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他是我的挚友亲朋,手足兄弟——韩非!”
殿内,李斯说话间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他是真的有些骄傲在身上的。
他与韩非少年相识。
彼时他刚刚辞去官职,带着为数不多的钱银前往老师荀子处求学,虽未到流落街头的地步,但是日子终究是清贫的。
或许,用清贫来形容都有些高看他了。
吃食倒还好说,不过口腹之欲罢了,弄些东西充饥,倒也可以勉强度日。最难的,是冬日。寒风刺骨,冷冽逼人。
没有冬衣,也没有棉被,甚至连屋子都是漏的,病了也只能硬抗,甚至有一回昏迷了足足两日,若不是隔壁的大娘来借粮时,发现了他,怕是他这辈子就交代在那了。
那是他最苦的时日,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他依旧坚持着,直到遇到了韩非。
与他不同,韩非出身非同一般,出手阔绰,手中十分宽裕。即使外出求学,也从不亏待自己。
得知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师兄过得如此清贫以后,并未嘲弄,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赠予。
只是,多了点儿铺张浪费的癖好。
比如:家里饭菜总是做得多了,就把一些吃不完的残羹剩菜打包给李斯送去。
时常嫌弃厨子水平差,不太合口味,流连各大酒楼尝鲜,当然要带着师兄一起。好东西,当然要一起享用了。
新来的裁缝弄不清楚他的尺寸,衣裳做大了一些,一连做错了七八套。穿又穿不了,直接给师兄吧,还望师兄不要嫌弃?
下人们采购物品的时候,也不慎混入了些低档货,像他这种出身是不会用的,给师兄正好。
……
那些韩非“浪费”的东西,统统被搬到了李斯的居所内。
热气腾腾的饭菜,色香味都是一绝。
他最喜爱的花色做的衣衫,一做就是好几件,春夏秋冬,一应俱全。尤其是冬日里的,多做了四件之多。
崭新的被褥,也送来了好几套,说是不喜欢花色,便也给他送了过来。
至于其他的各类用品,都是只多不少。
偶尔,韩非还会以同住赏月等各类名义,在他的小院里留宿,当然也会带来很多东西。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而他们只用少许,用不完的韩非也不会带走,只说下次来了再用。
可是下次来,他还会再带很多东西。
周而复始,每隔一段时间便是如此。
……
李斯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没有矫情得拒绝,如今正是物质贫乏的时候,一切的矫情都没有意义。
他自然也没有说过韩非一句“浪费”,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接受着。
接受韩非给他送去的“无用之物,”,接受着师弟的照顾。
只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够回报韩非的时机。
直至今日,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
他可太懂韩非,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方才,他将韩非所著之书上乘秦王陛下,想要借此来助韩非敲开在秦仕途的大门。
如今秦国正值用人之际,当今陛下知人善用,广纳贤才,只要他看中的人,不论出身皆有机会被重用,这也是当今大秦能够逐渐强盛的原因。
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广纳贤才,才有机会做大做强。
而韩非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对韩非有信心,他也相信陛下一定会重用韩非。
果不其然,赵政表示:“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这话说得,相当认可了有木有。
向来不苟言笑的李斯,难得露出了几分发自肺腑的笑容,这下只等韩非点头了。
