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五福临门
文华殿内。
崇祯坐于案后,以手抚额,一脸的疲惫。
本来听到了前线捷报心情还挺好,结果就让他碰上了这桩大案。
但他的心中却满是侥幸,幸好今日心血来潮去了军器局一番,及时止住了火药的私贩,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长时间。
而且趁此机会,还可以收了朱纯臣手中神机营的权力,方便他尽快改造军器局,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足准备。
方正化正在东厂审问刘青,王承恩听说了军器局的事情,便赶来文华殿随侍左右。
崇祯独自思忖了一番,看向王承恩道:“老王,成国公家的七公子你可曾听闻过?”
王承恩低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说道:
“老奴记起了,去年成国公在京中大摆筵席,好像正是为了这位七公子的三岁生日。今年也就是个不到四岁的娃娃罢了,万岁爷问他干什么?”
“四岁的娃娃?!”崇祯震惊道:“老王你是不是记错了,成国公的儿子可不少。”
王承恩沉吟了一下,“应该不会,去年那场宴会很是豪华,老奴记得真切,正是成国公家的七公子!”
崇祯嘴巴微张,抬头看着殿顶,心中念头电转:
军器局隶属于神机营,火药私贩案与神机营提督成国公必然脱不了干系。
他和刘青,可能是整件事的主谋。
私贩火药如此隐秘的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朱纯臣为了控制军器局,当然是由他自己做军器局的正使最好。
可他是京营提督,无法兼任这个职位,所以索性将他还未成年的儿子推上这个位置。
一个小娃娃能懂什么,如此一来,正使的权力便牢牢地抓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以行私贩火药的不轨之事。
这是结合目前的信息,崇祯所能得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真是一手好计策,让他四岁的儿子做正使,而实际上,军器局真正的正使是他成国公自己吧。”崇祯冷声道。
“万岁爷,您是说……军器局火药失窃一事,成国公是最大的主谋?”
“他自己恐怕还办不到!虽然勋贵掌管五军都督府,提督京营,在京城权势极盛!但他们久居京城,鲜有外出,权势也仅仅限于此地而已,对地方的影响较小!”
“私贩火药牟利丰厚,必然牵连甚广,无论是卖与闯贼还是满清,中间一定有诸多人参与,成国公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跨越这么远。”
崇祯冷静分析道:“依朕看,成国公恐怕只是一个源头,只负责提供货源而已。其背后还有人在搞鬼!”
“只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火药从京城运往西安或者关外呢!?”
崇祯又陷入了思索之中,越想越觉着明末的这趟浑水,实在是太深,他也实在太年轻,有些把握不住。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殿,通报道:“万岁爷,倪元璐大人在外求见。”
崇祯眉毛挑了挑,从思绪中跳出,忙道:“快请快请。”
俄顷,倪元璐跨步进殿,他的身段本就高挑,鲜艳的红色圆领官袍整洁干练,脸上也是满面春风,凛然正气的样子驱散了崇祯这里的许多阴霾。
“陛下圣躬安。”
“倪卿请起。”崇祯呵呵笑道:“可是王家彦和黄得功的消息?”
“陛下真乃神算也,今日有四大喜事,特来向陛下禀报。”
崇祯一听竟有这么多好事,顿时来了兴致,忙催促倪元璐快快讲来。
倪元璐笑道:“一则,王大人回信,山东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目前已经返京,明日新军、山东军和黄得功部便可进驻北京城郊。”
倪元璐继续道:“二则,是卢公公传来了消息,高杰的刘良佐部也紧随黄得功之后,起兵北上了。如今南方只有一个马士英还按兵不动。不过若算上京营,咱们京师也汇聚了二十万的兵马了。”
崇祯点了点头,看来王家彦料的不错,黄得功北上直取山东军,实力大增,不仅刺激了南方这些小军阀的神经,更让他们看到了崇祯的杀伐果断。
再加上王家彦的指点和卢九德的三寸不烂之舌,果真让南方隔岸观火的军队加入了北方的战事。
不过,这个马士英……
崇祯记得,当年明朝覆灭,就是此人拥立的南明弘光帝,虽然最后也没有投降满清。但如今看来,恐怕也是一个投机之辈。
崇祯又看向倪元璐,好奇道:“这才第二喜,三喜又在何处?”
