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渗进窗内,光线正好打在夏浅尘和苏瑭宁的脸上。
床上,苏瑭宁在背后环着夏浅尘。
夏浅尘缱绻在被子里,轻轻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像是想要避开扰人清梦的阳光,往他脖颈处钻了钻。
不过夏浅尘怎么都睡不着了,嗓子隐隐刺痛,咽了咽口水,喉咙像是有沙砾堵塞,身上也一动就酸痛的要命。
脱离苏瑭宁的怀抱,环顾了一圈,在地上看到了手机,捞起。
解锁,打开贴吧,刷了刷新闻,没什么感兴趣的,这一夜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突然想起了什么。
打开地图软件,搜索最近的药店,昨天两人第一次做,没人准备套,做归做,不过夏浅尘不想染上人命,至少和苏瑭宁不想。
公寓小区外不到300米就有一家,夏浅尘记了记位置。
突然微信弹出一条最新消息,一个一个礼拜没出现的人发来了消息。
夏浅尘犹豫了一会儿点了进去。
【今天回家。】
苏瑭宁的手探到夏浅尘胸前,半眯着眼,显然没睡醒,声音懒懒还带着点哑:“good morning,sweetie!”
夏浅尘没回。
苏瑭宁微微抬头,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见她在回微信,手上的力道加重:“躺在我的床上,给别人发消息,你是不是抽离的太无情了。”
昨晚苏瑭宁对着夏浅尘的胸一通啃,她还没检查,但她断定一定脱皮了,早上又被他这么一抓,夏浅尘痛的倒抽一口凉气。
反手在他侧脸抽了一巴掌,这一下把苏瑭宁打懵了。
打完夏浅尘起身准备下床,脚还没落地,手肘被强力拉扯,身体惯性向后倒去。
她还没来得及反抗,苏瑭宁翻身欺上,右腿就这么牢牢的压在了她身上,夏浅尘被笼罩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她也没打算挣扎,盯着他嘴角出神。
结痂了,是昨天晚上自己的咬的。
“夏浅尘。”他详装生气。
夏浅尘挑眉。
苏瑭宁视线在她未加修饰的脸上逡巡,最终又回到她的眼睛。
他知道猫眼眼妆当下很火,俏皮又充满魅惑感,他身边的女同学都十分热衷的。
但她的眼睛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的猫眼完全不是靠拉长上挑的眼线勾勒出来的。她本身的眼尾就已经有完美上翘的弧度,自带妩媚感。再加上她和大众一味追求小脸而去削骨打瘦脸针而来的瘦削的脸型不同,她下巴稍短脸颊带着恰到好处的婴儿肥。
真的好像猫。
夏浅尘抬起手,食指顶住他的胸前,示意他身体往上挪。
他还是极其配合的把身体抬高了几厘米。
室内的光线很暗,随着紧密贴合的俩人身体渐渐分离,微弱的光溜进两人之间。
借着光,夏浅尘朝他颔首。
苏瑭宁笑出声,松开她翻过身躺在床上,余光瞧她笑。
夏浅尘没理他,起身下床就这么裸着走到画室,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苏瑭宁看见夏浅尘穿戴整齐走到床边,从桌子上拿起他的手机,对着自己的脸解了锁,操作完,弯身遮住眼前窗帘漏过的光,晃了晃手机:“加个微信。”
又从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就往外走,一边走还顺走了衣架上的外套。
苏瑭宁看着夏浅尘的背影手腕撑在床上。
昨天晚上,苏瑭宁把她抱到卧室,将她身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搂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床上,手在她身上游走,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身上,苏瑭宁前戏做得很足,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夏浅尘的第几次,但他一直认为在zuo爱这件事上双方都有愉悦感才叫成功。
