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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本期有榜 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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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谭思义匆匆忙忙地披上衣裳,火急火燎地赶去一看,果真见贺兰煜半睡半醒,双颊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抬手一摸他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听贺兰煜虚弱地道:“大概是受伤淋雨的缘故,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别担心,阿义,你尽管去办你的事,不必管我。”

    “先别说这些,找医官看病要紧。”谭思义心焦道,转身吩咐小二去请医官,又拧了湿布巾放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急得频频往门外看去,心中祈祷医官赶紧过来,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世界里,发烧可是真得会烧死人的!

    贺兰煜一向身体康健,这回是下了狠心折腾自己的身体,明明身上难受得要命,偏偏心情舒畅,如胜券在握,甚至隐隐有探出她命脉的感觉。

    ——大抵心善温柔之人,最逃不过旁人的示弱。

    待医官赶到,搭了脉、开了药方,言称不会有性命之忧,谭思义方抹了抹额际急出来的冷汗,随即熬了药,亲手端给贺兰煜。

    面前黑乎乎的汤药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贺兰煜有些傻眼,终于从沾沾自喜的状态中回过神:他只顾着想她的事,全然忘了喝药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事!这种损己利人的招数真的是他这个邪魔外道想出来的吗?!昨晚的酒水是全喝到脑子里去了吗?

    对此一无所知的谭思义还在旁催促道:“赶紧喝了,煜公子。医官说药要趁热喝,冷了就失了药性。”

    “……”贺兰煜决定装晕,反正医官也说了只是风寒,区区风寒难道还能要了他的命?撑过几日,风寒自然不药而愈。

    眼见少年迷迷瞪瞪的,似乎是要昏睡过去,谭思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当下不管不顾地坐到榻沿,抬手揽过他的腰身,几乎将对方的上半身完全抱在怀里,手中药碗凑到他的唇边,连声道:“别睡别睡,好歹把药喝了再睡!”

    “……”贺兰煜几乎被刺鼻的药味熏得直接晕厥,这会儿也升不起类似“女男授受不亲”的念头,在她温柔却又不失强硬的态度下喝完药,又及时地被她喂了一颗蜜糖。

    蜜糖的甜味冲淡了汤药的苦味,贺兰煜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纳闷地道:“你哪儿来的糖?怪好吃的。”

    谭思义讪讪地道:“……我喜欢吃这些零嘴。”

    贺兰煜赞同地点点头,“唔,我也喜欢吃。你还有吗?我总感觉嘴里没味,正好吃些甜的解解馋。”

    “有,还有很多。”

    ……二人气氛温馨地说了许多话,都是些教外人听了会发笑的吃食经验,谭思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彼此的亲密姿势不妥,正想起身离开,却被贺兰煜隔着衣袖拉住手腕。

    “天已经亮了,你还去平顺府吗?”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少年看起来似乎比方才更加脸红了些,那专注而近在咫尺的目光仿佛带了钩子,晃得她几乎沉迷其间。

    谭思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冷静地移开眼,竭力淡然道:“不与小师叔她们同行也没事。去平顺府的路,一回生两回熟,我一个人上路也可以。”

    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贺兰公子被娇宠惯了,哪儿料到自己不惜泡冷水澡却依旧留不住对方的脚步,他霎时委屈极了,“那我怎么办?”

    谭思义理所当然地道:“我会拜托姐夫照顾你。姐夫行事向来稳妥,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可是我不要他照顾。我与他素昧平生,我不要他。”贺兰煜不觉红了眼眶。

    此地多是柔弱的男性,譬如她的小师弟卫羽儿,惯爱哭鼻子,亦是谭思义觉得最毛骨悚然之事。可是此时此刻,她似乎全然忘了此事,见了泫然欲泣的贺兰煜,愈发地软了心肠,哭笑不得地道:“你不要他照顾,那要谁?”

    “我千辛万苦地到这儿来就是找你的。眼下我既然见了你,往后你去哪儿,我便跟去哪儿。”

    贺兰煜直白得出乎谭思义的意料,她听得心口砰砰直跳,目光落在彼此相触的指尖上,下意识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贺兰煜坚定地点头,干脆地道:“娘亲叫我成亲,可我不愿,所以就偷偷地跑出来找你了。”

    对方的声音满含年少的气息,精致的五官更是写满稚嫩,谭思义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心绪缓缓地静了下来,“敢问煜公子今年多大了?”

    “年初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辰。”

    “十八岁啊,年纪可真小。”谭思义由衷地感慨。

    贺兰煜着恼道:“十八岁怎么小了?我娘说像我这个年纪都该当爹了。”

    谭思义忍俊不禁,这会儿任何旖旎的念头都散了干净,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含笑道:“你是怕我遇到危险,对不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不得不去的原因。”她的这条命是谭家人给的,理该为谭家人赴汤蹈火,寻得魔教中人,查清当年谭家庄灭门案的真凶。

    “什么原因?”

    谭思义摇头拒绝,摆明了隐瞒的态度,气得贺兰煜牙痒痒,趁她起身不留神之际,猛得抓住她的手腕,低头一口咬住——

    贺兰煜咬合的力度不小,好巧不巧地咬住了她的食指指尖,谭思义“嘶”了声,抽口冷气,条件反射地要抽出手指,“你属狗的吗?”

