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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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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三下是为期一学期的实习。

    盛轲给几家杂志社投简历,得到两份实习机会。

    思前想后,他选择留在京北,入职地理杂志。

    贝语纯要考研,没在实习上浪费时间,遵从学校的安排,去艺术馆实习。

    京美在城南,艺术馆在城北,离得远,每天通勤要四小时。

    早起痛苦,实习结束回到学校已接近九点,图书馆满座,回宿舍洗完澡又读不进去了,只得匆匆收拾上床,坐靠在床头背一会理论性知识点。

    清明过,雨季结束,气温攀升,逐渐有了夏天的热意。

    最近馆内有艺术展,事很多,贝语纯常加班,下班晚,上班时间随之推迟。

    晚八点,贝语纯下班,背包离开。

    刚开门,让风打回馆里。早上要挤地铁,穿着短袖出门,到馆内才发现外套落在寝室,原本同事要借她一件,她婉拒,说挺一下就过去了。

    她抱紧胳膊,站在角落,瑟瑟发抖,拿出手机叫车。

    钟聿恰好打电话过来。

    她划开接听:“我刚下班,正准备打车回去呢。”

    “打了吗?”

    “还没。”

    “那好。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到。”

    “啊?”

    “等我。”

    “可是……”你在这又没车……

    贝语纯有一堆想问的,可话筒里只剩嘟嘟嘟的忙音了。

    她收起手机,在玻璃门后等。

    怎么会突然想来接她呢?

    他在这没车,来也是一起打车回去。

    何必跑这一趟?

    梁薇已完全康复,不需要人照顾。

    钟聿是休学一整学年,下学期也不用来京北的。但他和贝语纯一起来了,说是导师那有点事。

    两人之间默契地刻意规避休学这事。贝语纯是不知道怎么聊,除了单薄的感谢说不出其他的,且钟聿明显不愿意聊。

    车站方向有个人匆匆跑来。

    钟聿跑出一身薄汗,风衣挂在手臂。

    他递给贝语纯:“套上吧。”

    “那你?”

    “我穿的长袖。还好。”

    “嗯。”

    贝语纯找出条干净的手帕:“擦擦汗吧。不然风一吹会感冒的。”

    钟聿说:“我在附近给你租了房。已经整理好了。这是钥匙。以后就不用每天花大把的时间换乘地铁公交。”

    钥匙塞进手里,特有的金属凉意冰醒贝语纯,忙塞回去:“我不能……”

    钟聿躲开:“半年的租金都交完了,不能退的。你不住就只能空着了。”

    贝语纯收好钥匙。

    钟聿食指压在她唇上:“这是我作为男朋友该做的。”转而牵过她的手,扯进怀里,搂着腰往外带,“走。我带你过去。”

    租的公寓离得近,走路仅需十分钟,小区门口有超市和早餐店,生活还算方便。

    钟聿指了指钥匙下面的电子卡:“这个是小区大门和单元门门禁卡,电梯也要刷卡。这小区前后门都有保安亭,安全性还可以。”

    两人刷卡进门,乘电梯上楼。

    是个整洁的一室一厅。

    钟聿说:“床单是新的。我刚换的。”

    贝语纯点头。

    钟聿在说厨房的事。

    她却捏着衣角站在卧室门口不动,咬紧唇,盯着那张双人大床犯难,怎么只有一张床啊?

    “呃……这个床是不是……”

    “小?”

    “不、不是……”

    “你一个人住够吧?”

    “啊?我一个人?”

    “怎么?想我陪你?”钟聿贴过来,两手撑在门框,环着贝语纯,两人之间的距离全靠他控制,胳膊肘多弯一点,两人就挨近一点。

    他嘴角勾笑,言语轻佻:“当然可以啊。我很愿意来陪你。”

    贝语纯偏头躲开。

    钟聿扑了个空,却也不恼,下颌抵在她颈窝,肩膀颤抖,止不住笑,环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将她纳入怀里:“我也想陪你,但我真有事。虽然休学了,导师还是让我发论文,我住理工大附近比较方便。有空的时候我会过来,你想我的时候……我也会过来。”

    他松开手,忽然站直,垂眸看她:“你会想我吗?”

    “会吧……”

    “嗯?”钟聿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表达不满。

    “会啦。”贝语纯鼓嘴,“不好意思说嘛。”

    钟聿的手仍贴在她腰侧轻掐慢揉的,深眸晦暗不明,似有什么情绪暗涌。

    他说:“我主动这么多次了。接吻这事就由你主动。行么?敢吗?”

    贝语纯咽唾沫,缓缓摇头:“不敢。”

    “那怎么办?”

    “……”

    “不接吻了?”