她的脸颊很快就敷上了一层薄红,当他的嘴唇游走在她腹部纹身的时候,她用手盖住。
“这里不可以。”
他避开,兴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顺势将她捞起。
她坐在了他身上,头发散在裸露的双肩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身体微微弓起,她本身就是猫相,性起的时候,眼神逐渐散焦,身子软塌塌的没有骨头,像极了野猫。
吃完就跑的野猫。
周末的清晨,世间迎来了一天中最蓬勃的时光。
凉风漫过稍纵即逝的破晓,舒倘、悠扬。
下了楼,夏浅尘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知道拿走一件外套,不然在这个急速降温的九月,非得冻死不可。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向药店。
整座城市还没睡醒,路上没什么人,药店里的老爷爷喝着茶养生,带着老花镜在本子上写写看看,夏浅尘进去的时候,头连抬都没抬。
药店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药草混合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夏浅尘有点反胃,掩了掩鼻头,加快脚步。
自行走到货架,拿起一个白色药盒——24小时紧急避孕药。
夏浅尘把盒子翻过来看了眼说明,密密麻麻的字,看不进去,索性不看了。
又到旁边货架,扫了一圈,蹲下,随意拿了两瓶瓶碘伏、酒精以及纱布。
抱着东西,去结账,走到半路想起家里的消炎药也用完了,又折回去拿了两盒常用的消炎药
结账的时候。
老爷爷看见夏浅尘拿的药,眼神抬了一下。
夏浅尘打开二维码,扫了码,插着口袋,拎着塑料袋往外走,没去看那探索的眼神。
如果没记错的,夏浅尘记得药店不远处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
把塑料袋往便利店桌子上一扔,夏浅尘坐下,咬了一口刚买的饭团,垫垫胃。
拆开刚买的药,扣出两粒,往嘴里一扔。
打开矿泉水,用水把药冲了下去。
仰头喝水的间隙,夏浅尘的余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看见一个小男孩在路上玩平衡车,不亦乐乎。
喝完水,夏浅尘拖着下巴不厌其烦地足足看了五分钟。
小孩对速度不满意,加快右脚划地的频率。
倏然,摔倒在地,膝盖擦红,坐起身,抱着膝盖啼啼哭哭。
“活该。”夏浅尘冷哼。
没管后续,拎起桌上的塑料袋就走了。
等夏浅尘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半。
夏宗和吕雪正在吃早饭。
“坐过来,吃早饭。”夏宗发话。
吕雪不知道夏浅尘今天会回来,又去厨房拿了副碗筷出来。
夏浅尘把塑料袋扔到沙发一角,坐到餐桌上,没动面前的碗筷。
“没胃口。”
夏宗也不在意她有没有胃口,吃没吃,像聊家常一样继续说:“听说你昨天在文浩馆后台打人了,为什么啊。”
夏浅尘盯着桌上的鸡蛋出神,无所谓的说:“看着不爽。”
夏宗停下动作,抬眼,瞥向她,语气依旧儒雅:“我没打算说你,只是问问。”
夏浅尘也没打算回。
餐桌安静了下来,两人无声的吃饭,一人在一旁默默坐着,等着什么。
一顿饭即将结尾。
夏宗冷不丁的出声,表情如旧,语调仍然不紧不慢的:“老婆,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你在和谁打电话。”
吕雪身体一僵,拿着筷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话也有点磕巴:“没,没谁。”
夏宗筷子没停,继续吃饭,笑着问:“没谁是谁啊,你的朋友我不都认识吗,难道最近你交新朋友了?”