趁着大王心情大好,李斯忙才说出所乘之书的作者,正是韩非。
又怕秦王陛下不够了解韩非,李斯又对韩非的生平,做了补充。
生辰年月,宗族势力,在何处求学,在韩国又是何等身份……事无巨细,全都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主打一个坦诚。
当然,也没有隐瞒自己与韩非的关系。举荐这种事儿,当然是找自己最熟悉的人了。
同门师弟,手足兄弟他亲自做保,就是希望陛下能够安心。
当然有些事情早早说清楚,远比事后追究要好得多。虽然韩非没有什么雷点,但是谁知道陛下会不会有某些介怀的地方呢,还是先说清为好。
为臣之道,可以说被李斯摸索得清清楚楚。
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
走不到这个位置。
从一介小吏到当今丞相,年少时所吃的所有苦,都变得值得。
辞官那一刻,收到的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
他,已然站在权利的巅峰。
……
其实不用说,赵政当然知道是这东西是韩非写的,也明白李斯的心思。
平心而论,他也是真的觉得韩非还不错,想要纳入麾下。
或者说,不仅是不错,那是相当不错。
李斯与韩非虽然是师出同门,但是明显韩非是要高出李斯一些的。不论是从天赋,还是从思维继承,都是如此。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对于人才,他向来都很宽容。
只是韩非此人过于刚正,一直因自己是韩国人不愿意效忠于秦。即使前世,他想方设法把人弄来了,对方仍旧是自刎于狱中,坚决不肯在秦做官。那会儿他还好一阵惋惜,就连李斯也背了骂名,被冠上了“嫉妒”二字。
如今,怕是也难。
不过重来一次,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韩非那里,没准也会有些不同。
赵政有点期待。
所以他仍旧表示:如果韩非愿意留在秦,他愿意重用此人。
小目标已经达成,李斯谢恩以后便直接告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韩非留下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大王那里没有被阻拦,回到府中却被一众幕僚劝退。
一群人围在他的书房内,大有不除韩非不罢休的架势。他们不仅不希望韩非来秦做官,甚至想让韩非直接死掉。
原因很简单,韩非他太强了。
韩非未能成为韩王身边的第一人,明显是韩国最大的损失。但是于秦而言,却是好事一桩。
敌人变弱了,可不就变相等于自己变强了?
可若是韩非来到秦国,于秦而言也是好事一桩,可是他们怎么办?
若是韩非取李斯代之,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继续跟随李斯?
还是今投韩非?
不论怎么做,都不妥帖。
“大人,此举万万不可!”
“大人何苦?”
“若韩非入仕,我等该如何自处?”
“此人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心头大患啊!”
“纵使年少相识,可也不能拿仕途开玩笑啊。”
书房内,众多谋士七嘴八舌道。
李斯坐在一旁,不开口,不同意,不反驳。
就在那里安静地坐着。难得见他们如此激动,当然是要好好见识一番。
“所以尔等认为,韩非必将取而代之?”李斯淡淡地问到。
这一问,把书房内大家都给搞沉默了。
大人呐,真的不是你不行,是韩非他太逆天了。他不像是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他可是真的有实力。
不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做也同样出彩。
即使在韩王那般不重用的情况之下,依旧能够名声响彻六国,
韩非的实力,不用多说了吧?
李斯:“……”
讲真,他也没有如此不堪吧。一时之间,他有点欣慰,也有点心酸。
欣慰的是,师弟韩非的实力有目共睹,日后在朝为官也更容易服众一些。
心酸的是,他自知天分不佳,所以倍加努力,花费了成倍的努力和时间,他四处求名师,阅典籍,就是希望能够站得更高,做得更稳。
没想到还是不去天分啊!