    “……”

    贝语纯脸红心跳,脑袋发晕,要昏厥了。这什么问题啊!怎么回答都不对。她视线下垂,落在他贴在腰侧的手。

    钟聿会意松手,翻掌,掌心朝上。

    贝语纯的手覆在他手上,像小时候玩打手背那样,同他掌心相贴,一会抬高,一会落下,一下一下地轻打他掌心玩。

    她娇嗔:“你说怎么办嘛……”

    钟聿捏住她的手,拉到后腰,让她环着自己。

    两人像两块橡皮泥,随着拥抱越来越紧密。

    “那我主动。你记得张嘴就好。这事不难吧?”

    “嗯。”

    “知道为什么要张嘴吗?”

    “不知道……”

    他倾身压向她。

    潮湿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耳朵好痒,心尖也痒,贝语纯不禁缩了缩脖子,下一秒耳朵却被结结实实地咬住了。

    “嘶……疼……”

    话没说完,绵长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沿着耳廓,一点点亲,像细雨般轻柔温湿,比细吻更蚀骨的是他直白到近乎露骨的话语——

    “因为接吻是要伸舌头的。”

    “懂了吗?”他直起身,点了点她鼻尖。

    贝语纯抿唇没说话。

    钟聿捏她脸:“到那时候你会懂的。”

    “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嗯……”

    贝语纯挽着他,送至玄关,松手前,忽然深吸一口气,轻扯衣袖,示意他俯身。

    钟聿弯腰。

    贝语纯说:“男朋友晚安。”

    钟聿低头吻她前额:“晚安宝贝。”

    —

    本次参展的创作者里有个壁画系毕业的大佬,贝语纯幸运地分到她的作品组。

    她的作品是用多种材料在现场拼接而成的。不同材料之间使用的黏合剂不同,绘画颜料也不同。

    贝语纯站在旁边仔细观摩,认真学习。

    空闲时间,学姐给她的毕业设计提了建议。

    贝语纯原本是想用敦煌色系画一幅现代街景图。经学姐提示,决定先选定要呈现的城市景观,再在相关的材料上作画。

    创作的种子一旦萌芽,便时刻想着这事,恨不能今天就把毕业设计画出来。距离毕业还久,贝语纯想着把东西都预备好,研究生考试结束就可以开始画。

    周末,她在图书馆翻书,左手边是壁画色彩研究,右手边是地理杂志。

    “我的作品还没上刊呢,不用这么早翻。”一个欠扁的声音窜进耳朵。

    盛轲叼着根棒棒糖坐到她身侧,屁股刚沾凳就迫不及待地往前凑,手掌翻转变魔术地掏出根棒棒糖:“给你一根?”

    “我不喜欢橙子味。”

    “我当然知道啊。这是菠萝的。”

    “噢噢。都是黄纸包装。我没注意。”

    贝语纯接过糖揣进兜里:“你的作品要上刊了?”

    “是啊。下期有。”

    “恭喜你了。”

    盛轲翻杂志:“你在找什么?”

    “随便看看。”贝语纯把毕业设计的大致创作思路告诉他。

    盛轲诧异:“你这么早准备?”

    “也不是。先找好。考完研再开始画。”

    “要我帮你吗?”

    “帮什么?”

    “找图呗。你说大概想要什么样的或者要什么色系的,我给你找,杂志社有图片搜索库,比你这样一本本翻快。”

    “我还没想好呢。”

    贝语纯只是有这个构想,具体画什么却没有想法,翻杂志不是找风景,而是从风景里找感觉。

    盛轲瞥见她书下压着几张草稿,抽出来一看,是水彩涂抹的色块,暗红、藏青、浅白、深黑,仔细看色块底图是铅笔勾勒的佛身莲花座和火焰纹。

    “北周的壁画?”

    “这么快看出来?”

    “我又不是傻子。”盛轲抄笔描摹她的铅笔底稿,“千佛头光、身光,服饰又是青、黑、白、红四色循环排列……这特征不明显吗?”

    “好吧。”

    盛轲合上本子:“你去过青洋街吗?”

    “没有。”

    “那有一排的音乐吧。到晚上,整条街都纸醉金迷的,灯光氛围还真是有点这种又红又青的味。哎。听没听过那句……”盛轲浅咳两声,倏地坐直,两手合十,眼眸低垂,半闭不闭的,嗓音低沉无比,“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难得正经,贝语纯绷不住笑:“什么玩意啊。”

    “哪天我带你去走一圈你就知道了。”

    “也行。等哪天有空吧。”

    “那你哪天有空啊?”

    “呃……”

    贝语纯思考一会:“这事不着急,艺术馆最近事多,等实习结束再说吧。”

    “想去的时候叫我。”

    “好!”

