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民国往事（十六）
铁半仙吓出一身冷汗，他却不知道他身后的亲兵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枪都已经拔了一半了，再晚点儿恐怕铁半仙的脑袋都已经爆开了花。亲兵见师长向他摆了摆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把枪轻轻地装回套子里去。
杨师长却不立即去摸那水晶，而是神色一懔，抬头望着铁半仙问了一句：“参谋长你可知道我要问的事情是什么了吗？”
铁半仙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杨师长不解，继续问道：“铁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吗？”说着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不知道也没关系啦！”可嘴里这么说，眼神却直直的盯着铁半仙的脸。
铁半仙答道：“大人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摇头，是参谋长什么的，小老儿自知受不起，不过大人问的问题，我多少知道一点。以大人博学，或许是听说过本门有此一宝才找到小老儿的吧？否则本省看相算命的名家不少，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一辈子不离本乡本土的穷卦师。”
杨师长没有答话，只是满脸是笑地盯着铁半仙，微微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铁半仙让杨师长笑得心里发毛，于是不再卖关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那大人可知道本门既然有这种至宝，为什么小老儿一门师徒仍然是穷苦潦倒？连个像样的小庙都没有？”
听到这里杨师长答道：“听闻你师傅纯一真人是从江南避祸来的播州？莫非是被仇家追杀，因而隐姓埋名？昨天在黔城里，大师你说每天只开一卦，还一定要回到这里来做法事，难不成都是托辞，实际上是要取这宝物吧？”
铁半仙见杨师长道出自己师傅的名号，更加确定了这个杨师长果然是同道中人，知道无法隐瞒，于是躬身施了个半礼，正色道：“大人果然高明，不瞒大人，我刚才已经知道了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但是事关者大，甚至是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的生死，因而小老儿不敢泄露天机。大人应该知道，虽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但是每窥天一次，这天数变会改一分，窥天之人，也就要有一分的报应加身，轻者折寿，重者丧命。小老儿每日只开一卦，是先师传下来的规矩，小老儿才疏学浅，也没本事破了这个规矩，这倒不是有意欺瞒大人。大人要说小老儿本门这个物件既然称得上是至宝，那么效力自然不比寻常，凡是用过的，多半难有善终。”
杨师长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铁先生说的这些，在下的确是早有耳闻。但是我也不信，你刚才不是也摸了吗？现在不也是好好地坐在这里？”
“大人稍安勿躁，且听小老儿把话说完。小老儿刚才的确是看到了大人想要预测的事情，但是……”铁半仙说到这里，吞吞吐吐不再说下去了。
“但是什么？但说无妨……”杨师长看铁半仙这个样子，猜测铁半仙是要谈条件。就大度地说：“你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顿了一下，然后又补了一句：“只要你能让我满意。”
铁半仙看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把牙一咬，心一横，又看了看身前身后的两个亲兵。杨师长知道他是怕外人听到，就说：“这两个都是我的子侄，不同于外人，不必避讳。”又招呼周围警戒的大兵走远些，还让人把仍然在昏迷的刘副官和铁半仙的小徒弟也背到一边去了。
铁半仙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好压低了声音，凑过来说：“大人要刺的人，还需小老儿助一臂之力。只是小老儿的性命，怕是就要为大人尽忠了。”
杨师长闻言，面露惊恐：“你说什么‘刺’？”
铁半仙不容杨师长再装，直接说到：“大人已经清楚我知道什么了吧？我为大人尽忠无妨，只是本门若是就此断送了，实在心下不忍，还望大人能成全。”
说到这里，杨师长的脸上早就没了笑容，在火把的映衬下，一会儿阴一会儿阳，显得异常可怖。只是转瞬之间，就见他哈哈哈一阵大笑：“铁先生，我还等着你做我的参谋长呢？怎么可能让你出危险？不过，我杨某人也是江湖中人，以义字当头。只要你今天能让我安心，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绝不食言！”
铁半仙眼见杨师长这瞬间的表情变化，知道电光火石之间杨师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同意让自己开条件，就等自己拿东西交换了。于是狠了狠心，说道：“大人说的话我信！我只求大人今天的事情一完，就派人护送我那可怜的徒儿去终南山重阳宫出家，我为大人全忠也就安心了。”杨师长毫不犹豫，喊过来一个亲兵，让他现在就下山，去看看刘副官的伤势如何？如果没有大碍，就拿上自己的手谕和名帖，开车带小徒弟出发去长安，找他本家杨司令派人送小孩子去终南山，还说为了安全起见，还让那个军医也跟着一起走。
铁半仙见此情景，一个劲地道谢，然后接着说：“那就请大人按照我说的方法，想着自己三天后要办的那个事情的场景，然后握住水晶。记得看到要看的东西就立刻松手，切莫贪恋幻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杨师长不再迟疑，一把就抓住了地上的水晶。
