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
孟湘注意到这段时间秦治开始收拾自己了。
以前大多是简单的卫衣t恤，现在衣柜里面却多了几件衬衣领带，看得出来连颜色的搭配都用了心思。孟湘从没过问过，却隐约猜到了是出自谁之手，毕竟她不觉得秦治会花什么时间研究穿搭品味。
刚才出门的时候听见他的那些朋友说三哥明天见，一般这种情况秦治又约了什么局。
“有事，但不冲突。”
秦治抬手故意将她的头发揉乱，“我的话你不信？”
孟湘伸手打开他的手，皱眉道：“头发会油。”
孟湘习惯了天天洗澡洗头，但是这段时间为了节省时间多学一点，孟湘都是两天才洗一次头发，绝对忍不了一点点头发因为外在因素而被弄脏。
姑娘大了，开始叛逆了。
虽然以前也挺叛逆的，但孟湘现在似乎越来越注意和他保持距离，秦治也能理解，收回手说道：“明天几点？”
“下午三点。”
秦治想了想点头：“行，我那边结束了就来找你。”
“所以现在去哪儿？”
被秦治提醒孟湘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做：“家里没纸了，我去买点。”
这里附近没有小卖部，走到最近的超市大约要半个小时左右，她必须快点才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写作业。
“我送你。”
孟湘想起秦治那辆拉风招眼的机车，坐上去半颗心都得吊着，她不想把自己生命安全交到别人手里，但想到来回能节约四十分钟的复习时间，权衡之间还是没有拒绝。
“坐好了？”
“嗯。”坐在后座孟湘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只得伸出两根手指虚拽着他的衣摆。
“那走了。”
在摩托车发动的一瞬间孟湘还在想怎么样更合适，却被惯性推得猛然撞在秦治微弓的脊背。
带着凉意的风吹着脸颊，孟湘耳根迅速泛起的烫意却挥之不去，紧张得连细汗将发鬓打湿，她收紧手指紧拽住，尽力挪开和他贴近的身体。
“后面几天我接送你上下学？”
“为什么？”
“说接送你就来接，哪里那么多废话。”
其实是秦治前天给孟湘塞生活费的时候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封没打开过的情书，这两天太忙了一直没抽出空来，总得找个时间处理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不知死活的野蜂浪蝶来招惹她。
“哦。”
孟湘盯着秦治的后背，后脑的碎发修剪得利落干净，四肢修长有力，脊背宽阔，孟湘甚至无端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靠在上面会不会很有安全感。
“不想掉下去就抓紧了。”
秦治丢下一句话，速度明显提上去，孟湘再也没法仅靠那一点点着力的地方维持平衡，只能收紧了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腰。
秦治低眉看了眼附上来腰间纤细白皙的手臂，牢牢地圈住他的腰仿佛生怕被甩出去，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
还以为她不怕死呢。
肆意的狂风刮过脸颊，吹起少女纯白的衣角，孟湘感觉到呼吸不畅通，不禁将眼睛闭上去感受这种呼吸因为阻力而微微滞空的体验。
好像，突然有点理解了为什么他们会爱上飞车狂飙的刺激。
孟湘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享受这种感觉。
机车在狭长的巷道飞速疾驰，经过吱呀作响的青石板路，穿街越巷，带着两个身影冲进黄昏耀眼的光点之中。
誓师大会前一天晚上，孟湘竟然失眠了，她作为学生代表需要上台发言，明明不是第一次，可这次却结结实实地睡不着了。
不知道怎么样能表现得好一点。
她不想在秦治面前丢脸。
她站在台上的时候……秦治会因为她感觉到骄傲吗？
孟湘眼睫毛轻轻抖动，连心情也开始变得莫名雀跃起来。
第二天誓师大会之前，所有学生都坐在教室准备等老师安排入场，有人还稳如泰山坐在位置上埋头写作业，有些人一颗心早就已经飞出了教室之外，翘首以盼家长的身影。杨志航坐在位置上，忍不住瞅了孟湘好几眼，已经好几天了孟湘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心里奇怪她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封情书。
还是自己不小心给错了？
可是他明明检查了好几遍，特地放在了孟湘书包里最显眼的地方，怎么会没看到呢？
“孟……”杨志航鼓足勇气正想问孟湘，却看见她突然拿着手稿走出去。
心里叹息，算了，好歹能和她一起同台发言，也已经很不错了。
等放完学再找机会吧。
