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凌芷倒是觉得很正常,她一本正经道:“古有神农尝百草,这本就是我学医的职责。没事,我准备好汤药,不会有大问题的。”
凌芷的法子很管用。
让许景挚禁食几日,喝了泻药,把肚子里东西排干净,又喝了清热解毒的汤药,不出三日,许景挚低烧就退了,不吃东西,自然也就没想吐的东西了。
后来凌芷只让许景挚吃白粥与放了些许盐的水煮青菜,禁油。
吃了两日,许景挚精神明显好多了。
第五日以后才开始恢复正常的饮食,但凌芷只交代让许景挚多食用有些清淡的东西。轻油轻盐。
凌芷这几日把许景挚在大宴上吃过的东西都吃了一遍,也没见有问题。
许景挚与景雀倒是都没催她查毒的事。
可凌芷把自己能想到的方法试了一遍,也查不出来,心里就没谱了。
她想找人商量,可凌信不在。她愁得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写了一份信给凌信,让藏息阁代为转交。
在船上顺江南下,漂流了小半个月,商船终于靠岸卸货。
船要在明州码头停留一日,北寰言便带着两个亲卫,与凌信、郭学林下了船,找地方住下。
凌信去明州藏息阁的暗桩,拿回了四封信。
一封是景雀给北寰言的,一封是凌芷给北寰言的,一封是卫昭给北寰言的,还有一封是凌芷给凌信的。
景雀的信跟北寰言说了,那宅子的事是锦妃的主意。
凌芷告诉北寰言,毒杀西宁将军的那个毒方,曾经被太祖皇帝时期御医院的秦医正破解过,只是那破解的方子在医案里不见了。
凌芷又问凌信,她把陛下用过的东西,都用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陛下微中毒的原因,应该怎么办。
卫昭则是凌芷的日常行程报告。
三个人已经在明州城里宁远商号名下的客栈投了宿。
方才从藏息阁拿回来的四封信拆了封,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三个人并排站在桌前,神思各异。
郭学林侧目看向北寰言:“你什么想法?”
北寰言负手而立,垂眸盯着桌上的四封信,轻声道:“这些事看上去好像无关,但其实应该有内里的关系。”
他指向第一封景雀给他的信:“陛下说的那年的工部与户部的账簿我看过,确实没有多余的银子去重新建造一座王府。所以这事,陛下说不知情,有人提议,陛下就顺手把西宁将军府赐了下去,这个理由我信。”
郭学林点头接着往下说:“那么这封信里的问题就是,锦妃是怎么知道西宁将军府有问题,又为什么要给陛下出主意把西宁将军府赐给勤王。”
北寰言蹙眉,想了一会儿,转向流云:“流云,去一趟藏息阁暗桩,让他们给我一份详细的锦妃的家世背景调查。”
流云领命,立即去办。
北寰言拿起第二份凌芷给他的信,若有所思道:“破解那毒药的方子不见了,这消息对标的应该是勤王府小世子这些年病重,却不死的真正原因。”
郭学林也表示赞同:“是有人拿走了那个方子,给西境勤王府世子用了解毒的方子,所以蔚巡生才能这么多年只是病弱并没有死。”
北寰言把手上的信放在第一封信上面:“锦妃故意让陛下赐那座有毒的宅子给勤王府,又有人把解毒的药方偷出去,给勤王府世子用……”
“他们想利用勤王府做一些事。”郭学林蹙眉,“做什么事呢?”
北寰言负手缓缓踱了几步,回眸看向郭学林:“除了西境的兵权,我找不到别的理由。”
郭学林不置可否,又道:“锦妃要西境的兵权,做什么?造反吗?”
北寰言摇头:“明显是为了夺嫡。”
郭学林有点跟不上,一脸疑惑地盯着北寰言。
北寰言望向他道:“百晓现在是你的兵法老师,他没跟你说过现在东陵三境军与朝廷的关系吗?”
郭学林回道:“我上课,一般都是我问什么,老师教什么。”
“难怪,”北寰言长出一口气,解释道,“东陵南境节度使裴渊的儿子,现在兵部当主事。北境节度使陈平的父亲是前金吾卫大将军陈礼纪,弟弟是禁军统领,陈松。南境、北境节度使都有亲眷在许都。说难听点,都有人质留在许都,他们为了自己的儿子、父亲、弟弟,都不太可能生出背叛东陵的心思。只有西境……”
北寰言这么解释,郭学林就听懂了,他接着道:“你的意思是,西境兵权在许都没有挟制。锦妃设了这一局,是想把西境军权挟制送到陛下手上,从而增加自己儿子当太子的可能?”
