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下跪（一）
医院的走廊里寂静无声，距离温樵赶回来对虞邀进行检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折判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休闲毛衣，即便他腿上搭着那件本来裹着虞邀的大衣，也依旧没有要穿上的打算。
站在一边的助理先生换作平时任何时候，都会贴心地提醒自家先生。
但是他现在是一点儿上前的胆子都没有。
折判的信息素早些年在还没有成年之前，的确有过紊乱的现象。
那时候时常会看见高瘦的少年，穿着黑色的衬衫，在庄园的某些角落，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带着血，旁边躺着小动物的尸体。
助理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折判的景象。
他上一秒还像是觉得无趣一样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听见管家喊他的时候，才懒洋洋地歪头看过去。
见到一个新面孔之后，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绅士的笑容。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那一幕依旧是助理人生最惊悚的画面。
而原本代表着失控，嗜血，疯狂的红眸都出现了，折判依旧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一言不发。
终于，温樵推开门出来。
折判并没有抬头，而温樵几步来到折判跟前站定，眼底带着几分畏惧。
但还是说道。
“先生……我无能为力，虞少爷的情况，和前不久国际上的那个病例上显示的症状一模一样。”
或者说，那就是虞邀的病例。
死一样的寂静。
折判的状态让几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半晌，折判终于动了动手指，不知不觉中，手指都僵硬了。
“他会活着的。”
无比沙哑的声音，像是很久都不曾言语一样。
但是来自顶级alpha的绞杀性信息素一时间让温樵差点儿窒息。
他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折判，那一眼就让他心惊。
“先……”
折判走了。
他甚至都不敢进去看一眼。
而京城谢家，已经连续几天都没合眼的谢东诡总觉得胃里都要蜷缩起来，心脏一直剧烈地跳动着。
几乎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谢西道从他身后搂住他，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忙完手上这一点儿就休息，放……”
谢西道看着桌上那一堆的资料，嗓子却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疼得开不了口。
谢东诡是他的omega，很快就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哥？怎么了？”
他转过身和谢西道无比悲伤的眼睛对视上，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更重了。
他甚至慌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后面就是桌子，他退无可退。
“云城那边来了消息，幺儿他现在……可能是强弩之末……”
“轰！”
谢东诡觉得眼前一黑，最近一直高强度紧张的身体到底还是没能让他抗住这巨大的悲伤。
在陷入昏迷前，他仿佛看见了明离。
那个女人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疯癫又魔怔。
她咧嘴笑着：“他的时候早就到了，你何必呢……”
昏迷的时候，他又梦见了小时候的虞邀。
明离是他的老师，而他是明离最满意的学生。
他不知道第几次进出虞家，由明离亲自教导相关课程。
终于有一次，他看见了躲在外面偷看的虞邀。
很瘦小的一个孩子，目光紧紧盯着明离的背影。
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小孩子是明离的孩子。
因为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趁着休息的时间，他找到了虞邀。
明明是虞家的小少爷，但是却瘦弱的有些不可思议，下巴尖尖的，显得那双眼睛很大。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打招呼，他听见虞邀说。
“白天的时候，你可以把我的妈妈还给我吗？”
这真是一句无厘头的话。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谢家的司机没办法来接他，他的父亲让他先在虞家住一晚。
他看见明离温柔地抱着虞邀，带他去洗澡，跟他讲故事。
那分明就是一个无比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
他觉得白天虞邀说的那句话可能就是小孩子在吃醋。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
他误打误撞地闯入了虞家的后花园，和谢家的后花园不一样，这里很大很安静，却没有花朵。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直觉这里很奇怪，他很害怕。
紧接着，他听见一道痛苦的哭喊声，无比无比痛苦，几乎令人感同身受。
还有一些恐怖奇怪的声音，像是狗在撕咬猎物。
他顺着声音跑过去，然后就看见一只饥肠辘辘的小狼，正无比凶狠地咬着虞邀。
但是虞邀只是哭喊了第一声，紧接着就一直在跑，一直在被撕咬。
却没有再喊出任何一声。
空气里的信息素浓度高的可怕，这种因为极度紧张恐怖和刺激产生的信息素，会让这么小的孩子xian体受不了的。
他吓坏了，刚想跑去求助别人，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明离。
他恐惧地说不出话，慌张地指着虞邀的方向。
但是，明离只是淡漠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再没了其他动作。
那是谢东诡第一次知道，“冷漠”这个情绪是可以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来的。
明离把他带走了。
虞邀被冒出来的救护人员带走了。
那些人脸上甚至都没有表情变化，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
最让谢东诡震惊的是，他在那一群人簇拥着的方向，看见了……虞何。
那个人的目光同样冰冷。
准确来说，所有人面对已经被撕咬成重伤的虞邀，都无比冰冷。
每到了晚上，忙碌一天的明离就会对虞邀细心呵护，仿佛看不见他身上的伤。
任何的倾诉和委屈，她听了也像是没听见一样。
白天又会连一个视线都不给虞邀，甚至会故意当着他的面，对谢东诡百般纵容疼爱。
而谢东诡却只觉得愧疚和难受。
那之后虞邀再也没和他说过话，见到他也会主动离开。
两年之内，虞邀似乎没有长高，唯一变化的，就是他后来像是木乃伊一样，浑身都裹着绷带。
露在外面的眼睛也一天比一天冰冷，和那天旁观的所有人变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