    —

    之后,盛轲给她发来几个压缩文件,按色系和主题分好类别。

    不得不说,他的艺术品位很好,有几张赛博朋克风的城市夜景挺戳她的。

    敦煌色系和赛博朋克两种风格都极具特色,一个传统礼教,一个工业未来,若是能找到融合点是很好的创作主题。

    贝语纯保存下这几张图片。

    艺术展结束,工作没那么忙了,馆长知道她要考研,每天都让她提前走。

    她回去就开始复习,学累了就掏出纸笔画一会。

    画画的时候,她不喜欢开空调,空调外机的轰鸣扰乱思绪,门窗紧闭,水彩油墨的味道也散不出去。

    这套公寓位于顶层,视野开阔,客厅挨着阳台,通风透亮。

    钟聿挑房子时,应该是考虑过这点的。

    贝语纯坐在客厅画图,玄关处传来响声。

    她放下画笔:“今天过来干嘛呀?”

    钟聿走进来,把两袋东西放到桌上:“冰箱里的东西应该差不多吃完了。买点来补充。”

    “超市就在门口,我自己会买的。”

    “我顺道买,省得你提。”

    “嘻嘻。你最好啦~”

    贝语纯凑过去,发现还有袋生鲜排骨:“你今天要做饭?”

    “淮山枸杞炖排骨。”钟聿揉了揉她眼眶,“枸杞明目。你用眼太多了。”

    “你去做事吧。这边我来弄。”

    “嗯!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要叫我噢!”

    贝语纯坐回画板前。

    隔了会,钟聿坐过来:“艺术馆的任务?”

    “不是。毕业设计的草稿吧。画着玩的。学的好累呀。换个脑袋,轻松一下。”

    现在的东西连草稿也算不上,不在乎线条,也不在乎构图,只是随心瞎涂,贝语纯侧身,软了背脊,靠在他怀里,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只留下一点力气支撑着画画的手。

    钟聿问:“画的什么内容?”

    贝语纯仰头:“你看呢?”

    他蹙眉,鼻梁微皱,思索良久,犹豫着开口:“幻想城市?”

    “还有呢?”

    “看不出来了。”

    “是敦煌色系的幻想城市。一会我还要在天上画仙女。”

    “是么。我以为敦煌色系都是明艳的红和金。”

    “分朝代的。我画的是……”

    桌上的计时器响了,打断她的话,钟聿吻了吻她前额,扶正她身子,起身去厨房把炉灶转为小火。

    同样轻柔的前额吻,相隔半月,贝语纯却觉不出甜。

    她坐在那,隔着画板,看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远。钟聿体贴细心,会把她的生活照料得很好,可他不懂她的画,不懂藏在水彩里的秘密。

    但是盛轲懂得。

    晚餐,两人对坐,贝语纯说了毕业设计的想法。

    钟聿表示肯定:“传统和未来结合是挺新颖的。”

    贝语纯说:“盛轲帮我想的。”

    脱口而出的这刻,她有些惊讶,却不后悔。她想试探的他的态度,也好奇盛轲喜欢她这件事,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钟聿是否知道。

    钟聿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眼中含笑,还往她碗里夹了两块排骨:“你和他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想法这么一致。”

    那应该是不知道吧。

    贝语纯想。

    她转走话题,问钟聿最近在干嘛。

    管理系的论文涉及的方面很多,贝语纯一点不懂,尤其是听到涉及数据的具体数字,头就疼了,仿佛回到高一被物理支配的恐怖时光,她怎么努力都读不懂,考不好,太可怕了。

    她扶额:“听不懂。”

    钟聿笑了笑,问:“周末有空吗?要不要去看电影?”

    她点头:“好啊。”

    晚餐过后,钟聿收拾好厨房,提起垃圾要走,瞥见客厅角落有一捆炸毛的画笔和挤扁变形的颜料管,他走过去一块收拾进垃圾袋。

    “我带下去扔了?”

    “麻烦你了。”

    “我走了。”

    “嗯。”

    “我真走了。”

    “嗯。”

    钟聿靠在玄关,无奈开口:“贝语纯。”

    “怎么了?”贝语纯走过来,眼神迷茫纯良。

    他不好意思苛责,只能眼尾低垂,神情委屈地提醒:“今天的奖励还没给。”

    贝语纯踮脚浅啄他侧脸:“奖励你!”

    她站在门口挥手,一直等到电梯门关上,才关门回屋。

    电梯门关上的一刻,钟聿瞬间变了脸色,眸中笑意全无,嘴角急速下坠,鼻腔幽幽转出几声冷哼,不屑地瞥了眼手中那袋废掉的画笔。

    这些画笔他认得,是盛轲前些年送给贝语纯的。

    那次春节,他也送了一套画笔给她。

    但没怎么见贝语纯用过,一直放在家里的书桌底吃灰,也许是他不学美术,不懂他们绘画的更喜欢什么样的画笔,也可能是这是盛轲送的,所以她喜欢用。

    不管哪种原因都挺让人烦躁的。

    在这段关系里,哪怕他拥有男友身份,还是被他们排除在外。

    站在垃圾桶前,他抽出画笔,一根根掰断,再一根根丢掉。

    如果他们俩的联系也能像画笔这般掰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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