“那个挟制西境军权的,就是勤王世子蔚巡生。”北寰言目光落在那两封信上,“如果陛下有朝一日需要收回西境挟制权,那蔚巡生就是很好的借口。只要来许都,就能把他的病治好。根本就不用陛下多言,勤王府一定会心甘情愿的把蔚巡生送进许都。”
窗外有斜阳倾到了北寰言的衣袖上,衬得他脸颊有光:“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锦妃为了夺嫡,安排好的。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局面,这就是正解……可……”
郭学林轻笑:“可,这事就跟南泽王谋反一案,沾不上边了。可蹊跷的是,勤王府赐府与南境开始建造地下神道的时间几乎相吻合,这两件事就一定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北寰言踱了两步,回到桌前,手指轻轻敲着那两份叠在一起的信:“是了。西境勤王府一定只是这个棋盘里的一角布局而已。他们一定还有最后的目的。”
北寰言沉思片刻,看向流风:“流风,你去藏息阁问问,我让他们搜集的勤王蔚光良、世子蔚巡生的生平,都搜集好了吗?”
流风领命,抱拳退了出去。
三个人目光落在最后一封,凌芷给凌信的信上。
“陛下食物中毒了。凌芷尝了一遍陛下所用的食材,却没有任何异样,”北寰言看向凌信,“这事你怎么看?”
凌信道:“那就应该不是食材的问题。而是某些味道的问题。”
凌信转向北寰言:“你记不记得,你在南境的时候,去左敬业府上,他曾经用一个妓子,想让你中媚药的事?”
北寰言点头。
凌信道:“后来你回去以后,头疼欲裂。当时我想的是那女子身上香囊里的某些气味,与你喝的什么东西相冲。才导致了你头疼。
“毕竟你自小身子都很好,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生病。
“所以年前,我回暮云峰之前,就把你那段时间的吃食列了出来,与我最近闻到的草药味道也列了出来,让凌芷拿去给薛灿看。
“看看那里面是否有食物与气味相冲的。
“最后薛灿利用动物,测出了一种药的气味与南境红茶在一起,会让人有这种反应。”
凌信深吸一口气:“你记不记得,先帝当年得的是什么病?”
“头疼的病症。”北寰言与郭学林异口同声。
“对,是查不出来病因的头疼病症。”凌信道,“后来先帝禅让皇位,迁出皇城,去行宫修养,这病竟然慢慢好了许多。当时我娘跟我讲医,举例子说到先帝的事,就推测,陛下是因为搬离原来的居所,去了一个新的地方,少一些经常闻的东西,才会病情好转。那病很有可能是人为。”
凌信拿起凌芷的信:“我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便要凌芷跟我回许都,暗中调查这件事。凌芷去御医院,就是帮我看查案早些年先帝的医案。
“只有凌芷去,陛下才会给她特许,让她百无禁忌地翻阅。
“也因为凌芷年纪小,性子单纯,从师鬼医薛灿,若那人真的藏在皇宫里,也不敢轻易随便接触凌芷。
“谁主动去接触凌芷,多半都是跟毒方有关。他们一定怕凌芷看出什么。”
北寰言听着这话,眼眸微眯。
凌信继续道:“目前为止,主动接触凌芷的,只有四皇子许承长。但我觉得不是四皇子。这样明目张胆地接触,就像是丢下了一个饵,对方想看我们动不动。”
北寰言不做声,郭学林也抱着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凌信见他们都不说话,便继续把自己这段时间在查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假设,那就是皇宫里藏着一个用毒高手。
“我们在南境调查案子的时候,跟踪我们的那些人自裁用的毒,还有就是先帝头疼的症状,紧接着就是小芷说陛下有轻度中毒。
“这些事看起来没关系,但其实都在说一个事实,那就是有人懂毒,并且用得很好。”
郭学林忽然问:“你们有没有查过,当初给太祖皇帝写那个毒方的人,是谁?”
凌信愣了一下,摇头道:“凌芷发现的那个方子,是夹在医案里的单独的方子。上面并没有写开方子的人是谁,却注明了,方子的时间。”
“报仇。”
北寰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