李斯没忍住在心中自嘲了一下,不过也只有一下。
他与韩非少年相识,如今已有数十载。诚然韩非在某些方面是强于他的,但并非所有。
更何况他所想的是相互扶持扶摇直上,还当真没有考虑过其他的。不过既然大家都有这个顾虑,那么他就好好地给他们上一课。
李斯开始了他的小课堂。
引经据典,用事实告诉大家:站在权利顶峰的男人,不一定是最强,但是一定是最会的。李斯这一说,足足说了2个时辰,才将大家的顾虑打消。
书房内众人:好好好,你说了算。
当然也有人仍认为李斯此举无异于亲自断送了自己的仕途,准备另谋高就,这都是后话,至少表面上大家都变还是支持李斯的。
李斯自然也清楚,自己府上的这些人里,必定有人生了异心。对此,他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他身边从来不缺谋士,如果当真觉得他非明主,那么另谋高就也属正常,他不会也懒得过多干预。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事情,是说服韩非。
这才是真正的技术活。
诚如从前一般,韩非对于来秦一事,仍然很抗拒,一如他从前回绝李斯书信中的态度。
其实早在韩非出使秦国之前,李斯就给他去过书信了,想邀他来大秦共图大业,只是一直韩非一直没有松口罢了。
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李斯也没太放在心上,反倒是很有耐心,今日约饭,明天约茶,后日赏书……
骑马射箭,抚琴下棋
……
主打一个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并且安排得满满当当。
一来是为了全年少时的情谊。求学时韩非可没少给他安排活动,主打三好:吃好,喝好,玩好。
他永远不会忘记,是韩非将他从那段阴郁的时光中拉了出来。回首半生,与韩非在一起的日子,无比畅快。
如今难得有机会,当然要重温年少时光。
说来,从前求学的时候一天见数面,如今数年才能见得了一年。
不得让人心生感慨:人生竟无情到如此地步。
二来,也是为了密集式地给韩非洗脑。让韩非见识一下秦国的强盛。有些事情,用说的不如用做的。听的,不如看到的。
只有让韩非深入秦国的每一个地方,他才会明白,当今的秦国到底有多强。继续留在韩国,是多么错误的选择。
策略方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权诱之,以财引之……
一连半个月,李斯几乎将所有的方法都尝试了一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病急乱投医了。
就连玄学的办法都试了一下!
可惜韩非仍不为所动。他吧,就很坚定。
对于李斯的邀约,韩非倒是来者不拒。没什么好拒绝的。
他想的很清楚,同窗至交好友,难得相聚,不抓紧时间一起游玩,难道要等他回了韩国再约么?还是等他们入了土,在地府相聚!
所以快乐就好。韩非不是不知道,当今韩国大王并不多重用他,自己如果坚持在韩国,满腔报负最终也不过是落空,可是他终究是韩国的公子。
他有他自己的顾虑,如今韩国与秦国的战事一触即发,若有一日,韩国存亡之际,他在秦国当如何自处?
忠君爱国,他如何两全?
所以,还是算了。
韩国使团们,每天就看到韩非开开心心出门去,该吃吃该喝喝,快乐潇洒似神仙。
倒也不是没人嫉妒。
可是又有什么用?
谁让他们没有一个丞相师兄呢?
至于讽刺韩非?韩非表示无所谓。
尽管来,随便diss,当真算他输。
可李斯就不同了。
能和故友同玩,当然是好事一件。可是他更希望韩非能够留下来。
韩非又一次想要岔开话题的时候,李斯直接开口了。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旁敲侧击,现在就是贴脸开大。
“你到底留不留?”
韩非摇摇头,他知道李斯在说什么。
这次他没有当做没听懂,态度非常清楚,半点不也没含糊,正色道:“不留。”
“你如此这般坚持,纵有满腹经纶,惊世之才,也无用武之地,仓鼠和厕鼠的道理,难道你真的不懂吗?”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不知变通呢?”
“韩国有什么好的?”
“你难道真的甘心就这样在韩国蹉跎一辈子么?”
“你我都已经不是少年了,韩非。”
“你难道真的想不明白么!”
“师弟,韩王他,并非明君啊!”
不论他说什么,韩非都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与他无关。
直到最后一句话,韩非才勉强开口:“师兄,慎言。”
韩王的做法,他有时也不认可,但是他毕竟是韩国的大臣,有些话,他不能说。
李斯:“我慎言个xxx。”
李斯爆了国粹,又继续:“若是当今韩王身处盛世,又知人善用,或许勉强是个明君。可是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师弟,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你我都早已不再年轻了。”
“真的甘心,抱憾终身么?”
说到最后,李斯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都是用喊的了,说到激动之处,差点把桌子掀了。
若不是在外还得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李斯可能直接动手,揪着韩非的脖子,问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看到好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韩非差一点儿就起身相劝了,思索在三,最终他还是没有动。
……
终于,李斯和韩非不欢而散。
李斯负气离开,韩非坐在原地良久,并未离去。
李斯说的道理,他都懂。
可是他真的放不下!