    她疼痛之下没有察觉,贺兰煜却分明感觉她的指尖触到了自己的舌尖,那一瞬的感觉实在强烈:他发了烧,连舌尖都是烫的,而她的指尖冰冷、柔软。

    贺兰煜愣了神,谭思义趁机抽开手,见指尖上一对对称的牙印,红痕明显,再用些力估计该出血了。

    “我看你不是属狗,就是属狼。”谭思义捻了捻指尖,玩笑道:“乖一点,我过几日就回来。”

    贺兰煜没有回答,抿着唇,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天色不早,谭思义不再耽搁,出门拜托孟钰照看贺兰煜一段时日,便骑马往平顺府而去。

    被留下的贺兰煜左思右想,暗暗祈祷师姐及时地原路返回总坛,一来解了谭思义的危机,二来省得他还要想法子避开左雯敬的追踪。

    可惜事与愿违,几日后谭思义便带着一身内伤回到客栈,顺便带来一则对于贺兰煜而言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左雯敬被生擒了,如今正由苏百灵亲自押送,关到了丹阳帮里。

    谭思义只是受了内伤,并未被左雯敬的毒剑伤到,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贺兰煜却再也笑不出来,望着卧床养伤的谭思义,试探地再次确认道:“那左雯敬真的被关在丹阳帮里?”

    谭思义微阖双目,轻轻地颔首。

    早已恢复元气的贺兰煜踌躇不定,不知该不该出手救左雯敬于囫囵之中。

    谭思义来回奔波已是累极,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回过神的贺兰煜见状,坐到榻边探了探她的脉象,果真是受了不大不小的内伤,好在没有伤及根基,用心地养一养便能恢复如初。

    他蹙起眉尖,对心狠手辣的左雯敬愈发不喜,无奈其母贺兰教主对这般性子的徒儿十分满意,甚至言:如此才能称之为一堂之主,若是那等心慈手软之辈,还是早早地退位让贤罢。

    但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师姐,贺兰煜犹豫了许久,还是无法完全做到置身事外,决定先一探究竟再做思量。是以,他换上夜行衣,脸蒙黑巾,趁夜偷偷地出了同福客栈。

    丹阳帮勉强算得上三流帮派,因此宅院不算大,登高后一眼能望到头,关押左雯敬的小院守卫森严,十分醒目。

    贺兰煜到时刚过三更,一阵夜风吹过,廊下的白灯笼无声地摇晃,烛光惨白而摇曳,衬得周遭愈发幽静而阴森。

    贺兰煜握紧了拳头,心中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暗暗给自己打足气。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前呼后拥的贺兰公子头一回独自闯荡江湖,说不紧张、不害怕是假的,但事到临头,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无功而返,那是懦夫所为。

    小院里人影晃动,贺兰煜仔细地观察一番,仗着自己轻功好,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翻身上了屋顶,然后一动不动地匍匐在那儿,放缓呼吸,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如此过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愣是没有守卫发现屋顶上凭空多了一人。

    贺兰煜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片瓦。

    往下瞧去,只见屋里烛光黯淡,从贺兰煜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瞧见半张床,有一人躺在床上休息,对方呼吸均匀,显然是入睡了,但分辨不出是否受伤。

    贺兰煜寻思着对方应是左雯敬无疑,正在考虑是否要再等一等,或许有机会可以确认她的身体状况,毕竟那是魔教的五大堂主之一,岂是束手就擒之辈?她定是受了正道的磋磨。

    再一眨眼,屋中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人,贺兰煜差点惊呼出声,险而又险地捂住了嘴。

    “左堂主,你我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贺兰煜只看见对方的一片黑色衣摆,以及衣摆下的一双黑色鹿皮靴,听声音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

    不知是何缘故,左雯敬身形未动,仍是躺在床上的姿势,讥笑道:“前辈消失了这么多年,左某用尽手段都没有得到您的任何音讯。如今左某一朝落难,您倒主动地现了身,您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男人呵呵笑道:“你我是朋友,不是吗?亲眼目睹左堂主落到如此境地,在下实在于心不忍,只好现身一见了。左堂主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左雯敬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我自然是希望前辈能救我出去,但前辈这回又要我做什么呢?”

    “啊,和左堂主这样的人合作就是愉快呢。左堂主如此识时务,日后定能抱得美人归,然后继承令师的教主之位。”

    “你知道得倒不少!”左雯敬语气森冷:“既然如此,离我师弟远一些!否则你我都不会好过!”

    男人阴柔地笑道:“知道他是左堂主的心上人,在下又怎么敢打贺兰教主爱子的主意?如今提起来,不过是提醒左堂主小心旁的什么人打贺兰公子的主意!”

    左雯敬不悦道:“废话少说,赶紧说你的交易条件吧!”

    “这回是想请左堂主帮在下杀一个人。她就是……”

    屋顶上的贺兰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听男人欢快地道:“……谭思义。杀了她,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不能用你的‘毒龙剑’。在下要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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