倪元璐道:“除了刚刚提到的人以外,又有三个出乎意料的人前来勤王了。”
“出乎意料?难道又是跟宋应星一般,孤身前来勤王的?”崇祯半开玩笑地说道。
一听宋应星的事,倪元璐也不禁轻笑了几声,说道:“宋兄孤胆英雄,臣倒也想结识一番。不过,这三位可都是带兵前来的。”
“其一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臣对此人多有耳闻,性格刚正不阿。听闻陛下发布的勤王令,他自请辞退了南京的官职,招募了三千壮士,目前已跟王家彦合军一处。”
“第二个人陛下曾见过,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女将秦良玉!她的‘白杆兵’早已名闻天下,听闻勤王令后便亲率五千‘白杆兵’北上,如今已行军至徐州,不日便可进京。”
秦良玉!
崇祯脸上霍然动容。
兼长翰墨世俱钦,一袭征袍万里心。
艳说胭脂鲜血代,谁知草檄有金音?
秦良玉可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女将,很多文人墨客都曾对她心怀敬仰、为她执笔挥墨,白杆兵更是明末战斗力极强的一支军队。
若说史可法他倒是有所预料,历史上史可法也曾在最后率军勤王,只不过当时崇祯的勤王令发的太晚,史可法没有赶上。
如今崇祯早了三个月发布,依史可法的性格,自然会前来助战。
可秦良玉,他却没有料到。
崇祯眼神热切,说道:“倪卿,秦良玉将军,今年已经七旬了吧。”
倪元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竟还记得,秦将军今年确实已经七旬了。”
“朕当然记得,崇祯三年,皇太极围困京师,当时秦将军和其丈夫便率军勤王,朕还曾为她赋诗四首。”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如今十年过去了,朝中人心变化,秦将军却依旧对我大明忠心耿耿,不改初心,这才是真英雄啊!”
崇祯感慨道。
倪元璐也心生感慨,道:“秦将军为人,让多少男子汗颜!当真巾帼不让须眉也!”
崇祯从座上站起,缓缓踱步到了殿门口,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穹,顿觉神清气爽,心中已没有了刚刚在军器局的烦闷。
大明,还是有忠臣和底蕴,还是有气数的!
倪元璐和王承恩跟在崇祯身后,前者又道:“第三个人是密云总兵唐通,他虽佣兵两万,但能来勤王,倒是出乎臣的预料。”
“唐通?”崇祯眉头皱起。
他记得清楚,这唐通妥妥的一个政治投机主义者,历史上先是到北京勤王,后来看崇祯势微便投降了李自成,最终又投降了满清,被写入了《贰臣传》。
在各大势力间反复横跳,墙头草一个。
“既来之则安之吧,等他们几人到了,朕一同接见,不过唐通要派人看着点。”
“陛下英明。”倪元璐拱手道。
随后,崇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倪卿说今日有四喜,这才刚说了三个。这最后一喜,朕实在是猜不出来,快些说吧。”
倪元璐嗤地一笑,说道:“最后一喜,就是咱们魏藻德大人了。”
崇祯一愣,顿时就心领神会了。
话说魏藻德也实在可怜,好不容易崇祯离京一次,他赶紧给太子上辞呈,想往南跑路,并且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可谁知家产还没处理完,崇祯就回了京,可把他紧张坏了,生怕厂卫的人封了城门不让他走。
可怜上天保佑,他与几个同僚终于在崇祯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京城,回想这几天的心惊胆战,他心中便一阵后怕。
陈演一闭关,东林党首魁落在他的肩上,他的日子就没有好过过。
不过,幸好是出来了,此后天高凭鸟飞,谁能将他奈何?
于是,咱魏大人心情大好,一路上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土匪给劫了。
几十年的家产积累被洗劫一空,只余下了一条性命,惶惶然几个日夜,再次辗转回到了北京城。
“魏阁老的在京家产全都变卖了,如今拖家带口住在驿馆中,靠着同僚接济度日,令人闻之落泪。唉,这些土匪,真是干的漂……咳,真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
倪元璐强忍着笑意,说着魏藻德近日的状况。
崇祯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他自找的!哼哼,欺负太子年弱好骗,想回家养老?他这些年贪了这么多,朕还没有向他讨债呢,怎么可能放他走。”
就在这时,方正化匆匆进了文华殿,见崇祯立在门口,慌忙跪道:
“万岁爷,刘青招了!”
“这就招了?这么快?”崇祯眉头一挑。
“这人是个软骨头,进了东厂,还没有用刑,就把私贩火药一案交代的清清楚楚。”
崇祯轻笑一声,看倪元璐面露不解,回头道:“倪卿,今天可能还有第五喜,随朕去一趟东厂,朕给你讲讲今日发生之事!顺便会会这个军器局的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