或者说他还没有想明白。
又过了一个时辰,韩非才起身离开。
与韩非不同,回去之后,李斯就把自己关府中喝闷酒,刚喝了个三分醉,就听到下人通传有客到访。
“不见。”李斯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此时此刻他谁也不想见。
而且,这个时候,来人多半不怀好意,十之八九是劝他放弃韩非的。
每次他与韩非会面结束,都有人来劝。
他一开始还接待一下,到了后面就一句话:
不想见,根本不想见。
每次被韩非拒绝就已经够烦的了,还要回来听念。
真烦死了!
但是这次来的人,却不是他能拒绝的。
“大人,人已经来了。”下人小心翼翼地说着,这次来的人,可和之前的不一样,
人他是不认识的,可是其手中的那块儿牌子,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直接带了人进来。
只听到话音刚落,来人就已经到了李斯的面前。
看着身着男装便服的人,李斯当即就跪下了。
心中又惊又疑,她来干什么?
原来来人竟是林黛玉。
李斯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娘娘找他干甚?
“大人请起。”林黛玉缓缓落座,她今日出宫本来是打算亲自给团团挑些民间的新鲜物件儿的。团团长得快,爱玩的很。
宫中能人巧匠虽多,但是在稚子玩具这方面,还是民间花样更多一些。何况,她也不希望女儿长大以后变成一只笼中鸟。
接触接触民间的事物,也是好的。
本来她想过带着团团一起来,可又一想如今团团年纪太小了,若是在宫外发生什么意外,她未必能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还是算了。待团团大一些了,再带她出来。
如今,当然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代劳了。
她走累了随便找了个客栈歇了歇脚,谁知道刚好遇到了李斯和韩非,还就在他们隔壁。
林黛玉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打算偷听的,实在是李斯的音量有点超标了,她这才被迫听了几句。要知道,那家客栈的隔音,是出了名的好啊!
意识到隔壁是谁之后,林黛玉刚想走却没有走成,因为李斯先走了。
其实李斯劝诫韩非无果的事情,她自然也是听说了,只是不知道向来沉着冷静的居然能暴怒到这个地步。
原本她是没打算出手的,因为她觉得李斯可以,根本不需要自己来。
却没想到韩非居然比如这般强硬,至于李斯,怕也是局中之人,想要劝说韩非,自然也没有那么简单。
如此,那么就由她来解决这桩事吧。那日,林黛玉在李斯府上仅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没人知道林黛玉和李斯说了什么,只知道当日丞相与韩国使臣韩非大人不欢而散后,丞相在府中足足醉了三日。
三日后,李斯再次去找韩非的时候,大多数的人还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笑话,都这么久了,要成早就成了。
难道韩非是那种死缠烂打就能搞定的人吗?
……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一次,韩非同意了,他愿成为秦国之臣。
对于韩非的转变,大家都表示诧异。
不明白,为何三日前还斩钉截铁拒绝的李斯,突然就改了注意。
最伤心的,莫过于李斯府上的谋士。他们原本都以为这事儿成不了了,就等韩国使臣走了开庆功宴呢,怎么知道,人家突然就变了?
这……
最高兴的,当然是李斯!
真快乐呀,又可以和师弟一起并肩作战!坚持了这么久,终于搞到手了,就俩字:快乐!
而最惊喜的莫过于赵政。要知道他前世也是花了大功夫想要将韩非留住,只是结局不怎么好。他人生中的憾事不多,这算是一件。
如今算是了却了这桩遗憾,有了韩非,统一之路,又又又近了一步?
赵政立刻马上加封了韩非,官职府邸一应俱全。就连日常生活用品都配齐全了,主打一个全面贴心。
想方设法让韩非感受到大秦对他的耐!
对于赵政的动作,满朝文武,莫敢不从,甚至连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文臣:李斯大人举荐之人,怎敢多言?
武将:蒙家三兄弟又添新助力?可以可以!
