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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狐狸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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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珞没有坐马车,只让绿枝驾车,她则带着紫菀走在一旁。

    现在想来,绿枝遗失的那纸团很可能是落入了闵景耀手中,他也是因此知道了她落水一事,所以故意传出了那消息,来毁她闺誉,谋她下嫁。

    这一世,虽不知此事是否会有什么变数,可为了今日,她可是早早做了准备,特意换了这一身干衣,又怎能不让人看看、不让人瞧瞧?

    遍京城都知道,这锦绣阁的衣服只此一件,而她如今衣衫未湿,那闵景耀便是再传出些什么,也自会有人为她作证,证明那消息只是误传。

    可即便是误传,也总不该“误”到空穴来风的地步,对吧?

    那就当她是好心吧,再造一个“落水”之人出来,替闵景耀来圆这一场谎。

    就是不知……闵景耀这次,会不会上门求娶安翡,全他们俩上辈子未竟的夫妻之缘。

    花朝节这晚,花灯会一直亮到天明,百花戏结束后,百花灯台那边也会有其他戏文的表演,供百姓们观看。

    此时,百花戏散场,街上游灯会的行人,也重新变得多了起来。

    有了之前百花灯台前的那场争端,街上行人中少不了许多去看了戏的人,认出了安珞,又小声告知身边其他人安珞的身份。

    安珞对众人的注视和私语声恍然未觉,只依旧走向茶馆。

    街上的各家商铺,今夜也都不会打烊,安珞步入了灯火通明的茶馆之中,今夜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倒还是个熟人。

    看到安珞进来,佘掌柜(详见八十章)顿时一惊,一向顺溜的舌头都差点没打结。

    刚刚百花戏他也是去看了的,安珞这一身红衣、身姿卓然,本就令人见之不忘。

    更别说他与这安大小姐还有些关系,自然又更关注了几分,是以如今一眼就认出了安珞的身份。

    认出安珞的也不止是佘掌柜,茶馆中其他客人亦有认出安珞之人,顿时与周围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安大小姐吗?我刚刚看戏时在百花灯台那见过,就是安大小姐!”

    “安大小姐?不是你错认了吧?不是都传话说安大小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嘛?这小姐长得跟天仙似的,怎么可能是安大小姐!?”

    “嘿!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吧?老客们可是早听佘掌柜讲过了,那都是外人瞎传的谣,人安大小姐本来就只是长得略高一些而已,哪有什么八尺、熊腰?”

    “这肯定是安大小姐,我认得那一身衣服!看那衣服上面暗纹,那可是锦绣阁的衣服,仅此一件的,就凭这衣服,也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客人们窃窃之声虽小,但也逃不过安珞的耳朵,安珞微微挑了挑眉,略有些意外。

    但随即一想,这茶馆毕竟也是她们大房的产业,便猜测大概是王掌柜与这里的佘掌柜说了些什么,这才会替她“美言”。

    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她在此处,安珞干脆连楼上都没有去,反寻了大厅中一显眼之处坐下,要了一壶茶和两碟点心,与自己两个丫鬟听起说书来。

    眼看着安珞落座,佘掌柜心中也不由得打鼓。

    上一次这大小姐来茶馆时,他有眼不识泰山、胡言乱语得罪了人家。

    后来他把这事告诉王掌柜,王掌柜虽然也觉得惊愕,可还是劝他放宽心,说大小姐为人豁达,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

    可大小姐豁达、他不豁达啊!天知道这些日子他过的多心惊胆战,生怕大小姐跟他秋后算账,天天一场接一场就忙着借说书的机会给大小姐正名,指望着大小姐以后找他算账时、下手能轻些。

    直听得茶馆那些老客耳朵长茧,扬言他要还一直说春日宴之事,他们就要全体跑路,都换一家茶馆,这才逼得他今晚不得不换换口味,特去看了今年的百花戏,回来说那新戏文。

    谁知他隔空拍那么久的马屁都没等来正主,这才刚一天不拍,结果正主就来了!?

