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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一过,他郭学林在公主宴会上替北寰舞挡了一箭的事,就会传遍整个许都。

    而他明知北寰舞的计谋却闭嘴不言,这让北寰舞欠他两个天大的人情。

    他可以躺在府里养伤什么都不说,却能依靠舆论的声音逼得北寰舞只能非他不嫁。

    救命之恩,不告发之情,北寰舞事事矮他一头。

    “卑鄙!”

    北寰舞想明白了郭学林替她挡箭的理由,更加不耻跟郭学林为伍。

    “那也要感谢姑娘给在下这个机会。”郭学林笑得人畜无害,北寰舞到底是棋失一招。

    一个为了仕途想娶她的人,能是什么好鸟?

    “停车!”北寰舞一声怒吼。

    随即,郭学林被北寰舞扔下马车。

    郭学林无奈地展了展衣袍,环顾四周,其实北寰舞已经把他送到了郭府巷口。

    他苦笑着看着北寰舞马车离开,把手覆在自己的肩膀上。

    替她挡箭,是本能的反映。

    但他不后悔。

    北寰舞这人小聪明一大堆,她后面还有一个已经升任宰辅的兄长,北寰言。

    这两个人可比他这些年遇见的人有趣多了。

    他想参与这棋局,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参与进去,他都想在里面玩得尽兴。

    北寰舞不带他玩,他就自己想办法。

    他替她受了这一箭,在她面前卖了聪明,他就不信日后他们有难不来找他。

    放眼整个许都,能帮他们参详这一局,帮他们找出幕后之人,还能自由行动,有庞大的朝廷人脉调用的只有他郭学林一人。

    郭学林站在巷口,望着北寰舞马车,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喃喃道:“后会有期,北寰双子。”

    北寰舞回了临府,直奔北寰言书房。

    北寰言早就回来了,在书房等着消息。

    这场刺杀,是他默许的。

    在这里,有些时候不用手段就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书房门被北寰舞一脚踢开,吓了北寰言一跳。

    他从未见过北寰舞生过这么大的气,她到处找东西。一眼看见窗边摆着的花瓶,气冲冲地过去,拿就碎在了地上。

    北寰言连忙起身,绕过书桌,拉住北寰舞:“怎么回事?”

    “郭学林那个狗东西!坏我好事!”北寰舞气得双手插着腰,仰着头闭眼深呼吸。

    “郭学林?”北寰言蹙眉,“他怎么了?”

    “他替我当了一箭!”北寰舞不知道从哪说,说得语无伦次,“谁让他挡的,一般正常人看见刺杀,不都是应该躲得远远的吗?偏他还往上凑!”

    北寰言听着才后知后觉北寰舞想干什么。

    他只以为她去赴宴是为了在宴席上留下证据,不曾想,她还想受伤,让陛下赐婚。

    北寰言当即脸上就变得阴沉,他冷冷地盯着北寰舞,一言不发,捏着她胳膊的手却是用了力。

    北寰舞疼了才反应过来北寰言在生气。

    “刀剑无眼,”北寰言盯着北寰舞,“眼下这事,有什么是你要赔上性命去做的!”

    北寰舞被捏得眉宇紧蹙:“哥……疼。”

    “北寰舞!”北寰言深吸一口气,语气加重了许多,“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我若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就绝不会让你去赴宴!”

    “我……”

    北寰舞没见过北寰言生气,更没见过北寰言这般阴冷的脸,一时间竟然被喝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北寰言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给我去院子跪着,好好反省!”

    北寰言甩手,丢了北寰舞,阴恻恻地望着她。

    这事他必须罚她,让她长个教训。

    北寰舞眼眸微红,盯着北寰言,不肯动。

    “我身为兄长,跟你说话,是不是不顶用?!”北寰言一声怒喝,把在外面值守的流云流风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屋里的情况。

    北寰舞撇撇嘴,瞬间眼睛里就有了泪花。

    她用手擦了眼睛里的泪,拉起裙摆,两步跑出去,“噗通”一声跪在院子里。

    流云流风没见过北寰言发这么大的火。看见北寰舞一脸倔强地跪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也不知所措。

    北寰言见不得北寰舞不服气却又不得不跪着的样子,转身把房门关上。

    北寰舞拿手擦掉眼泪,闭目不言。

    屋里,北寰言心慌得很。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大声呵斥过北寰舞。

    北寰舞性子像父亲,有些漫不经心,也有些放荡不羁,她不喜欢被人拘着。北寰言一向不以世间常礼约束她。

    可今日,她这样铤而走险,就是应证了他之前的担心。

    他不愿看见自己选择留下来,自愿卷入许都权柄之争,身边的人也要平白无故跟着他受到伤害。

    他以为自己寒窗苦读,就可以变得强大。他以为自己再多想一些,就可以找到这些事情的蛛丝马迹。

    可事实是,他哪怕坐在这里想破脑袋,日日翻查那些陈年旧档,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把时家摘出来。