“没,没交新朋友,我哪有时间,昨天晚上那是我报的甜品培训班的老师,和我约下次上课时间。”
“男的女的啊。”夏宗不动声色地问。
“女……的。”
夏宗腾出一只手覆上吕雪的。
吕雪一激灵,差点挣脱。
“老婆,怎么了,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我没事。”吕雪抽回手:“我忘了厨房还有粥,你们喝点吧,我去端。”
吕雪的粥好了,戴着耐高温手套,把粥从厨房端了出来,没拿稳,盖子滑落在桌上发出哐啷刺耳的声音。
夏浅尘闭眼。
不出意外夏宗在下一秒就撕破了温柔的假象。
笑脸垮了下来。
他又开始发狂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一巴掌直接扇到吕雪脸上,夏宗看着儒雅但他终究是个成年男人,还学过二十多年跆拳道,个高劲儿大会功夫,这一下就把吕雪扇到地上,热粥洒出,溅到夏浅尘身上。
下意识起身躲过,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个行为显然又激怒了夏宗错乱的神经,一把抓住夏浅尘头发想要往墙上撞。
吕雪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拦住夏宗,却被他一脚踹到一旁,身体撞上餐桌椅,碗应声落地,碎了,吕雪的身体压在碎片上,地毯上晕出了一片血迹。
“到处拈花惹草,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跪着。”夏宗冲着吕雪咆哮。
她乖乖的听了,忍者痛起身,半跪在地上。
夏浅尘看着跪在地上的吕雪笑出了声,不好看,像笑又像哭。
他把夏浅尘的手反锁起来,抓着头往墙上撞:“笑,接着笑。”
看她仍没屈服,把夏浅尘甩到地上,狠狠的踢了一脚:“每次都是这种眼神,你不屑给谁看呢。”
拿起地上的碎碗,蹲下,左手掐住她的下颚,右手把碎片往肚子上捅。
“居然和我的学生乱搞,和你妈一个德行,贱。”
电话铃声响了。
夏宗不察,力道收住些许,但终究刺伤了夏浅尘,白色上衣很快染了血。
他起身,接了电话。
“喂,现在吗。”对面不知道是谁,但夏浅尘知道夏宗又戴上了他慈善的面具。
她躺在地上,捂住腹部,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娴熟的变脸。
看了眼时间:“可以,我一会儿就到学校。”
她又看见,他笑着善解人意的说:“嗐,没事没事。”
挂了电话,他看都没看地上的两个人,拿起公文包走出门外。
室内归于平静。
夏浅尘躺在地上缓冲了两分钟,撑着地板,艰难起身,吕娅也没好到哪去,趴在地上,弓着身,发出细细碎碎的shen吟。
吕雪埋着头,无力地发声:“那是我找的律师。”
“浅尘,等等我好吗。”她乞求。
“等真的和他离了婚再通知我。”
没管吕雪,夏浅尘捂着小腹,踉跄走到沙发旁,翻开塑料袋,拿出一份早上在药店买的药还有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直接进了卧室。
落锁。
靠着门,渐渐滑落,夏浅尘坐在地上,瓶瓶罐罐的药散落在手边。
事实证明暴力倾向与受教育程度无关,夏宗毕业于列宾美术学院,就职于国内高等学府梨乐大学,但他骨子里的暴力因子并没有在多年的学术氛围下,改善半分。
他还善于伪装,在外人眼里他是有文化的艺术家,待人亲切,哪怕学生做错事他也会和蔼可亲的,微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好好做。
不过他的伪装不包括关系最亲密之人,例如她,例如吕娅。
事实也证明爱是盲目的、是痴傻的,吕娅爱吕宗。
从初中开始,夏宗第一次打吕雪的时候,她生气、伤心,但当夏宗紧紧的抱着她,说爱她的时候
她在他强势的爱里迷失,覆水难收。
慢慢的她开始接受了夏宗的暴力,甚至乐于其中,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荒唐。
夏浅尘记得刚搬到这个公寓,他第一次动手,那会儿夏浅尘还会知道尖叫呼救,祈祷有人能来救自己。
惊动了邻居,他一脸懊悔对着愤怒上来的邻居说:“都怪我没教好孩子,让她出去和混混泡吧打架。”
吕雪也在一旁附和着对邻居道歉。
夏宗说完还伤心的抚泪,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要不是我太忙,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反过来倒是邻居安慰了他。
大人们习惯用自己多活的那几十年来封杀孩子的话语权。
尤其同类遇到同类,仿佛他们掌握住了世界的对错是非。
夏浅尘没有辩驳的权利,只能接受。
自此夏浅尘再也摆脱不了坏女孩的标签。
自此夏浅尘再也没呼救过了,每次都是咬着牙为了求生在捱。
她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这个世界。
对夏浅尘来说。
这世界腐烂、疯狂、没人性。
更没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