铁半仙和两个亲兵就见杨师长胖大的身躯一阵剧烈地震动，脸色表情先是惊喜，再是兴奋，而后转为恐惧，接着全身颤抖，一屁股从凳子上掉了下来。铁半仙见势不好，连忙脱下外衣，用衣服包住水晶就从杨师长手里往外夺水晶。两个亲兵这时候也慌了手脚，掏出枪就顶上了铁半仙的脑袋。
铁半仙也顾不得脑袋上的两只枪管，猛的一下把水晶从杨师长手里抽出来，飞出去老远，当的一声落在石头上，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杨师长庞大的身躯也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现在不止两个亲兵，周围的大兵们都聚拢了过来，一瞬间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就把铁半仙围在了中心。
铁半仙现在只吓得魂飞天外，呆呆地跪在原地，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只听一阵哈哈大笑之声传来，不知何时，杨师长已经站了起来。他悠悠地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歪头看着铁半仙，虽然看不见眼睛，脸上已经显出了一些奇妙的表情，好像是兴奋，又像是恐惧。他的举动救了铁半仙，大兵们见师长没事，就把枪管垂了下来，有几个会来事儿的，赶紧上去搀扶杨师长坐下。
过了半晌，杨师长才从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的情绪中缓醒过来，一扬手让手下人退开。脸上又浮现出了他招牌的笑容。蒲扇般的大胖手一把拍在铁半仙的肩头，说道：“铁半仙，铁大师，铁参谋长！你真是我杨某的贵人啊！”
铁半仙刚坐起来，被杨师长的大手一拍，咕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他顺势给杨师长磕了个头，嘴里连忙说：“师长这么说小老儿实在受不起，师长才是小老儿的贵人！”
杨师长这时候脸上一团喜色，这可不是他平时招牌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甚至连身边亲信的几个大兵也看出了不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杨师长赶紧伸手搀起了铁半仙，说了一句：“早就听说铁大师家里有此一宝，我是一直不信，今天得见，才知道所言不虚。所想之事历历都在眼前，要不是刚才亲眼得见，谁会相信这是真的？有这样的宝物，何愁大事不成？铁大师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正说着，只觉得少了什么，又低头看手里，只见两手空空，才想起来刚才手里的水晶被铁半仙扔到一边去了。
杨师长赶忙让亲兵去把水晶捡回来，铁半仙刚想阻止，犹豫了一下又停住了，就见亲兵弯腰刚捡起地上的水晶，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水晶炸成了一阵碎末。
“哎呀！”杨师长一声大惊，硕大的身躯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连忙要冲过去查看情况，却被几个亲兵立刻围在中间保护了起来，看来亲兵是以为有人要行刺。铁半仙此时也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扶住杨师长，劝道：“师长大人，这宝物今天遇到师长，就是有缘，此刻也算是天命使然，合该归天了。刚才我就已经预料到了此事，因而请大人务必观看自己求的事情，不要心有旁骛，好错过了机缘。”
“哦，原来如此！”杨师长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还说如果我有此宝，定能执掌天下。可见天命还是有数，我没这个命啊！”转而又是一笑：“能做一方诸侯，重显我播州杨氏一门的千年荣光，我也对得起先祖了。”
“大人合该命里封侯拜相，这个不用担心，小老儿已然略窥天机。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已经看到了要看的东西？”铁半仙问道。
“看到了，历历在目，那情景就和眼前一样，我是真信了。就是可惜时间太短，没来得及看后面的情况。铁先生你替我挡了枪，我杨某……”杨师长正要继续往下说，铁半仙一个劲的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杨师长这才停下。
“既然师长知道小老儿所言不虚，还请话符前言，送小徒去终南山。”铁半仙赶紧提醒道。
“没问题，杨三二，刘副官还能动吗？可以的话让他赶紧出发。”杨师长对着刚才站在铁半仙身后的那个亲兵问道。
“报告师座，刘副官已经醒了，医官给他查了，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医官正在给小孩子治伤！”亲兵杨三二回答道。
“让他们走吧，咱们只有三天时间。我跟师座大人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铁半仙插话说道。
“好，让他们现在就走，从我车上给他们拿3000大洋，不要银票，路上不好换，让宋军医跟着去，不到见到虎大臣哥不许他回来。让他路上照顾好小师傅，小师傅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就不用回来了。对了，让他在路上买些上好的点心，就说是我送的，让他转告虎臣大哥我请他少吃点他们老家的点心，太甜了，他都那么胖了！”杨胖子一边唠叨着，一边让杨三二去传令，安排三人开车赶往长安终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