    ……他这是造了个什么孽!

    安珞落座后,众人又偷偷瞄了她几眼。

    见她纵然有什么惊世射术、有以一杀十之勇,可只从外表看来,除了面纱下这样的伤痕、和周身卓然的气质之外,和寻常官家小姐比起来,其实也没太大的区别,也就渐渐都没了兴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说书上来。

    而说书先生佘掌柜虽然心中发苦,可也不能突然改口,也只能继续讲起戏文来。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今年的百花戏安珞都是错过了的,因此这是听到说书先生讲起戏文,自然也觉得有几分新鲜,倒也就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一边回想着今夜之事,一边也略略听了起来。

    故事并不复杂,只是新奇在今年的百花戏中,主角并非都是人类,而是一只狐狸化作的书生、与一人类女子于花朝节上相识相恋。

    可世人对妖怪自是避如蛇蝎,人妖相恋更是为世间所不容,狐狸书生被一道士发现了真实的身份。

    道士欲要斩妖,世人高叫降魔,两人纵有情谊却也不得不分开。

    为了能在一起,狐狸书生找到了木棉花仙,求花仙助自己化为人身,并愿意为此抛去千年修为。

    可花仙却给了狐狸一个改换面容身形的法宝,只道勿要将身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相恋那女子也不行,言上天自有安排。

    狐狸书生换了面容后便去参加了科考,中举之后重回到女子身边做了当地的县令,并对女子展开追求,望能再与女子相恋。

    可女子记挂着离开的心上人,不知县令就是书生所变,是以三番拒绝。

    而狐狸书生在做官期间,将当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政通人和,深受当地百姓爱戴。

    女子身边之人也都开始劝女子答应书生的追求,让她忘了前缘。

    而女子亦是发现,县令与书生越来越多相像之处,可几经试探询问,书生都因为记得花仙的告诫,仍是不敢表露身份。

    之后一次意外,道士又一次发现了县令便是狐狸书生,女子惊觉,百姓讶异,可面对深受爱戴的县令,百姓却开始迟疑,也怀疑起道士所言妖魔只会害人之言。

    故事的最后,狐狸书生终究是没有便成人,依旧保持着妖的身份,可也没有继续做官,两人在百姓相送下,携手隐居于山林之间。

    故事结束,茶馆众人都发出一声嗟叹,就连安珞都对这结局略有些意外。

    不同于她记忆中绝大多数戏文的大圆满结局,这故事倒似乎圆满中……还隐隐有一些遗憾。

    可遗憾,又或许正是这戏文中,最让人动容之处。

    至少安珞自己,喜欢这结局中,无人(或妖)为了全两人之情,而改变自身。

    这一段戏文讲完,说书先生又讲起了别的,安珞也就没再细听,而是收敛了思绪,开始回想起今夜河边,自己遇到那人。

    安珞微微垂眼,河边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人面上带着面具,遮掩了面容,可那面具做工精致,他身上所着的料子也并非普通衣料,应是非富即贵。

    而他的身形虽然一直隐在水中,她未曾看清,但从那人能以肩将她从水中托起来看,他至少比她还要更高上一些。

    再加上,他竟还躲过了自己掀他面具的手……他武艺也不错,至少也在她大哥之上,绝非等闲之辈。

    可只这么几条,这世间都满足的男子也不再少数,除了排除那人是闵景耀之外,似乎也并没什么进展。

    或许更重要的线索该是……

    安珞低头喝了一口茶,想起自己怀中还放着的那朵辛夷花。

    花朝节上的辛夷花代表了什么,这天佑即便是几岁孩童都尽是知晓。

    如果那人留下这朵辛夷花,真是想送于她,而并非是她的误会……她上一世从不知晓,原来此时,竟还有爱慕她之人。

    这么一来,似乎一切就说得通了。

    毕竟那河边之处偏僻,那人知道她身份、出现得时机又是那般巧,许是早注意了她的行迹,这才寻她而至。

    可上一世不同于今世,她回京之后不久,便毁了容貌再不曾出府,连外男都未曾结识过半个,这京城之中又是哪里来的爱慕她之人?