当然,能这么和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在秦,有很多别国的能人在朝当官。六国客卿,更是数不胜数。
……
安排好这一切后,赵政去找了林黛玉。
殿内,团团正捧着薄薄的竹简念书,林黛玉在一旁一边教她念,一边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为女儿讲解个中道理。落日余晖下,母女二人笑意浅浅,爱意满满。
赵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还真是聪明啊。”
赵政说这话,绝对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团团真的是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非凡的实力。
她记性极好,看过的书只需一遍变能完整地背出来。
若不是年纪太小,识字时间尚短,怕是藏书阁,都要被她搬空。
“是个小机灵。”林黛玉望着女儿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谁又能拒绝一个会撒娇的小可爱呢?
真·萌系少女,了解一下。
赵政一把将团团抱了起来,嗯,有点轻。
他的女儿怎么抱起来才这么一点点,是不是……
“你觉不觉得团团有点轻,是不是吃的有点少?
赵政微微蹙眉,他认真地和林黛玉讨论着。
林黛玉:“……”
她看了看女儿圆嘟嘟的小脸,又看了看女儿身上前几日才刚做的新衣服,没好气地问道:“你觉得哪里瘦?”
赵政把团团放下来之后认真打量一下,左看看,右瞅瞅。
“怎么觉得哪里都瘦了?”赵政此言一出,林黛玉反倒是笑了。
这哪里是客观上瘦不瘦的问题,分明是没有长成他心目中的模样罢了。
“哟,合着是我虐待团团了?”林黛玉蹲下身一边替团团整理衣襟,一边说道。
这话一出,赵政表示:不敢接,根本不敢接。
“哪里的话。”赵政忙解释。
“母后才没有虐待我,团团每天都吃得很饱哦!”赵政还没开口,女儿先帮林黛玉说话了。
“父王千万不要冤枉母后,我母后天下第一好呢。”团团撅着嘴,奶声奶气地说着。
“好好好,知道我们团团最乖。”赵政蹲下身在女儿的小鼻子上刮了两下,动作轻轻的,生怕弄疼了团团。
团团见状,也一头扎进赵政的怀里撒娇。
一家三口小聚了片刻后,林黛玉便让人将团团抱去休息了。
临走前,团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二人,然后便跟着离开了。她现在太小了,有些事情,不适合她听。
没关系,她很快就长大了,就可以帮忙解决这些烦恼了!
相信她,她是大秦第一聪明小可爱!
屋内只剩下二人的时候,赵政望着桌上的残局,突然兴致大发。
“来一局?”
“来!”
赵政与林黛玉对面而坐,一边下棋,一边聊起了正事。
“你去见过李斯。”赵政用的是陈述句,不过他并没有派人跟着林黛玉,这事儿是李斯告诉他的。
当日,李斯前来禀告,说韩非之事已成的时候,他就很吃惊。
他也很好奇,韩非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这其中到底有何奥秘。为何一直态度坚定的韩非,突然就换了风向。
面对赵政的疑惑,李斯自然也不会有所隐瞒,便将当日林黛玉去过他府上的事情,告诉了赵政。
说实话,李斯也没想过,这位林娘娘,居然如此厉害。
她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就将韩非的症结指了出来。
也让李斯明白,想要突破韩非,光想着秦韩对比,可不行。
要把格局放大,要把眼界拉宽,要把某些事挂在嘴边,要把伟业分析透彻。
要让对方明白,千秋万载,这都是大功一件。
果然,韩非改了口。
这也让李斯明白,林娘娘还真的不是靠脸上位。
要知道,在大秦关于这位娘娘的传说,可真不少。
最多的便是她狐媚媚主。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一副神似先王后的脸,先是勾得秦王陛下神魂颠倒,不顾前朝反对,依旧纳入后宫。
后又独占陛下,不让秦王开枝散叶。就连先王后留下的孤女,也被她骗去做女儿了。
据说,两人感情好得如亲母女。
李斯并不是一个多么八卦的人,能拼凑出这么多的信息,实在是因为这位林娘娘太火了。处处都有她的传说。
如今看来,传言怕是有许多猫腻。
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么就不能独得宠了?
