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小姑娘言行如一
“田大人,我不是你的良人。”
“若,若那人另有所爱呢?”田启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她。
白清雅微微转身,如此余光能更清楚地扫到街口。
这话说出来,怕是会让田启明心存希望,可沈翊君在,她必须这么说。
“我在田大人心中,是什么样的?”她转而问道。
田启明一怔,想了想答话:“白小姐博览群书,娴静聪慧。”
“所以,他若另有所爱,我该如何呢?”她是问他,也是自问,“自然是走得远远的,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虽心悦那人,也懂得自尊自爱。不愿意做单相思的丑角。若我心悦之人所爱并不是我,我只会消失在他跟前,再不相见。”
果然,田启明黯淡的眸子又亮起来:“小姐通透。”
白清雅忍不住叹气:“多谢田大人夸奖。如此,祝田大人早日觅得佳偶,就此别过。”
他看着她步履平稳地走出狭窄的小巷,沉静而端庄,没有丝毫刚刚被人表白的羞窘,只觉得这样的她更加令人倾心。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他低声喃喃,心情复杂而矛盾。
沈翊君靠在书斋的外墙上,看着小姑娘从巷道中出来,一路垂头思索。
她身上穿的还是方才接他时的那件衣裙,海棠红衬得肤白胜雪的她仿若清澈泉水中的无数落红,鲜艳热烈又带着沁人心脾的清丽透凉。
他看着她径自沉思,缓缓从他面前走过。
“阿兰。”这一声低唤,唤得两人同时一怔。
沈翊君许久没叫了,又觉得这两个字无比熟悉,叫出来自然又亲昵。
他们不是小时候了,这个年纪,这么叫她似乎有些不妥。
可他心中不愿意换个称呼,不想与她拉开距离。
白清雅转头看向他,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带着错愕和惊喜。
“你回来了。”她说着笑吟吟地屈膝一礼:“恭喜沈将军旗开得胜!”
是分别时她对他的祝福。
沈翊君唇角含笑:“多谢阿兰妹妹。”
两人陷入沉默。
沉默却没持续过两息时间。
白清雅:“自你走后,每每传来前线的消息,我都担忧得夜不能寐。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沈翊君仔细打量她的面容,在那暗藏山水的眉眼间反复游走,半晌才道:“嗯,瘦了。”
白清雅:“我现在正在执行养膘计划。”
沈翊君轻笑:“养膘?”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马上到午时了,你用膳了没?”
“没。”
“那走,我们去酒楼中边吃边聊。你可得跟我好好说说,你如何带兵深入敌国腹地的,听上去简直比说书先生讲的还精彩。”
沈翊君:
白清雅抿唇:“怎么了,翊君哥哥莫不是嫌我烦了?”
沈翊君摇头。
他怎么会嫌她烦,她这样活泼灵动,对他如此热情,两人之间分别的这几年似乎并没有拉开他们的距离。
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记得方才,那位姓田的可没这样的待遇。
她是极有分寸的。
所以这样对他,才更加珍贵。
“那就去吃一品居的狮子头吧。”他提议。
“那你等下。”
白清雅转头朝着不远处等待的画意走去,与她说了些什么,画意屈膝向沈翊君施礼,转身离开了。
沈翊君意外:“你单独出去,家中不担心?”
白清雅摆了摆手:“有什么好担心的,翊君哥哥这几年长进不小,我也不是脓包啦!”
她说着摆开架势:“不然,咱们到学院的演武场去比试比试?”
沈翊君只当她在说笑,摇头道:“饿了。”
白清雅:“那走,先吃饱。”
一品居与国子学只隔了一条街。
沈翊君和白清雅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菜。
她好像一点没变,即使沈翊君依旧寡言少语,她却引他说了这么多年来最多的话。
白清雅太知道怎么跟师尊相处了。
一顿饭下来,她提问最多,然后听他不疾不徐地简单说几句,她立即就能抓住重点再次提问,惹得他不得不继续解释。
沈翊君对她极有耐心,气氛融洽而轻松。
他常年不化,如同雪山的面容渐渐有了生动的表情。
这表情在兰清雅看来很平常,可落到别人眼中就格外刺目。
他们有说有笑地从酒楼中出来,沈翊君心中涌起一股不舍。
不想这么快跟她道别。
“天色还早,要不要到马场去骑马?”他鬼使神差道。
白清雅正在想一会儿与他一同去做些什么,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建议。
她看着他一怔。
沈翊君以为她不会骑马,补充道:“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她垂眸轻笑,少女未施粉黛,如同冬日初雪,清绝出尘。
沈翊君只觉得他自归来之后,与她不过见了两次。
都是在今日。
却仿佛等了几百年,她就是他等待了许久的那个人。
一颦一笑,无不在勾动他的心。
他对别人从未起过这等近乎疯狂,想要迫切占有的念头。
他突然心脏狂跳,有些不敢直视那样的笑容。
垂眸之际,白清雅的娇嗔响起。
“好呀,有翊君哥哥教我,那”
“翊君哥哥!”少女娇俏如银铃般的嗓音打断了白清雅的话。
两人站在酒楼的街边,听到声音齐齐转头。
白清雅瞧着云渺渺像是一只小雀,轻灵地飞到近前,唇角微勾。
云渺渺直接无视她,满眼都是沈翊君:“翊君哥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她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一品居:“你是刚用过饭吗?一会儿要去做什么?”
沈翊君下意识朝白清雅看去,却见小姑娘面上露出几分失落,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拉开了她和他们的距离。
仿若一个局外人。
她脸上的失落之意也随即隐去,挂上了不达眼底却十分有礼貌的假笑。
看他的眼神,一瞬间疏离。
沈翊君被这眼神刺得一痛。
脑海中蓦然响起方才他不甚君子的偷听墙角,她语气坚定地说出的话。
“所以,他若另有所爱,我该如何呢?”
“自然是走得远远的,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小姑娘言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