    甚至随着事情的发展,牵扯进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

    这本该是他殚精竭虑的事,却要北寰舞另辟蹊径帮他破局。

    北寰言靠着房门,回眸,透过门缝,看见北寰舞跪在外面,一脸委屈的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两步,腿却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他站不起来。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北寰舞在外面跪着,自己若无其事。

    北寰言心里现在像是有把刀,一直在不断地往里面捅,捅得他心窝处一抽一抽地疼。

    他很自责。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因为他十年前的那个决定而如履薄冰。

    “卫昭……”北寰言轻声唤着。

    卫昭本来就在后窗户地方值守,他听见北寰言唤他,走了两步,在窗外面听着。

    “你找师兄回来。”北寰言深吸一口气,“把公主府发生的事告诉他。”

    卫昭抱拳,领命去了。

    夜里风忽然大了起来,蔚兮堂里葱郁都在张牙舞爪地乱舞。

    天压得低,眼看着就要落雨。

    北寰言听见外面狂风大作,忍不住,想要出去把北寰舞拉起来。

    可她太不爱惜自己,北寰言气不过。

    他不忍心罚北寰舞,可即便是再不忍心,也要让北寰舞知道以后不能这么做。

    他许她跟在他身边,却不许她伤害自己。

    这是她留下的前提。

    何至于此呢?

    不过就是个赐婚,何至于此呢?!

    风没刮多久,外面就开始下雨。院子里的葱郁草木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

    北寰舞脸上沾了雨水,鬓边散发都贴在了脸上。

    流云流风在外面,看着不知所措。

    流云想了想,还是回头扣门:“公子,外面下雨了。”

    北寰言不应门。

    北寰舞上齿咬着下唇。

    两人无声地对峙,流风只能去拿一把伞,去帮北寰舞避雨。

    北寰舞瞪流风一眼:“走开。”

    流风不善言辞,北寰舞凶他,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只能低着头列开一步,继续在边上替北寰舞打伞,自己身子漏在外面。

    北寰舞气极,推了流风一把:“哥哥没说让你给我打伞,你是不是想抗命!你到底是谁的亲卫!”

    北寰言在里面听着,眉宇紧蹙。

    流风趔趄地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

    忽然一道白影,从北寰舞身后来,一把拉起她,往自己院子里去。

    流云流风才看清楚,是时均白回来了。

    北寰舞已经跪了两刻钟。骤然被人拉起来,腿麻得不会走路,踉跄走了两步。时均白回身,抄起北寰舞腰身,把她横抱起来,往自己院子去。

    回到院子的时候,他跟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说,让他们去蕊仙殿找侍女拿些干净的衣裳来。

    北寰舞抓着时均白的衣襟,盯着他,眼角染着红。

    时均白冷着脸,把她抱到自己屋里,放她在书桌上。

    书桌高,她坐在上面,时均白低头就能看见她膝头。

    她薄薄的外衣已经打湿了,紧贴着身上,显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此时此刻地北寰舞红着眼,鬓角发烧全是水珠,看上去可怜得紧。

    时均白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去找了一件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从柜子里拿出跌打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掀起她的裙摆,挽起裤腿,看见她膝盖已经青了一片。

    这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身上哪里都是跟粉玉一样晶莹透着柔软。

    小腿还是粉藕色的,纤细得随便一掌就能握住。

    “罚得好!”时均白盯着北寰舞的膝头,气不打一处来,“不罚重点,做事就不知道轻重!”

    “你!”北寰舞气得要推开他。

    时均白却是浑身硬梆梆的,跟一座山一样,抵在她面前,根本推不动。

    北寰舞气得打了他一下:“你跟哥哥一起欺负我!”

    时均白伸手,用宽大修长的手指卡住她的小脸,恨不得把她直接捏碎了。

    他几乎把脸贴在了北寰舞脸上,恶狠狠地说:“如果是我妹妹,我非要关她一个月禁闭。只是罚跪太便宜她了!”

    北寰言与时均白都快气疯了。

    每个人看见北寰舞,都忍不住想要教训她。

    这姑娘太不爱惜自己了。

    北寰舞从来没见过自己哥哥那般阴沉的脸,也没听过北寰言大声呵斥过谁。时均白也贯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跟谁红过眼。

    眼下她想的局,直接让两个人气得不知道要怎么罚她才能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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