“自然。”林黛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赵政,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不得不说,李斯是个聪明人,只需要她轻轻一点,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果然,李斯没有让他失望,韩非已然纳入麾下。
对此,赵政表示:我媳妇儿果然天资聪颖,智慧过人。
“看来,团团这点随了你。”赵政由衷地感慨。团团虽然还小,但是从很多细节上,都能看得出她到底有多聪明。
“一半一半吧。”林黛玉想了想,才落子。团团的性格,并不与她很像,反而更像赵政一些。
……
又过了数日,韩国使臣离开了秦国,当然韩非没去。
赵政早早就修书给韩王,自己欲留韩非长住。韩王当然不会不可能。
对于归国使臣少了韩非这件事,韩王看得很开,不就是一个韩非而已,根本不在意好吗?
他韩国的能臣比比皆是,更何况韩非走了还能给他换一座城池回来,这有何不可?简直不要太可以!
而他只需要交出一个韩非而已。
哦,对了……
准确的说,不只是韩非。
赵政还跟韩王要了一个人——韩尚,也就是肖甲。
据说,韩王派去的人,去府上抓他的时候,肖甲还处于极度懵逼状态。
为,为什么要抓他?
他不是已经成为了韩国第一人了么?
韩非离开韩国之后,他迅速地活跃在韩国的政治舞台之上,想方设法见到了韩王。
随后便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成为了韩王第一近臣。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其实就是很简单。因为当今韩王只喜欢一件事:顺我者昌!
肖甲将他高高捧起,又找出了一大堆说辞正大光明、义正言辞地反驳那些劝诫韩王的人。弄得对方哑口无言,甚至有一位老臣直接在朝堂上喷了血。
对此,韩王满意得很。他早就看那满口仁义道德的老臣不爽很久了,如今有人帮着怼,他自然是要重用的。
更何况,肖甲的怼人能力不是一般得强。以一敌十,都是谦虚了。
肖甲就此上位。
当他还沉浸在自己得到的无上权力的时候,他没有想到的是死亡的威胁已经悄然来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我是谁么?”
“胆敢在我的府上撒野!”
“识相的就赶紧退回去,否则我就禀告大王杀了你们。”
肖甲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那里叫嚣。
前来捉拿他的人,倒也是很有耐心。直到肖甲把所有的话说完了,他才开口。
“当然是为了,杀你。”
“你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大王了。”
“对了,我的名字叫做季杰。”
肖甲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那个喷血的大臣,仿佛叫季信。
“你是季信的……”
“劳烦大人惦记,家父已经入土为安。”
“只是,大人你可能安康不了了!”
“大人原是秦国人,此番重回故土,必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说完这句话,季杰就叫人动手了。
一开始,肖甲还想抵抗,直到后来季杰又说,“大王说了,活的最好,死了也行,死活不论”的时候,他终于怕了。
也明白,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如果一味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如先假意屈服,届时再想办法。
被押往秦国的路上,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都被抓了回来。一次次逃跑,换来的时候一次次毒打。
而押解他的人,正是季杰。
他也不知道季杰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伤人的招数,每一次他都痛不欲生。
虽然后来的他再也没有逃跑了,本来以为可以少受些罪,但他错了,
因为季杰仍然一次又一次以逃跑之由打得他遍体鳞伤。
笑话,杀父之仇,怎能不报?
当日他父亲送回府中的时候,本有一口气在。医官也说有七成把握可以活下去。
就在他们万分期待的时候,这位大人送来了一个口讯。
“季信,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敢以死要挟大王,莫不是要造反?!”