    “……安大小姐?”

    安珞兀自不解,一声略带迟疑地轻唤,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转头,却见一书生模样之人,正站在她们这桌边不远。

    安珞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略一思索才想起,这是之前百花灯台上、那选了她做木棉花仙的书生,她刚刚听的那戏文故事,便是出自他之手。

    “是你……”安珞认出了来人。

    见安珞认出自己,书生略有些惊喜,忙行了一礼。

    安珞微微颔首以示回礼:“没想到又在这碰到公子,倒是巧得很。”

    书生闻言略有些局促:“也…不算很巧,小生是听到街上有人说起小姐在此……这才特来寻的小姐。”

    安珞微诧,抬眸看向书生:“……寻我?”

    “是……小生想向小姐道歉。”书生说着,便向安珞作了一揖,“小生实是不知小姐之事,这才冒犯了小姐,又使得小姐……实在是我之过也,只望小姐勿要伤怀。”

    安珞闻言更是惊讶,她没想到这书生竟是为了此事特来寻她。

    真要说起来,按照百花戏的习俗,她留在台下,本就意味着默认是在花仙扮演者的候选之列,这书生选她也算不得什么冒犯,

    其次,不说不知者不罪,真要算起来,这作怪的罪魁祸首也是安翡,又与这书生何干?她对这书生,本也没什么理由怪罪。

    更何况,这书生特意来寻她,竟求的也不是她见谅或是勿怪,而只是希望她勿要伤怀……

    倒是个憨正之人。

    安珞微摇了摇头:“今日之事,实与公子并无相关,您选我扮那花仙也本是好意,称不上冒犯。我容貌被毁乃是意外,此非我之过错,我也已然放下,不会再为此伤怀,也望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无需介怀。”

    书生听到安珞这样说微微一怔,他看得出安珞此时风轻云淡之姿并非假装,而是真不曾再将那场难堪至于心上,不由得在对安珞坚强的欣赏之外,更多出一份对其豁达的敬重之心来。

    “小姐豁达之心令人钦佩,如此倒是小生狭隘了,结果还来扰了小姐这一场清净,倒闹了个笑话出来,那小生便告辞了。”

    得知安珞无事,书生也就放下心来,又行一礼准备离开。

    “……愿小姐今后如花似叶,譬如朝霞。”

    书生说完这话,又一拱手,便转身离开,安珞微微一怔,却也没再开口,目送他离开了茶馆。

    书生走后,安珞又坐了一会,眼见已过了子时,她这未曾落水的人证也造的差不多了,便吩咐紫菀去找巡防的兵士问问,是否知晓她大哥和安珀现在何处。

    也是她大哥带着四妹妹一起,安珞才这般放心行事,不然她还真不放心把安珀一个人留在百花灯台。

    紫菀去的快回的也快,几乎是刚出了茶馆没过几息便回返了过来。

    紫菀回话道:“小姐,茶馆外的兵爷说,大少爷也让他们注意小姐在何处来着,他之前已经差人去通知大少爷和四小姐了,想来大少爷和四小姐也快找到这来了。”

    安珞点了点头,也就先不急着离开了,想了想又问起两人来寻她之前的事。

    听绿枝说,安珞离开后,安翡也因为丢了大人、没脸再留在当场,上了马车不知去向。

    而安瑾不愿意自己带着安珠去雅间,便硬是继续在台下看戏,一直待到安珠耗不住,认出了她一好友的雅间在何处,便迫不及待去寻她的好友了。

    安珠走后,安瑾这才向绿枝和紫菀问明了安珞订的雅间在何处,准备带着未婚妻和安珀前去,也正在此时,绿枝接到了那团纸条。

    绿枝收到纸团后,与紫菀略一合计,便也没有声张,只将此事告诉了安瑾,之后两个丫鬟便悄悄离了人群,驾车来找安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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