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微妙
就因为是奴隶，所以连医生都不想管吗？
米拉很生气，但她还是憋着怒气解释：
“我会付钱的！”
“这不是付不付钱的问题，”莫瑞医生不耐烦地说，“万一被别人知道我给奴隶看病，那我的名声不就坏了？”
“可你是医生啊！”米拉难以置信道，“医生难道不该救人吗？”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男人冷笑一声：“给奴隶治过病的医生，还怎么去给贵族们治病？我还吃不吃饭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保证！”米拉越来越生气了。
“你能保证？哦，得了吧……再说那些肮脏下贱的臭老鼠们死了谁会去管？我劝你有这种管他们的功夫还不如多讨好一下主人，说不定那些贵族老爷们会多赏你几个金——”
莫瑞医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金发小姑娘浑身开始散发出莹亮的光芒，她板着小脸，眉毛竖起，气势汹汹道：
“我说，你到底救不救？”
高瘦男人傻了，那原本趾高气昂的脸瞬间满是惶恐，他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有魔法……”
说着，他转头就进了屋子，外面的米拉听见各种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没一会儿，莫瑞医生出来，将两瓶颜色古怪的药剂塞到米拉手里，诚惶诚恐：
“这是针对发热的特效药，尊贵的魔导师大人，您可千万别和我这种平民计较这些！”
虽然魔法使和魔导师都是魔法使用者，但毕竟魔导师天生就有魔法，而且平民们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魔导师还是魔法使，所以为了好听干脆全尊称为魔导师。
米拉第一次见到这么势利的人，她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多少金币？”
莫瑞医生一副谄媚的笑：“不不不！不需要您付钱，帮助魔法师大人是我的荣幸！”
米拉离开莫瑞医生家。走之前，她向莫瑞要了几捆绷带。
她算是第一次深刻领会到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
安吉尔是公爵兼魔导师的女儿，她可以随便对别的女孩发火甚至扇耳光，没有人敢违抗她。
金作为奴隶，可以被随意处置，医生给钱都不想救。
而自己一表露出会魔法，那个莫瑞的态度就立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呼……”米拉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叫了辆马车，在回去之前，除了买药以外，她还打算去买点食物，顺便给自己和金买点新衣服。
黑德斯城是帝国南部最重要的商业城市，它的繁华甚至有些盖过了帝国北部的王都。
整个城市由中央商业区、西部富人区、南部行政区、北部平民区、东部的港口组成。当然，最有钱有势的贵族们几乎都住在城郊的私人庄园中，西部的富人区有很多是在城内有职位的贵族为了方便出行而置办的房产。
米拉所住的紫丁香街26号属于西部靠近北部的那部分，这里的住户有很多都是刚迈入富人阶层不久或者最有钱的那部分中产阶级。
坐在马车上，她数了数罗莎夫人预支给自己的第一个月“工资”，不多不少，整整二百枚金币。
得快点，金还发着烧。
到了中央区附近，米拉跳下马车。天已经很黑了，趁着商店没关门，她先到一家食品店准备买点吃的。
这家食品店什么都卖，从肉类到蔬菜，应有尽有。店主个头很高大，是个长相很凶的大叔。
因为是晚上，食物几乎要卖完了，米拉只能在剩下的食材中挑选相对新鲜的。
挑着挑着，米拉那对甜食极为敏感的鼻子忽然嗅到一股甜甜的香气。
她顺着香气过去，发现一堆摆在角落里黑乎乎、表面坑坑洼洼的小圆饼。因为卖相很是感人，整齐摆着的小圆饼一个也没卖出去。
米拉转头问店主：“大叔，这些卖吗？”
店主诧异望着她：“你确定要买这些？这些圆饼……”
没有人知道，店主虽然长得凶，但爱好却是烤甜品。但很可惜的是，几乎没人会买卖相这么吓人的甜品。
米拉轻轻闻了闻，“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些圆饼一定美味极了！”以她十几年的丰富甜点品尝经验来看，绝对不会错！
食品店大叔同米拉真诚的目光对视：“……你等一等。”
几分钟后，米拉一脸莫名其妙地拎着店主白送的一堆甜品出来了，店主大叔顺带还给她买的其它食物打了折。
买完食物，米拉打算挑几件衣服回去，她进了一家门口挂着几件衣服、看上去像是贩卖服饰的商店。
店里没人，女店主年纪有点大，正在裁剪布料。
她看上去很困了，看见米拉进来，打了个哈欠，接着打量米拉两眼，目光扫过她破了的裙子。
“尺码，布料和价格。”她慢吞吞道，手里的动作不停。
米拉愣了一下，“这里不卖衣服吗？”
女店主古怪地望着她，“不量尺码，怎么做衣服？”
米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现代世界……
她望着墙上挂着的裙子，不由惊叹：“
这些都是您做的吗？太漂亮了！”
女店主手里的动作顿了一拍，淡淡道：“这没什么。”
“可是真的很漂亮，”米拉仰着头望着那几件作为样品的成衣，由衷道：“夫人，您的手太巧了！”
她真的很喜欢那几件小裙子。
女店主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同米拉对视。
小姑娘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点缀了夜空中最美的星星。
女店主心里瞬间颤了一下。
“……你等一等。”
过了一会，量完尺码的米拉手里抱着几条女店主压箱底的成品小裙子出来了。
据女店主说，这是今天的特别活动。
嗯……金的尺码自己回去给他量吧！
虽然这个世界有许多让米拉打心眼里不喜欢的人，但……
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米拉不由感叹。
