的稀巴烂,家里非要给他请家教,他才不会跨大半个城来找表哥,让他给自己补习。
苏玮城现在很后悔,还很冷。
刚要转身,传来开锁声。
“哥,你在啊。”
男人撇了他一眼,往屋内走。
表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苏玮城在门口犹豫不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算了,被表哥骂也比回家被家教荼毒强。
门虚掩着,苏玮城刚推门进去,浓郁的酒味围绕全身,苏瑭宁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衬衫挽在手肘处露出精壮的小臂,皮肤泛起红点,一只手撑额闭目,右手轻轻地转动着酒杯。
看来喝了不少。
还没坐上沙发,耳边传来不悦的声音:“我今天没心情搭理你。”
苏玮城动作一僵:“哥!我不打扰你,你就收留我几个小时,好不好。”
“我现在回去,我妈肯定要去找家教。”
见苏瑭宁沉默不语,苏玮城跑到他跟前,满脸讨好,手做发誓状:“哥!我保证!我保证我一定乖乖的。”
“好不好嘛~哥~”苏玮城摇他手臂:“收留收留小可怜叭~”
被晃的不耐烦,苏瑭宁皱着眉甩开苏玮城的手,抬眼刚要骂他,就看见苏玮城手里的外套被摔在地上。
苏瑭宁看着外套,不敢确定。随后起身到外套前捡起,里外翻了翻。
回身时,问站在身后的苏玮城:“衣服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