他父亲一心为韩,听完这句话气的当场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再也没有能起来。
而始作俑者,却依旧高高在上,甚至连整个消息都封锁了。鲜少有人知道,他父亲是被口信气死的。
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次捉人本来也是轮不到他的。受父亲连累,他一夕之间被撸到底,成为了一个最普通的小兵。
若不是父亲的好友提携,有意为之。这等美差事,怕是轮不到他。
想到这里,季界又开心地朝着肖甲走去。
今天,他打算玩一个新的游戏。
肖甲满脸恐惧地望着来人,但是他四肢被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疯子,季信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肖甲想要呐喊,但是他的嘴巴被堵得死死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信朝自己走来。
呜……
伴随着肖甲呜耶声,一阵电闪雷鸣过后,雨终于下下来了。
抵达秦国都城的时候,肖甲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浑身上下也再无半点好肉。
但是他从没想过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是,他的希望被季杰亲自掐死在了秦国都城门口。
进城前,按照规矩,他们禀明了来意。
季杰也没有想到,秦国的人门都没有让他们进,只留下一句,留个全尸。
事已至此,他当然会照办。
于公,这是秦国的“战利品”,他当然要遵从秦国的意愿去处理。
于私,他已经想让这人死了千百遍了。若不是顾念要来秦国交差,他也懒得留一口气。
……
当利刃一下一下刺进胸膛的时候,肖甲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见到秦王最后一面,就直接被杀死在城门口?
不应该是他与赵政面对面谈判么?
他不信,他身怀各种绝技穿越而来,居然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他不服。
只是再不服,也无用了。
他只能瞪大眼珠子,望着城墙,待着不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还是不明白,韩王怎么就轻易舍弃了自己?秦王怎么可以不露面,就把自己杀死了
肖甲不明白,之所以他能在韩国掀起一番风雨,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强,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凭借着穿越的知识逆天改命。
而是,赵政懒得搭理他,这才留了他这些时日。才让他有机会在韩国做点什么。
肖甲至死都没有想过,他在韩国那么顺利,背后真的没有推手么?
他也没有想过,对于上位者来说,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甚至更简单。
原本还因为穿越的缘故,多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自然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肖甲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季杰当然不会好心给他立碑,直接扔去乱葬岗,已经是他行善积德了。
而韩王就继续过着无比快乐的潇洒生活。对于此人的死讯,直接忽略了。季杰回禀的时候,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他正在研究手中的新玩意儿,稀奇的很。
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说:“这等小事,不必回我。”
大秦这边,秉持着物尽其用,人尽其责的原则,对韩非开启了惨无人道的虐待,哦,不是重用。
主打一个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么就直接用起来吧。
赵政豪不犹豫地给韩非安排了一大堆差事,确保他三个月内都没有心思干别的事儿,当然如果韩非能够在三个月内干完,他也是愿意的!
委婉得表达了这个意思后,午夜梦回,赵政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狠了。
而韩非他……
他快哭了,不是累的,是感动的。
秦王给他派的活,比他过去三年都干得多。
什么叫做重用?
什么叫做肱骨之臣?
什么才叫真正的政务?
他,韩非!
明白了!
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韩非都会想:从前我过得可都是什么苦日子?
好在终于,翻身了!
有机会一展所学了!
然后韩非就拉着李斯一起肝。
李斯表示:肝不动,肝不动,肝不动!
韩非:说好的我来大秦,你会支持我呢?
就这样,李斯拖着原本就熬夜过多不怎么健康的身体,硬生生地又陪着韩非熬了三个月。主打一个说到做到。
在收到韩非的阶段性""汇报工作的时候,赵政很感动。
韩非,果然乃神人也!
文有李斯韩非,武有王翦蒙
家兄弟,又藏有火药军,大秦帝国必将所向披靡。
颤抖吧,六国!
大秦,他要放大招了。
是夜,一室旖旎。
林黛玉靠在赵政的肩上,把弄着自己的头发。
“何时动身?”赵政低着头看向林黛玉。
烛火就着月光,显得林黛玉肌肤更加白嫩无暇。虽然已经生了团团,但是林黛玉的状态比起从前并没有半点变化。沙场的风,只是让林黛玉变黑了一些。不过稍稍养养便回来了。她的五官,甚至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硬朗。
不笑的时候,显得越发严肃,这是久经沙场之人所具备的特质。
“七日后。”
林黛玉微微挑了挑眉,轻声道。
七日后,她将率兵支援王翦,出征赵国。
此次和她一起出征的,不仅有普通的大军,还有火药军。
这次,火药军将正式参战,开启秦军的火药时代。
赵国,他们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