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阅兵
崇祯坐在高大的龙椅上，位于永定门城墙的正中，遥望着东方的天际，他期待着大明的军队从那里走过来，雄赳赳地走过永定门，接受他的检阅。
龙椅是崇祯专门从乾清宫搬的。
王承恩站在他的身后几丈远的距离，看着崇祯英姿勃发的身影，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北京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王承恩有时都不敢相信。
又经过今日的誓师，夺取了京营兵权，激励了全军的士气，他心中便更加佩服崇祯了。
就在这时，一个东厂番子低着头悄悄走来。
王承恩靠近，那东厂番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王承恩眉头一皱，面色多了几分凝重。
“你先下去吧。”
王承恩挥手，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走向了崇祯，在他的身后停下脚步。
这时，崇祯正好侧过了脸，王承恩可以看到崇祯脸上自信和欣慰的微笑，他实在不想打扰崇祯的心情。
“万、万岁爷……”
“怎么，东林党和勋贵这就沉不住气了？”
王承恩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不知崇祯早已猜出了原由，直接说出了东林党和勋贵的名号。
刚刚东厂番子告诉他的，正是陈演和勋贵在京城内的动作。
王承恩抬头一看，见崇祯还是一脸随性的微笑，这种事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难道万岁爷早就料到了东林党和勋贵的动作，并且想好了万全之策吗？
王承恩这才内心一定，开口说道：“万岁爷，陈演和魏藻德聚集了大批的官员，定国公也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勋贵，看架势正要往永定门赶呢。”
“好，想来，那就让他们来，不必阻拦！”崇祯面不改色地道：
“也该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北京城的皇帝了！”
“是！老奴领旨。”
王承恩也不再多言，默默地退了下去。
东方有烟尘渐渐扬起，崇祯知道，那是几十万大军正在整理队列。
一匹快马从烟尘中赶来，在城下勒紧了缰绳。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翻身下马，朝崇祯跪道：
“陛下！大军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接受检阅！”
崇祯春光满面，微微颔首，一挥袖袍：
“准！”
“臣领旨！”
锦衣卫朗声应答，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黄色令旗，随后利落地翻身上马，举着令旗，朝军队跃马而去。
……
相比于城楼上的庄严肃穆，此刻城内却是有些乱哄哄的样子。
一群身着青色、绯色官服的官员和勋贵，已经乌泱泱的涌到了永定门的内城。
因为皇帝圣驾在此，所以锦衣卫和东厂的防卫很是严密，眼见这一大片官员忽然汇聚于此，一个个忙堵了上去。
“怎么，王承恩，你今天还要堵我吗？”
陈演站在最前面，看着被东厂锦衣卫簇拥着的王承恩说道。
“呵呵呵，陈阁老这是哪里话，只不过万岁爷今日誓师，似乎没请您吧。还有这么多的御史言官，难道都察院要插手军队吗？”
陈演阴沉一笑，说道：“王承恩，我今日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今日百官前来，是来劝谏陛下的，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王承恩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意，说道：“陈阁老言重了，你们外廷的事，我一个内宦当然管不着。”
“万岁爷已经在上面等候多时了，诸位请便吧。”
说完，王承恩侧过一个身位，给百官和勋贵让出了一条路。
陈演不禁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打起鼓来。
……怎么回事，王承恩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还说崇祯等候自己良久了？
是早有准备，还是故弄玄虚？
看王承恩没有拦路，还一脸坦率的样子，陈演的内心有些隐隐的不安。
“陈阁老，诸位官员和勋贵，快请吧。”
王承恩催促道。
陈演一咬牙，硬着头皮走向城楼。
百官和勋贵都跟在他的身后，城墙楼梯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一上去，便看见崇祯一人坐在高大的龙椅上，姿态闲适，表情淡然，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诸官员不禁面面相觑了起来，目光流转一番，最后都落在陈演和徐允祯的身上。
徐允祯也连忙看向陈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刀被架到脖子上，陈演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领着百官和勋贵向崇祯走去。