回去的马车上，车夫见米拉手里大包小包的，顺口问道：“小姑娘，你去哪里买东西了？”
米拉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是肯纳特食品店和莉娜服饰店。对了，店主们人可好啦！一个给我打了折，一个今天店铺里有送衣服的活动！”
车夫：“？”
他怎么记得这两家店主一个一毛不拔、是附近出了名的铁公鸡，一个衣服卖得贵的要命、只有很有钱的贵族才买得起呢？
这小姑娘一定记错了吧……
米拉回到家，按照莫瑞的医嘱分几次给金服下，精灵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色总算好了不少。
米拉顿时感觉心里轻松了些，接着她把视线放到金那破烂不堪、与一些伤口几乎凝固纠缠到一起的衣服上。
她揉揉脑袋，认命地帮精灵脱下上衣，准备清理金手臂与上半身的伤口——
“啊！”她忍不住小声惊呼。
出乎米拉的预料，她原以为金身上的伤仅有之前带锁链被拖拽的部分，没想到的是，精灵整个身体上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包括鞭痕、烙印在内，有些伤口的历史看起来很久远，已经成了淡淡的印子，有些也靠身体的自愈力结了疤，还有的明显是近期新添上去的，看上去狰狞可怖。很多地方的伤口在渗血，严重的甚至化脓腐坏。
米拉想起安吉尔的那个男仆手里满是倒刺的鞭子，差不多明白了这些新添伤口的来历。
她跑到一楼的厨房找到小刀，用火烤过消毒后，开始认真清理起最严重的那部分伤。
精灵虽然在昏睡，但眉心一直紧皱着，当米拉清理比较深的伤口时，他那淡金色的睫毛开始忍不住剧烈抖动。
米拉不由放轻了动作，她将精灵上半身的伤口清理干净后，便停下来休息一会。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金的床边发呆。
金的睫毛好长啊……淡金色的……
精灵的睫毛都像他这么好看吗？
米拉休息好，就开始给清理干净的伤口缠上绷带，完毕后，她把目光放到精灵的下半身。
米拉：“……”
她把手放到精灵破旧的长裤上，默了半天。
还是收回来了。
再放上去，再收回来……
如此重复几遍后，米拉终于心一横。
“啊啊啊我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米拉疯狂碎碎念。
她仰着脑袋望着天花板凭感觉把精灵的裤子拽下来，然后迅速扯过被子盖住他腰际的部分。
完美！
米拉心中小小地欢呼雀跃。
她动作轻快地清理完金腿部的伤，缠上绷带后，就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好，风一样地冲出了精灵的房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米拉点燃壁炉里的火，倚在沙发上放松了身体。
她穿来的这两天，简直就像一个团团转的小陀螺，几乎没闲下来过。
米拉烤了一会火，就上了二楼。
这栋房子的二楼面积只有一楼的一半，仅有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不过二楼外面有个大阳台。
这个魔法为主的世界没发展出科学能源，只有魔法炼金术有良好的发展，部分魔法使用者研究出了用一些相对罕见的特定矿石加以魔力辅助转化成魔导能源的方法。
魔导能源广泛应用在照明、水源供应等方面。
而部分高等炼金物品，光靠魔导能源是不够的，例如米拉上次炸掉的溶解炉，就属于高等炼金物品。这种物品往往需要真正纯正的魔力补充。
当然，魔导能源只有极少数的人用得起，罗莎夫人作为魔法议会中最高议会第四席，她的这栋房子同样接上了魔导能源供应。
哪怕她从来不住这里。
米拉只是碰了一个羽毛状的精致小开关，热水就从水管中流淌出来。
因为奔波而变得脏兮兮的皮肤接触到温暖的水流，让米拉忍不住放松起来。她舒舒服服地泡完澡，擦干头发，就躺在二楼卧室的柔软大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九点的阳光撒进精致的小房子内，米拉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打算看看金的情况。
精灵早就醒了，他半倚在床上，望着窗外。
“金，早上好！
”米拉心情轻松地同他打招呼。
精灵转头，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
“您好、米拉、小姐。”他道，“伤口、是您？”
米拉瞅了眼精灵上半身被自己缠得有些丑丑的绷带，不由心虚极了。
她点点头，“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谢谢、您……很好。”
精灵似乎想要微笑，但不知为什么，他瞥了眼房间里的镜子后，选择低下头，没有看米拉。
米拉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儿，精灵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薄唇微张，“衣服、也是……？”
米拉：“……”
啊啊啊啊啊——
她朝精灵露出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然后撇过头、在脸上一点点挤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转头——
金发小姑娘眨巴着宛若天空般的湛蓝眼睛，奇怪地望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精灵呆了。
两个人陷入了极为微妙的氛围。
半晌，金低下头，长长的睫羽微垂。
“没、什么。”
米拉松了口气。
等等！明明她就是单纯清理个伤口，为什么这么会成这样啊？
为了扭转此时微妙的氛围，米拉迅速转移话题：“我去做早饭！”
没等精灵回答，米拉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金将枯白的发丝撩到耳后，他的手却不经意碰到了自己的尖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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