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欲加之罪
光时亨唾沫横飞地高呼道：
“纵兵劫掠，烧杀百姓，导致京郊屠杀案，此罪一！”
“放任手下，骗取百姓钱财，贪婪成性，此罪二！”
“选任新军的军官都要经他把关，不许勋贵入新军，显然是想安插自己的人，培植势力、结党营私，控制军营，此罪三！”
“贩卖人口，知法犯法，此罪四！”
“兼并土地，巧取豪夺，此罪五！”
“陛下，王家彦乃罪大恶极之徒，您是被他蒙蔽了！”
看着光时亨跪地大呼，崇祯被他说的都有些懵了。
前两点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王家彦背地指使新军干的。
第三点是崇祯自己给新军提的要求，选任军官务必要谨慎，不许勋贵入新军！
这些罪名崇祯都可以为王家彦担下来。
可第四第五条是什么东西？！
贩卖人口，兼并土地？！
甚至连王家彦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作为典型的士大夫，一直以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修身养性，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光时亨接着道：
“陛下，其身不修何以治天下！王家彦不仅假公济私，还私德不修，实乃文人的耻辱，他做的那些事，都有证人可以作证！”
“而且此证人目前正在京城！臣恳请陛下移驾三法司，升堂审理王家彦！”
陈演也帮腔道：“陛下，请移驾三法司，审理新军案。”
大殿内的官员顿时呼啦啦地跪倒一片，大有逼宫之势！
崇面色阴沉，强忍着冲上去一刀砍了陈演和光时亨的冲动，盯着他缓缓道：
“陈首辅，我看三法司就不用去了吧，新军事务还要王爱卿办理呢！”
“无论发生何事，国事为重！”
可陈演却抬起头，混浊的眼中闪着倔强，毫不闪躲地与崇祯对视着，沉声说道：
“陛下，如光大人所言，证人就在北京城，马上就能撕下王家彦的伪装。”
“如此恶劣之人，您怎能将新军征练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陛下，您不要偏袒他了！”
崇祯心头猛地一颤，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陈演。
一个臣子，竟敢这样对皇帝说话！
这是准备撕破脸了？！
眼见朝堂就要陷入僵局，王家彦大袖一挥，怒道：
“好，我跟你们去三法司，跟你们所谓的证人当面对质！”
“清者自清，我就不信，我没做过的事你们能想出什么办法诬陷！”
陈演、魏藻德、张缙彦、光时亨一齐跪倒，异口同声道：
“陛下，请移驾三法司，升堂问案！”
越来越多的官员跪下附议，崇祯扫着一个个官员的脸，终于明白了历史上崇祯留下的那句遗言！
诸臣皆误朕，文官人人可杀！
……看来，朕还是对你们太怀柔了！竟然主动对朕下手！
“好，移驾三法司！我倒要看看，你们找的什么证人！”
崇祯阴沉的话音一落，大理寺卿梁大人便额头冒汗，引着皇帝和文武百官前往大理寺。
他本来是置身事外的，可谁知道事情竟然还是闹到了他的大理寺中。
幸好内阁首辅、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右侍郎等一众重臣，甚至崇祯皇帝都卷在其中。
他一个大理寺卿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还是当个吉祥物就好。
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以及督察院的御史分座次坐下，崇祯皇帝亲自坐在主审官的位置。
王家彦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此刻忍着怒火，对光时亨道：
“你们不是找来证人，要指认我贩卖人口、兼并土地吗？”
“证人呢？让他上来与我对质！”
光时亨嘴角噙着冷笑，阴鹜地说道：
“不急，王大人，证人刚刚去请了。”
“陛下，只消半柱香的工夫，证人就能到。此人受王家彦迫害已极，自行入宫上访，可悲可叹呐！”
崇祯冷眼看着他的表演，突然发现陈演他们刚开始攻击新军，现在已经把矛头完全转向了王家彦。
他们从征练新军和私人德行两个方面下手，步步紧逼，显然谋划已久！
但崇祯是了解王家彦的，王家彦以前在做地方官的时候，被当地百姓称为“神君”，是真正能为民请命的好官。
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会被别人挖了墙角？！
崇祯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他这次都要保下王家彦。
这几天，崇祯陆续接见了大学士范景文、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这些都是忠义死节之士。
但由于陈演势大，和崇祯长期以来揽功委过、刻薄寡恩的性格，他们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既不与陈演等人同流合污，也不给崇祯出谋划策！
但崇祯想除掉陈演，就要先获得他们的支持。
以便清除完陈演党羽后，他们可以快速补充六部内阁的职位，以免出现朝政的混乱。
在闯贼即将杀到的这个节骨眼上，京师朝政一定不能乱，不然崇祯早就拔刀把陈演等人砍了抄家了！
今天若保下王家彦，就是给这些人释放一个信息：
我崇祯已经脱胎换骨了，不会再推卸责任、刻薄寡恩了！想为国做事的，像王家彦这样，朕以后都会保！
今天，谁也动不了我王爱卿！
“人证到～”
随着一个小黄门的高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
整个大理寺瞬间变的落针可闻，只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衣衫褴褛的妇女，战战兢兢地走上衙门。
王家彦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脏倏地一下就沉了下去，整个人顿时入坠冰窖！
……这个女人，不就是三天前，在路上拦住他，把她女儿送给了自己的那个妇女吗？
还把她家的地契塞给了自己，说是作为小女孩的嫁妆？！
贩卖人口、兼并土地！！
王家彦瞬间明白了，原来陈演他们早就盯上自己，并且开始谋划了！
“陛、陛下，陛下圣躬安！”
那民妇显然很慌张，说话磕磕绊绊，眼神游离，好奇又恐惧地左顾右盼。
崇祯眉目一凛，沉声问道：
“你就是所谓的证人？”
那民妇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磕头道：
“回陛下，民、民女冤枉，民女冤枉啊……”
眼见王家彦面色惨白，光时亨得意地哼了一声道：
“王大人，这个人你可识得？”
王家彦猛然惊醒，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党的阴谋，对他怒目而视道：
“我呸，你个卑鄙小人，竟使用如此手段污我清白！”
“我王家彦以后就是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光时亨哈哈大笑道：
“看来王大人是认了呀。”
“人证，陛下就在这儿，会为你主持公道的，说说你的冤情吧！”
崇祯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上来以后，王家彦就面色惨白，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难道这女人真的跟王家彦有渊源？
“回、回陛下，民女本是京郊的农户，家里有几亩良田，本来过着安安生生的日子。”
“可是这王家彦，他看上了我们家的田地，他是兵部右侍郎，地方官员不敢得罪他。”
“于是……于是就指使当地的一伙流氓打死了我的相公和爹娘。”
“还抢走了我的小女儿，她才四岁呀！”
“民妇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于是进城上访，到顺天府击鼓喊冤！”
“顺天府尹让民妇不要声张，他告诉民妇这件事会被报给陛下，让民妇在京等待！”
“陛下，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就在这时，顺天府尹出班跪道：“臣可为着民妇作证，确有此事！”
如今小女孩和地契都在自己家中，王家彦已经自知无法辩白。
但看着振振有词的民妇，和一旁得意的光时亨、张缙彦等人，他的内心腾地窜起了一股怒火！
一阵气血上涌，他只觉头脑发昏，喉咙一阵发痒，被气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