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陛下！臣陈演求见！”
陈演低头跪道，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崇祯根本没有回应他，仍旧是那一副姿态，目光看向东方，仿佛没听到陈演的话。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陛下！臣陈演求见！！”
他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句，语气加重了几分。
崇祯这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同时看了几眼他身后的百官。
……嗯，来的人挺多！那些一副苦大仇深表情的人应该都是东林党……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该都是清流派。
老狐狸，还把清流派给裹挟了进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把陈演他们几个东林党骨干给干掉并不能完全消灭东林党的存在，但保不齐崇祯脑子一抽，真就这样做了。
所以陈演还裹挟了清流进来，崇祯投鼠忌器，必然不会采取什么激进的举动。
“陈阁老啊，你带着这么大一帮子人，是要干什么？”崇祯开口道。
陈演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怂，怂了就震慑不了朝中的清流，若这些清流都倒向崇祯，真的把军机处给办起来了，那他们东林党也就走到头了。
“臣等今日前来，是要直谏陛下的！”陈演朗声说道，语气很是强硬，甚至带有一些威胁的意味。
“哦？”崇祯饶有兴趣道：
“直谏？你要直谏朕什么？朕倒要听听。”
“陛下，听说您要设立军机处，总领战时一切军务，并且已经选好了军机大臣的人选，可有此事？”
崇祯笑道：“阁老消息很灵通嘛，没错，朕就是想这样做，如今国家危难，这也是情急之事，有什么不可以吗？”
“陛下，官员的升迁任免一直都是吏部的职责，就连内阁阁员的选任都要经过廷推！军机处职责重大，其间大臣更是干系国家百姓，理应由百官共同推举才是啊！”陈演道：
“况且，军机处总领军务的职责，内阁也完全可以胜任，又为何要再设立一个机构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吗？老臣和朝廷百官一致认为，军机处设立不合规矩！”
闻言，百官顿时跪下，齐声道：“臣附议！”
听着陈演颇具威胁意味的劝谏，崇祯却依旧面色不改，因为他知道，陈演这一番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身后的清流们听的。
现在清流这股中间派的力量很是关键，陈演想镇住他们，而且效果显而易见，那些清流把头低的更深了。
崇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定国公徐允祯，好奇道：
“那定国公是为了什么来呢？也是为了军机处？”
徐允祯被一语点醒，忙道：
“陛下，臣……臣是听说您今早阅兵，把京营给调了过来，所以才来此地，怕没有臣的节制，京营给陛下添乱。”
崇祯嘴角一勾，笑道：“你放心，今日京营的表现非常好，过会儿你就会看到了。”
徐允祯一愣，一时没有搞明白崇祯话里的意思。
陈演见话题被引开，又道：“陛下，现在不是讨论京营的时候，军机处的问题更加严重啊！难道您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因为知道陈演的目地只是震慑清流，所以崇祯还是没有回答他，而是向着东方看去。
只见那里的烟尘又扬起了几分。
“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崇祯喃喃道。
陈演不依不饶：
“陛下！今日百官都在场，您还是给大家一个交代……”
正说着，忽然听到东方几声嘹亮的号角声传来，随后战鼓如雷，庄严整齐的踏步声逐渐扩大！
“来了！”
崇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阅兵正式开始了！
这突如其来的战鼓声着实吓了百官一跳，都惶恐地左顾右盼，想知道声音的来源。
不明白情况的，还以为是李自成打过来了。
随后，他们都看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升起了一列列阵容整齐、庄严肃穆的军队，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随后，他们就看到了明军的衣甲，这竟是他们明朝的军队？！
看着百官有些呆滞的神情，崇祯的嘴角露出冷笑。
陈演想展示东林党的力量，震慑清流，崇祯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展现自己的力量，来震慑东林党。
虽然清流派的官员大多怕事，但毕竟不是和东林党一样的祸国殃民之人，内心良知尚存。
陈演猜的没错，清流都是怕事之人，但他或许忘记了，东林党内也大多是墙头草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