孟湘走出教室，正想将接下来的发言重新复盘一边，手环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跳出一个泡泡，孟湘点开消息，是秦治发来的：“我可能会晚点到。”
果然还是赶不过来吗？
孟湘眼皮轻垂，拿起手里的稿纸，转身走进教室。
“孟湘，该去准备了！”
身后有人在叫她。
学校黑压压的坐着学生家长和领导，孟湘站在后台，目光扫过摆着他们班级牌的位置，空缺的座位已经只剩下零星几个，但还是没有看到秦治的身影。
她看了一眼手环，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场了，她的发言也不过十分钟，就算是再快赶过来应该也来不及了。
虽然本来没有太期待他会来现场，但真的知道他赶不到心里却还是掠过些许失落。
“杨志航！杨志航在哪儿！”
女人嗓音大而洪亮，抱着一束花站在后台门口张望，杨志航立刻放下稿子走过去，“妈你怎么来后台了？”
为了纪念儿子第一次上台，杨妈妈特地来后台送花，杨志航红着脸吐槽道：“妈——只是发个言而已，又不是得奖，你也太夸张了。”
“哎呀，哪有什么不一样。”
母亲大张旗鼓的行为引得后台作准备的好多同学看过来，杨志航赶紧将母亲推出去，抱着花束转过头，看到孟湘的身影在幕帘处站了好久，走过去问道：“你紧张吗？”
孟湘回过神，摇头道：“还好。”
“没关系，等会儿我也在。”杨志航以为她是太紧张不好意思说，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孟湘朝他弯唇笑笑。
“要不我们再对一下流程吧。”
“好。”
主持人开场完毕，孟湘和其他代表在众人的掌声当中走上台前，所有人都穿着正源中学的校服，但孟湘却在一排学生当中格外突出。
宽大蓝白相间的衣服穿在身上，根本穿不出校服原汁原味的丑挫感，反而显得她身躯纤细而修长，少女松软乌质的头发扎成马尾，毛茸茸的碎发显得整张脸青春干净之余多了几分稚气，水润而柔软的眼睛仿佛埋着晨间的雾气。
她站在旁边，听着其他学生的发言，视线扫过观众席，却和一道凝视的视线对上，秦治坐在台下，双眸漆光点点，孟湘只看了一眼便别开目光，手指下意识蜷缩，又松开，抓紧了裤缝的布料。
心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走到发言台的位置，将背的烂熟于胸的发言稿念出来。
秦治坐在台下注视台前在众人面前发言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很少看过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游刃有余的状态，她本就该在人前发光，即便是在这个破落乡镇，即便只在小小礼堂之上，也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所有学生发言完毕，台下掌声雷动，秦治跟随众人抚掌拍手，聚光灯仿佛只落在台上那抹坚韧笔直的身影，唇角轻勾了一下。
他这混账烂透的人生里，好像还算做了件能拿得出手的事。
“轰隆——”
漆黑的大雨刷刷而下，单薄的伞面挡不住大雨的侵袭，伞骨几乎快变形，孟湘肩膀几乎全淋湿，来不及拭去雨水，飞快地朝医院住院大楼奔去。
找到秦治的时候他正靠着墙壁站在走廊，微垂的脸上当中尽是倦怠的神色。
冰冷的雨水浸透校服贴在身上，孟湘打了个冷颤，压下寒意问道：“怎么回事？”
秦治抬起头，双目通宵之后熬得通红，见到孟湘的时候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学校？
“秦治，住院费我已经缴好了，你——”
何曼从缴费处走出来，见到浑身湿透的孟湘微愣住。
秦治打伞带孟湘去何曼车里拿衣服，少女单薄的棉质t恤已经被雨水浸得微微透明，隐约透着下面纯白色内衣的弧度和肩胛骨纤瘦的形状，白皙干净的小腿因为来时踩到泥水而溅上灰黑泥点，秦治瞥了眼她，说道：
“去车里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孟湘垂眼看着手里带着特殊香味的衣服略微迟疑犹豫，但想到身上湿冷黏腻得难受的感觉，坐进车里将车门关上。
车窗玻璃是防窥视的，但车内暖色的光线隐约还是能映出一道模糊的轮廓，少女双手交叉握着衣摆动作迅速地将衣服脱下来，秦治将视线挪开，盯着雨滴如线的伞面。
直到车门被打开，孟湘穿着何曼的裙子出来，个子倒是够，只是胸前空空荡荡，明显穿的是不属于自己不合身的衣服，感受到秦治的视线，孟湘双手拦在胸前耳根泛红语气里带着微微恼意，冷道：“我说了，我穿不了。”
“有穿就不错了。”
秦治收回视线，带她重新走回医院。
“到底怎么了？我听说听说你出事了。”孟湘沉默了一下，所以在学校听说秦治出事之后她才跟学校领导请了假回家。
高考前最后两个月，学校要求封闭式训练，孟湘带着行李住进学校宿舍，结果才不到两周时间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